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2360 篇文章
题图:Photo by Ralf Skirr on Unsplash.
作者:ABCE,诺友,家有萌娃,终身学习者,连续创业者,温暖坚定、内心有光的“白色海绵宝宝”。
六年前,我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了她所在的城市,做我们心目中相对理想的教育机构。
从第一次策划的活动只有两个孩子参加,到半年后的首期夏令营近 100 个营员,我们从中收获了满满的喜悦感和成就感。
那个时候,那个不大的城市,好多家长都在口口相传着我们俩的故事:两个很有想法的姑娘,做了很多家长心里一直想为孩子们做的事情……
01
被创业泼了一盆冷水
没想到,一次夏令营快结束的时候,却生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由于基地那边没有按照合同条款里说的,给孩子们的每个房间及时配备好空调或者风扇,所以我们付费时扣除了一小部分,并打算用这部分钱回去给家长和孩子一定的解释和补偿。没想到基地负责人怎么都不同意,更没想到他们想尽办法从孩子们手里要来了家长的电话,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联系了部分家长,说领队的老师没有全额付费,这样他们就不能按照约定时间让孩子离开基地。
他们知道孩子的安全是家长的死穴。有家长接到电话后,立刻把这件事情发到了群里,紧跟着,这个有 100 多号家长的群立马沸腾起来——整个晚上,我们都在接家长的电话,安抚好一位,另一位又打来……
当时还在使用 QQ 群,管理员是几位很谈得来也很信任的家长。很诡异的是,那一晚上群里加进了 50 多个从未参加过活动的人,而且还多出好多从未见过的危楼的图片。发图片的人竟然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去的几天,这两位我们信任的老师,带着我们的孩子就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可以想象,一时间群里炸了锅。
▲ Photo by Stillness InMotion on Unsplash
据管理员回忆说,那些发图片的人,在整个群里紧张热烈的氛围起来后,就悄悄退群了。

基地的负责人也意识到自己挑了事端,绝口不再提他之前努力争取的那一点被扣掉的费用,开启了避而不见的模式。
第二天,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孩子们安全抵达了接送点。随后,家长们表情复杂地按约定陆续地接走了自己的孩子。

我们连轴转了七天,真的是身心俱疲的七天。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我们俩却近乎昏睡了过去……体力的透支已经完全淹没了我们的思考和感知能力,心里装着委屈,愤怒。但那一刻,只想停一下,合一下眼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这不是我们想过去就能过去的,事情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02
我,竟然被警车带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顾不上吃早饭,我们赶到办公室。我的朋友带着一位兼职老师带队一个之前就策划好的活动。他们刚走不久,就有几位妈妈进来围着我问到夏令营危楼的事情。她们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要来退费。我解释说那些图片不是真的,可以问下孩子们,她们说孩子们什么都不懂;我说可以带所有家长去部队的营地看一下,她们说要上班没时间;最后她们又叫来好多人,说不退费就报警,还要打给报社的朋友……

我解释得已然口干舌燥,也失去了耐心:“能说的都说了,你们随意吧!你们不报警,我自己也打算报警了。”
▲ Photo by Caleb Woods on Unsplash
结果是,警车真的带着刺耳的声音,停在了我们办公室的楼下,并且带走了我——平生第一次坐警车,感觉整个人都懵了。回忆起来那一幕的时候,只记得看门大爷湿润的眼眶,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的心疼和不舍,看到了他的惋惜和担忧:这个孩子这辈子算是完了……
还记得坐进警车的时候,余光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指指点点,莫名觉得生活真是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在前行,脑袋里居然只有一个念头:这事儿可不要让我爸知道,他那么要面子,肯定接受不了。

到了派出所,我被要求交出手机、背包和做笔录。询问了几个细节之后,感觉年轻的警察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冷酷无情了,开始变得温和起来。年龄大些的警察,很诚恳地建议我给家长退费。因为个别家长已经打了市长公开电话,也打给了报社,活动基地设在部队,但部队却不方便出面为我们作证。我只能认同,如果有对活动不满意的家长,我们愿意无条件退费。

傍晚的时候,家长们陆续排队来退费。一位从未见过的家长,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什么(
估计是危楼之类的升级版本吧
),气急败坏地冲到我的面前,直接给了我一耳光,伸手要打第二下的时候,那位年轻的警察叔叔挡在了我前面,用力地把她推了回去。她再次扑过来,年轻的警察再次把她推离了我。那位妈妈破口大骂,说他跟我有关系,接着好多不干净的话脱口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自己居然是平静的。没有太过生气,也没有太过紧张,只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后来,有位家长来说:“孩子回来后就感冒了,这个医药费是不是该你们负担?”接着丢下一堆医院的单子。我平静地说:“好。”
再后来,又有一位妈妈,签字领回了全额的夏令营费用。要走的时候,怯生生问我:“现在孩子状态还可以,要是过几天孩子也生病不舒服了,这个费用你们还管不管?”
我停下签字的笔,抬起头,看着她,内心特别想微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笑了没有。
我旁边的年轻警察已经开口骂起来:“混蛋,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孩子好好的,为了两个臭钱,你就这么诅咒自己的孩子!”

那个妈妈什么也没说,匆匆起身离开了。
▲ Photo by tam wai on Unsplash
最后,好多活动前还和我们以朋友相待、一起吃过饭的家长,以其他家长代签字的方式,领回了全部的夏令营的费用。

当然,也有一位妈妈把钱领走后,又全额退了回来。她说,她跟刚上一年级的孩子说了这件事情,孩子说:“妈妈,你不是说要做个善良的人吗?那两位老师对我们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那个部队的教官,我们不应该这样对老师!”
还有两位妈妈,借着过来退费签字(签了字但没收钱),悄悄额外塞给我一打五千块和一万块的现金,说:“好好照顾自己,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告诉她们,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那是那段时间的第一次,我泪如泉涌……
这件事,以我们负债 28 万画上了句号。
03
哪里跌倒,哪里爬起
只是,那个句号怎么看都不是圆满的。
在派出所住了一晚后的第二天,我们被允许离开。我的朋友接到电话,是当地报社打来的,说打算就这件事情在报纸上发一下,问我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们以为终于有人客观报道了,就建议报社作为媒体可以跟部队确认下详细的情况再发。如果可以,我们也愿意负担大巴费用,带所有参加过夏令营的家长和孩子再去一次部队的基地。记者有些冷漠地笑出了声:“不用了,大家都没时间,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挂了。”
最后一处能说理的地方也没有了。积压了很久的愤怒,委屈,在我们身上爆发了:我的朋友开始骂脏话,而我开始陷入了深深的焦虑、恐惧还有自我否定中。
那几天,我们还时不时接到一些电话,说是有人以家长的身份拨打市长公开热线,举报我们的夏令营活动带孩子住的是危楼……我们整日惶恐不安,电话一响,脑袋就开始有一根筋紧绷起来。一日三餐都是泡面,就连去超市买泡面都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一看到带孩子的家长就紧张地躲闪,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亏心事儿。
▲ Photo by KS KYUNG on Unsplash
忘记了是第几天,一位家长给我们打电话,说起他的孩子也参加了夏令营活动,而且他还曾拜托部队的朋友在夏令营期间去探望过他的女儿,所以,他知道前前后后我们经历了什么。

他说,他曾经努力在 QQ 群炸锅沸腾、舆论满天飞的时候,尝试站出来为我们解释,但很快矛头就全部指向他,说他是拖儿,是幕后黑手……他知道事情已经演化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然后,他约我们一起坐下来,分析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指出了我们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帮我们重新注册了公司,完善了制度,细微到夏令营的合同也帮我们仔细推敲每一句话。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我们无比感恩,顶着巨大的压力,又重新开始工作了。那时候我们常常调侃,别人都是从零开始,我们感觉是从负数开始。

在无数的质疑声中,我们一点点地闷头去做,去尝试,比以前做得更用心、更细致。慢慢地,有些夏令营退过费用的家长也再次过来报名。
——我们看到了坚持的力量。
终于,又到了第二年的夏令营,我们做到了比前一年更多人数,夏令营以后的活动也都是提前一个月报满,家长和孩子的满意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那个时期曾经被我写到过诺言社区的作业“我的巅峰时刻”里,真的给过我特别多的价值感和成就感。

▲ Photo by Chris Sabor on Unsplash
04
多年以后的复盘
几年过去了。最近,我的脑海里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情中的所有的人。
首先是退费的那些家长。那次活动退费的人数达到 90%。我很认同一位诺友说的,不能因为这个数字就认为这个社会坏人多。这 90% 的人中绝大多数是盲目跟风的人,这些人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意识,也就是社会中随大流的人。
剩下的10%是没有退费的家长。其中,有把钱拿回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听了孩子的建议,又把钱送回来的(有时候,孩子才是我们觉知路上最好的老师)。当然也有自身就是有很好觉知和爱的能力的人,在很混淆的外部世界里依然可以清晰洞察一切,做出相对客观公正的的决定,并主动给予关爱和拥抱。
事情发生后,整体来看:有意外——基地负责人打电话给家长,我相信他不是蓄谋已久,而只是为了发泄一下他损失的那部分钱的怨气;有巧合—— QQ 群里埋伏着一些虎视眈眈的同行,恰好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也算是对我们之前无知无畏盲目扩大的一个警告吧;有必然——如同诺友说的,这是生活的礼物,这个礼物就是:
让你在很短的时间看清这个社会目前的状况,别人当时的选择,你当时的选择,还有你对未来的选择。
还有一点,我自己受益挺大的,就是不再盲目评价和追捧社会热点。经历了那次事件,让我明白,很多热点都是人为迎合人们的需求而制造的,并不一定是事实本身(
就像当时我们夏令营的事情就真的被作为反面教材登在了当地的报纸上。

我把自己的这个创业故事分享到诺言社区,很多诺友表示心疼、愤怒、生气……我想说,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大家的看见和理解,这些情绪我之前反反复复经历了无数次。但是后来,我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处在那 100 个报名的家长中,我又会是属于百分之几的人呢?我当然希望自己是 10%,但谁能保证自己不是那 90%?

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再去生气和愤怒呢?
▲ 《臣服实验》
05
臣服,是因为有了力量
想到这些,我觉得我应该越发感恩我所经历的一切,感恩我曾经所处的位置;感恩那两位因为一万五千块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曾经的家长,现在的朋友;感恩那个义无反顾挡在我前面的年轻的警察叔叔;感恩那个经常呵斥我们加班要把我们锁在大楼里却眼眶湿润的看门大爷;感恩那些好的和不好的经历……
最近刚刚读完 Michael A. Singer 的《臣服实验》,被他的经历深深吸引和折服。尤其是后半部分他与美国政府的那场真实持久的较量。那一次次的心路历程唤起我对自己经历的一次次回忆和复盘。我曾经一度认为在所有危机时刻和面对那么多不冷静浮躁的家长的评判和攻击时的平静,是因为自己的反应迟钝。但现在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来自宇宙生命之流的礼物,那让我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原来一直被那股力量那样地爱过和保护过。

那份爱,让我不禁往记忆的更深处走去。我记起虽是女孩子,但我从来不怕黑;我记起从不识路的我,内心深处居然会无比激动地等待着每一次迷路过后会发生的事情;我记起每一次对新环境、新朋友充满的渴望;我记起每一次失败过后,从新再来时的神秘和激动…… Michael A. Singer让 我明白,我也可以试着去以谦卑的心去臣服。
      Michael A. Singer
挣扎会在某个时刻停止,只余臣服于不能理解的完美所产生的深深平和。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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