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厚辰,现居上海
又是一周过去,上海的疫情状况仍然没有大的缓解。不仅如此,种种事件让许多人深深震撼,甚至魔幻到难以言喻,恐怕连最天真的人,他们维持平安生活的幻境都受到深深的动摇。
不过越是如此,我想写作者越应该有所节制,在此我不想进一步渲染令人不安的气氛,反而我们可以回到根本之处,审视城市的运转,即便在如此特殊的时刻,城市依然在以自己的方式运转着,虽然很笨拙与吃力。
明白这样的根基,我们至少不会彻底垮掉。
01.
从无法两全开始
现在急迫的生活问题当前,市民彼此勉力扶持自救。但偏偏网上有些好挥斥方裘的人,喜欢把问题搞到极宏观的地步,这个模式那个模式,这个路线那个路线,甚至动辄上升到“国本”的程度。
很多人都在极力论证,上海的代价完全可以避免,物资供应和现行防疫要求之间没有矛盾,他们总是举例,其他城市不就做得很好么?再摆出一副悲天悯人,关心市民生活的态度,带来很大的误导。
昨天就有一篇刷屏的文章可以作为典型(*《上海防疫,背后的国本之争》,本文目前已被删除),且不说文章中许多引用的数据是完全错误,比如其中提到中国一年流感死亡5人,好说明新冠死亡率高于流感18倍。
但根据复旦大学、中国疾控中心和香港大学的研究团队2019年9月在《柳叶刀·公共卫生》发表的《Influenza-associated excess respiratory mortality in China, 2010-15: a population-based study》论文,中国平均每年流感导致的流感样病例超额门急诊就诊例数为300万,呼吸系统疾病超额死亡例数为9万。
当然,本文的目的并不意图驳斥,前面提到的文章权当是个引子,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当下一种逻辑的基本问题,即当前防疫需求与生活需求的两全。
《飞驰人生》
首先,当前防疫需求为何如此严格?支撑这一论证需要势必有两点,第一,病毒本身依然值得警惕,不管是后遗症还是高危群体的死亡。我们先接受下来,暂不反驳;第二,病毒传染性极强,现在已经强到很多人相信“物传人”,相信小区内油烟机管道的气溶胶传播的地步了。
第二个问题我想提醒一句,也许对其他城市的读者们也有关键帮助。不管是从学者发声还是身边人的亲身经验,尤其在已经闭门封闭很久以后,可以推论出,许多人是在核酸检测,或聚居拿团购、快递时交叉感染的。
现在绝大多数人佩戴的是医用外科手术口罩,但它更多的设计意图是防止手术时的喷溅,脸部贴合度相对较差,所以目前更推荐用纺织口罩压实、交叉在耳后增加口罩的密闭,最好可以直接佩戴N95口罩,或许才能起到更有效的防护效果。
回到讨论,疾病很可怕,疾病的传播则防不胜防,这是防疫需求严苛的基础。在这个情况下,很多人却又认为,这与生活需要可以两全,物资保障很容易。现在全国物资涌向上海,无法配送的原因就是人力缺乏。似乎只要有人,大家的冰箱就会快速塞满。所以很多人说不该停快递,不该停外卖人员,只要他们还在正常运转,“最后一百米”的问题就迎刃而解,现在确实也是在向这个方向努力。
问题就是,是什么让这些物流人员之前在城市中消失呢?这是一个鬼打墙的问题,不就是因为疾病传播及病毒本身的可怕带来的“封闭循环”的需要吗?这些人员进出小区后,就打破了这个封闭的循环,产生了染疫风险,那他们每天工作结束后还可以回到小区生活吗?如果不能,他们又去哪里居住呢?
如果这个方式真的可行,那么势必需要快递和外卖人员在小区外定点居住,在当前方舱资源已经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这样一个人数在五万左右的群体,又去哪里居住呢?居住地如果爆发疫情,岂不是他们又成建制地退出工作?这真的是一个稳健的供应方法吗?
当下,不管是大车物流司机全程被贴封条(这样的情况下,吃喝拉撒都需要在驾驶室内解决),还是这些骑手的求助,都侧面佐证了这一点。
网传某位骑手的求助信
这里,我们还完全没有涉及到“物传人”(虽然大规模物传人的实证还有待商榷),随商品密集增多带来的染疫风险,也完全没有提到“潜伏期”带来的不确定性,考虑这两点,增加“流动”带来的风险几乎呈指数级的上升。
当然对于前者,可能主张者会说,做好消杀就行,物品就不会有风险了。这完全是“理论上”的可能性,一旦配送开始出现一点点分散化的迹象,消杀的严格程度就会大幅下降。
因此,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的两全,既然疾病传播和病毒本身的可怕,需要我们以如此严格的方式切断“连接”,我们就不能轻佻地说:防疫需求和生活需求可以两全,定向增加一些“连接”就行啊。
对于当前的思维模式,在很多人担心物传人和户外气溶胶传播的情况下,增加连接就意味着增加极大风险。上海最近几日针对“是否可以团购”产生的拉锯和争端,市民的担忧,岂不就说明了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矛盾吗?
因此很多对当前模式的辩护逻辑实在远离基本事实,认为方法和模式很简单,出问题就是某地政府、或是某些人做得不好,似乎两全其美的方法就真的如此清晰而容易,简单到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而做不好仅仅就是能力的问题。
一方面鼓吹病毒诡异地可怕和高传播,任何“流动”都非常危险;一方面又说当前目标没问题,代价不大,只要增加“流动”就可以解决问题。这不仅是缺乏对事实了解的空谈,而是根本在逻辑上就不通。
02.
城市运转的经验——
我们如何复兴上海
因此上述引用的观点,可以说并不真正关注民生,假惺惺地提出解决方案,他们想说的,不外乎还是现在的方向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更进一步,他们还是对清除异己兴致盎然。推动所谓“共存”和“清零”的二元对立,并将“共存”进一步推向“西方”,塑造阵营对立,他们就是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我们不必对这种幼稚的邪恶多费口舌,通过上述问题的分辨,我想和大家探讨一个更深的事实——即城市到底依靠什么来运转,这对于现在的上海仍然有效。
很明显上面的思路呈现出一种“理性的谵妄”,以为问题已经“分析得”足够清楚,方案本身智慧又全面,只差好好地去执行了。
《人啊人》
在本次事件中,在很多问题的讨论中也流露出这样的倾向,例如认为上海有这么多高级的商业人才,但他们却被一群知识和能力都远不如他们的社会人士所支配,这是上海本次乱象的原因。甚至有人还梳理出“城市模式”的区别,上海的能力在商业而不在社区,而有些城市社区行政更强,如果面料同样的问题就会比上海做得更好。
似乎给上海空降1000名精干的居委会干部,或就地提拔一批专业人士组织成为居委会力量,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网上不也流传了很多专业人士组织社区很好的例子么?
但那些例子的新闻用词其实都有所夸大,不可否认这次小区自组织的团购非常关键,在有些地方也很成功,现在上海依靠自组织团购解决了非常多物资问题,但这种组织的经验,其实不能平移到社区和居委会,去面对很多组织和行政层面的困难。
我们在这里容易进入到“知识”、“能力”与“目的”的匹配模式,就像最后一百米运输困难,有人提出,“那多增加快递能力不就好了”。
我们就从快递这个例子开始,也许在上述面对快递和外卖人员的短缺中,你可以提出一个不破坏“闭环”的解决方案,例如通过从外地调来物流从业人员,这其实也在真实发生,还有调侃说想不到外卖这份工作也要出差。
但这件事大家都明白,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快递和外卖人员,他的配送效率相对来说一定是低下的。快递和外卖是一个非常依靠“经验”的行业,如果没有在一个城市居住,对路网和小区熟悉,仅仅依靠地图软件,这份工作很难高效开展。
可见,这份工作不靠“知识”和“能力”,而靠“经验”。
其实团购也是一样,在生活物资的紧缺下,很多人开始走上团购之路。但遇到的首先问题就是团购信息的真实性,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团购信息,靠谱吗?是真实的吗?如果卷款走了怎么办?很多社区的“团长”们,在收款后的惴惴不安,都来源于此。
可有什么知识,可以帮助团长们像做数学题一样判断商家的合法和靠谱程度吗?没有,唯一的方式是经验,自己的经验或别人的经验,所以团购其他人有成功经验的货源,是大家一般采取的办法。
这就像你点外卖的时候,选择一个有评价,且评价还不错的外卖商家。你依靠的也是自己在交换中获得的经验。
居委会的工作也一样,这次社区微信群团购对大家都是全新经验,因此对互联网操作熟悉一些的年轻人看上去很有优势,这也来源于他们的互联网使用经验。
但如果因为防疫矛盾需要协调,需要与街道沟通组织,对接行政职能。一个在广告公司和互联网公司的精英,有多少可能完成?我相信他们对流程的梳理,沟通能力当然有一定帮助,但这件事的核心,依然是需要大量时间和实践积累的在地经验。
到这里,你应该逐渐发现我的观点了,仔细想想,什么事情是依靠知识或能力,而不是经验来运行?好像只要知识到了,也就是那个“理性的计划”到了,问题就会解决。但从来不是这样,城市的所谓积累,不是知识的积累,而是经验的积累。
城市在密集顺滑的经验中稳定运转。
03.
知识与经验
这是哈耶克一直想告诉我们的,高高在上的理性计划,因为其无经验性,根本不可能实现。我们现在所看重的那些知识、理论、模式、路线并不那么重要,真正的知识就是经验。
我们在城市里生活,依靠的都是经验和经验的累积。商业文明不是商业的知识,而是商业的经验,你进入一家便利店,在外卖APP中,在网购APP中,大多时候可放心地购买,而并不担心欺诈,不担心质量问题,这就是经验和经验积累起来的作用。
当这一切都消失,我们过去的经验被切断,必须重新建立点对点的网络团购,这些经验缺乏成为问题,我们才会担心对方是否真实,货物是否可以送到,是否如他的承诺。
这样的经验,不是通过行政体系打分评比完成的,“上海发布”中提供的团购商家除了真实性外,时间效率和质量并不会靠谱多少,团购发起者只能通过一笔一笔的交易来积累真正重要的知识。
这就像平时餐厅的选择,你是相信大众消费者一笔一笔的评价,还是相信单独一个美食家的评论呢?这不是知识问题,美食家会在口味上分享他的经验,但服务好不好,菜品质量是否稳定,这需要长期经验的积累来完成。
《人啊人》
城市的生活,大大小小,几乎全部依赖这样的经验。我们说上海是个“商业”城市,这里好像在说有很多不同模式的城市,上海只是其中一种,是否还有行政的城市,是否还有公益的城市?
其实城市都是如此,凡有人与人交往沟通的环境,我们就依靠经验构成交往和沟通的基础。都说上海在商业方面发达,不过是说,不管在商业、职场、贸易、行政的环境中,上海都更能让人安心,这不是因为上海人多有知识,而是因为上海在这方面更有经验,也更依赖这些经验编织社会。
在一个人才市场交流发达的地方,像是上海,不管是企业选择个人,还是个人选择企业,都有相对足够的经验进行优劣的识别,因此这是一个高效的人才市场。而这类经验欠缺的地方,则更容易依靠人际关系等要素构成选择,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难以形成良性的人力资源环境。
这不是路线之争,不是东西之争,不是一种崇洋媚外的环境崇拜商业文化,或者里面有什么自由主义的价值观。这就是人通过经验做事,通过一次次的交换和交往复制经验,从而结成一个有效的社会网络。这被称为“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不是“一种”令社会运转的方法,而是人与人的关系运转的“最基础”的模式,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方法。
我立即为大家举一个例子,很多人认为市场高效但不公平,计划虽然效率差,但足够公平。因此,似乎有计划与市场的两种模式。实际上完全不是如此,在本次上海的疫情防控中,各区发放了不同的物资,但在这种计划的“颗粒度”,仅仅能够精确到“户”,同样产生了问题。
比如我的亲身经历,一个五口之家所拿到的物资,同我这样一个独居者所拿到的物资,是一模一样的。这当然非常不公平,我因为户内人数较少,事实上成为了这种计划体制的既得利益者。
要求这个计划体制精确到人进行发放,太不现实,不管从人数,到货物随人数进行安排,都远超计划本身的能力。就像小区内发放抗原自测盒,这必须精确到人,实际的执行方法,也是一大堆堆在楼下,由我们志愿去进行具体的分类和点数。
商业是如何做到精确到人的区分呢?难道商业组织来登记小区人数,并按每户来进行物资分配吗?当然不是,需求多寡是每户人自己完成的,人少的人少买,人多的人多买,就这么简单,这就是为何双向的交换体系,永远会比单向的计划体系高效
过去我们总提到分散组织、涌现秩序,在一个商业秩序作为默认秩序的情况下,这些概念有点难理解。但在这样一个因为疫情,这种基于社会资本的秩序突然全面停摆,这样的秩序突然空缺时,他才变得显著而重要。
还有一个需要理解的概念是“自由”,在过去,这个概念总是有点“崇高”,有点虚。以至于有人在网上问:“给你自由,你拿它干嘛呢?”
在现在的背景下,这个问题变得很容易理解,自由就是可以按照自己的经验作出判断,因而结成这样一个社会网络的根本方式。而进入到当下这样一个无法依靠自己的经验,而仅仅能依靠指令和命令的环境,尤其当很多小区也许要丧失团购自主权的时候,一种实质性的“自由”就被我们完全感受到了。请注意,这里是感受到,而不是认识到。
自由、经验、商业,不是一种路线和模式而已,好像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和方法,其实没有,这是唯一可行的方式。
04.
没有那些二元选择
所以,我们经常泡在一个“二极管”环境中,好像一切问题都是二元对立。其实没有那些对立,上海人已经通过无数自主团购,建立起了临时的、替代性的商业秩序。现在的拉扯,就是这个商业秩序是否要因为防疫问题被进一步管束的问题,上海人已经在尝试重建新的社会资本,新的交换形式。
上海也释放了新的保障供应名单,名单上依然就是熟悉的超市、便利店、快餐店,依然使用各个外卖送餐软件来完成,这里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没有什么更大知识和智慧、计划可以设想的全新办法。
所以没有“共存”和“清零”的路线选择,有的就是我们到底要给“商业”制造多大的例外,因为很明显,大型城市不可能更换模式生存,让一个千万级人口城市稳定存续的,只能是市场和商业,没有别的力量具有这样的能力。因此不管防疫需求多么迫切和强烈,我们也不可能绕开城市存续的基本原则运转。
在更大的尺度上,也有文件发布,再次重提“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以及“强化竞争政策基础地位”,市场与竞争,也就是上面提到,基于每个个体自由和经验的网络,即哈耶克所言的“扩展秩序”。
现在上海虽然通过市民的自组织,在构成一种新的交换秩序。这是这样一座拥有经验积淀的城市快速实现的,他们在旧经验上发展出新的经验。我为市民的主动性与快速的合作感到惊讶和骄傲,但却并不想为这个新的秩序唱赞歌。
首先这依然非常低效,要保证自己可以获得充足物资,现在很多人每天起码花一到两个小时参加各种团购,在各个小区担当团长的人,几乎每天一半以上时间在负责团购,这个替代秩序的效率非常低下,经常被干扰出现无法发货、无法配送、错配、质量低下等情况。
其次,价格依然高昂,蔬菜、牛奶、速冻食品的价格都在日常两倍左右,在市场配置下,这是稀缺中的必然,这甚至无法通过行政罚款来解决,罚款的结果就是物资彻底断供。
最后,当然是最严重的,在团购中艰难维持生活的市民,很多人的经济收入被切断,他们有一点自由去购买商品,却没有自由将自己置入劳动力市场赚取必要的维持生活的费用,这种只出不进的生活当然不可能持续。
而现在最大的矛盾,还是一定需要“流动”的商业社会,与压抑着“流动”的防疫目标之间的矛盾,这不像他们鼓吹的,可以“轻松两全”。现在问题的解决,尤其是民生供应问题,一定需要依靠行政松绑市场,而不是像许多人说的,靠强化行政来完成。
《同流者》
现在上海所看到的一切乱象,不由分说地对居民施行强制隔离,对宠物的处理,罔顾法律而仅仅服从“命令”的行为,都来自“行政”压过“交流”,因为法律,也是我们设计的一个基于规则的交流体系,但现在可怖的,就是连这种最低限的原则性抗辩和边界,都在行政的“命令”下失效。
这不会是发生在上海的特有现象。如果有人相信一切都可以通过“命令”和“指令”完成,那罔顾市民基本权利的事件不会只是个案。
因此二元对立,是那些迷信行政,寄希望于强化行政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人创造的。在此,还暂时不提病毒演化到现在,是否值得行政如此干涉的问题,即便在接受防疫目标的情况下,民生与社会也绝不是进一步强化行政就可以解决,而恰恰与其相反。因此不论上海如何被咒骂,我们如何讨论各种模式,这个基础是不会改变的。
尾声.
我们内部没有敌人
因此我们不必在内部寻找敌人,那些每天叫嚷着要寻找的敌人,也根本就找不到。并不存在如此极端的二元对立情况,一部分人只代表商业,另一部分人只代表非商业;同理,就像只支持清零的,和只支持共存的。
然后阴谋论再次被炮制,对立从中浮现,他们又天天闹着要揪出“我们里面的敌人”。但你看那些以前最爱制造这种对立的人,那些在微博上生龙活虎挑唆者们,他们很多人生活在上海,最近不也立即令人惊讶地恢复了常识,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了么,他们好像突然就清醒了。
这就是因为城市的停摆,经验的中断,让那唯一的模式凸显,路线之争一下子就结束了。
可见那些还能够叫喊着反对上海,反对商业和交换,将支持商业与城市秩序评价为“傲慢”,并以此为敌的人,正是因为他们还能自由地生活在商业和交换的秩序里,他们能够走出家门、消费购物、参与工作、获得报酬,在网上挥斥方裘。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当这一切被按下暂停键,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本文原名《在城市的崩解中,我们在此回溯城市的根本》,声明:文章观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
头图来自《飞驰人生》编辑:苏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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