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果用话题符号的方式来快速讲述一位艺术家,那么刘昕的名字下应该有许多看起来彼此迥异的短语,浪漫而科幻:MIT、太空、精密仪器、新疆、机械装置、表演……还有为外界熟知的,那个“把自己的智齿送上外太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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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疫情两年辗转纽约、柏林、洛杉矶、柏林、波士顿、上海、巴黎、伦敦多个城市之后,2022年春天,刘昕回到了纽约的工作室。这个名为Silver Art Projects非营利组织坐落于世贸中心四号楼,这个组织支持、孵化和加速被忽视的艺术家、通体透亮的写字楼中入驻的大多是科技公司,很难想到其中一整层被二十多位艺术家工作室占据。刘昕是其中为数不多的“非架上艺术家”。
Silver Art Projects内景
图片:艺术家工作室惠允
走入她的工作室区域,一个落地窗旁的空间中摆放着各类机械、电子设备和仪器、各类电线和接口。回到这个环境中,刘昕说自己成为了一名“晨型艺术家”。每天在工作室早十晚七,有时也很早起床就要与国内美术馆开会对接。今年3月,刘昕首个NFT项目“云图”正式发布,成为首个在外太空生成的NFT。
刘昕在Silver Art Projects
图片:Zhaoyin Wang
2022开年,刘昕刚刚结束了国内的第一个个展项目——在阿那亚艺术中心进行的“寰宇直下”,策展人是她认识多年的老友龙星如,俩人的这次合作也实现了一个很早的许诺。刘昕说,“艺术家和她身边的文化工作者朋友们需要在长期的共同成长里才能蜕变”。阿那亚艺术中心的建筑结构类似巴比伦塔,是螺旋上升的结构,与传统美术馆差别很大。不过这刚好与2017年至今刘昕对重力、垂直中间的创作脉络非常契合。展览一共呈现了九组作品,每个展览空间都是独立的世界,去承载一个作品。展览不是一次创作梳理,“更像是一段段关于上升和下落的故事”。
“寰宇直下”展览现场,艺术家刘昕(左)与策展人龙星如(右)
图片:阿那亚艺术中心惠允
回到美国之后,刘昕在今年洛杉矶弗里兹艺博会期间放映了自己创作的影片《白石》(亦在阿那亚艺术中心展出),这也是该片在北美的首次私人放映。放映的选址也是刘昕有意为之,加州的广阔地貌和沙漠环境对新疆克拉玛依长大的刘昕来说很有吸引力,因为她想要“与美国西海岸艺术家,以及加州的地理空间有一个对话”。刘昕说,自己创作里对星球的思考和对尺度的感受也常从早期的大地艺术里获得灵感,“在洛杉矶放映这部片子,观众和我的共鸣是很直接、很亲密的。”
作品《白石》在“寰宇直下”展览现场
图片:艺术家与阿那亚艺术中心惠允
《白石》中的主人公穿越山谷和村庄,进入中国西南部的沙漠,寻找90年代以来坠落的火箭残骸。艺术家在自述中写道,“在这个故事中,白石是一个火箭的坠落体。将我们的目光从天空移回地面,我们重新审视技术的寿命,标志着一个地外物体在地球上的死亡。”
2018年,刘昕读到一则关于阿勒泰山脉脚下的草原火箭墓地的新闻,当地居民把掉下来的火箭残骸分解,用金属材料制作成农具。当时这个新闻给她冲击很大,“因为火箭本身它是技术加速主义的视觉意象:垂直的、向上的。它从空中跌回地表会是什么样子?”带着好奇,刘昕开始去寻找火箭残骸。最开始刘昕在网上收集新闻报道,去年夏天,刘昕多次寻访了火箭掉落的区域,从甘肃、青海直到贵州。她与当地居民聊天,了解火箭掉落在他们的生活中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以及他们对这样一种科技物品有什么样的感受。

刘昕作品《白石》剧照

图片:王佳妮

兴许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在刘昕去走访的最后一晚,正好有火箭计划从甘肃发射,通知说会落在贵州的山里。当晚,他们看到了火箭从一个小小的点,从北向南划过整片天空,然后再突然变成红点开始向下运动。等它消失之后过了几秒才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当时我觉得自己像是在科幻末日的电影的第一帧,很微小的时刻开启了整个的故事。”
影片后段,两个人物在沙丘上缓慢爬行,这一段来源于刘昕的另一个作品《移步上升,下降为人》,是她与舞蹈艺术家东妮尔合作的作品,艺术家们在这里想象着“在分不清是植物、矿物、动物还是人的时候,一团混合的生命体从泥土中摆脱重力,在土地之上筑建结构,这个缓慢和绵长的过程”。原本希望的编舞没能实现,在实际拍摄时她们发现演员的身体在沙丘上不断跌倒、跳起、爬行,而最后真实的筋疲力尽的状态却最为感人,也是唯一剪进了影片的部分。
作品《移步上升,下降为人》在“寰宇直下”展览现场
图片:艺术家与阿那亚艺术中心惠允
太空与宇宙是刘昕创作的大背景,但她实际上一直在关注人类科技发展和精神性之间的平衡,创作的内核是在关注个体的生命历程以及人类命运的,她不相信单向的探索和征途,向外向内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刘昕经常提及,她在麻省理工实验室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Inwards to Outwards, Altering the Perception of Self》。”如果孤身向前,只会迷失吧,”她说。
刘昕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艺术作品《Tear Set》创作于罗德岛艺术设计学院毕业之际。第一次出国留学的她有许多情绪,她选择用作出一个作品的方式来处理这些情绪。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她每天哭泣,然后收集自己的眼泪,接着再到实验室分析这些泪液的化学成分。一个月之后,她便有了自己眼泪的一个成分表,开始复制眼泪,然后再分发出去。刘昕说,这些泪液“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刘昕作品《Tear Set》
图片:艺术家工作室惠允
她说,当下的我们就处在一个人是人类,但同时不是人类(not human)的状态,这样的状态让她很着迷。她在追问,在探索,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什么是仍然被保留的,什么是已消失的,“或者无论如何,也许这(指两种状态同在)就是人们将要变成的样子 ,不过这仍然是人类。”
这也是有着清华大学测量、控制技术与仪器专业本科背景的刘昕,为何在当初决定成为一名艺术家的原因。“即使在这样一个分解、重组的过程当中,我觉得还是有人的情感,人跟这些物质的关系是保存住的。” 在被外界熟知的,也就是把智齿送入太空的《脱离》(Living Distance)中,这位艺术家想象着人如果要离开地球,肉体是不适合的。极有可能的是,将来我们的某种替身会代替人去经营这样的旅程。那么,这些替身到底是不是人,人类又是否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作品《脱离》在“寰宇直下”展览现场
图片:艺术家与阿那亚艺术中心惠允
“很多时候,我们去把整个世界划分成一个所谓的自然和人造的这样一个双重的或者对立的关系。但这已经不再正确了,”刘昕说,“We always going to be mixed。这样的时刻是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最关心的,因为我觉得这种时刻中,我们对哲学、艺术、感受、情感等等的联系是被挑战的,但它同时又很稳定。我对它又持有很大的信心。”对这些问题的发问,让她的作品跟神秘主义与大地艺术有更多联系。上世纪60、70年代的加州,新世纪运动(New Age)和太空竞赛的产生也是不断向外探索的变化结果,导致了人对于自身精神性的发问。刘昕觉得当时的人们所感受的冲击力、怀疑以及尝试,与我们当下需要去做的事情非常相像。
作品《地面站》在“寰宇直下”展览现场
图片:艺术家与阿那亚艺术中心惠允
刘昕也会时不时扪心自问,作为一个艺术家,坚持做一件事是真正创作的欲望和需求,还是市场环境下艺术家的标志。目前的她这样回答:“自己有一些感兴趣的东西,而人们也喜欢看到我其中的更多创作。我还在成长,自己的作品都还在变化之中。”刚刚30岁的刘昕,认为现在处于一种创作旺盛期都还没有到来的阶段。她举例,就像一片树苗,不能只有一棵树而压住其它树苗,“不能只有一棵树,要成长为一片森林。”也许正因如此,宇宙对她的创作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大背景,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存于寰宇之中。
作品《挖掘未来》在“寰宇直下”展览现场
图片:艺术家与阿那亚艺术中心惠允
创作也在不停地发生演变。刘昕说,如果一个画家的一套系列中有九幅画作,那么自己的一个项目就可能存在九个不同的变化轨迹。她几乎所有的项目都在不断地自我更新,她也希望自己的作品有如此的生命力。这样的过程不会让她感到辛苦,而是自然而然的状态——“我就像园丁一样,这些项目自己在茁壮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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