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塔利班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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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故乡在喀什

编辑｜渡十娘

我和几位普什图人做过生意。普什图族跨越多国，巴基斯坦最多，其次是阿富汗。普什图人多生活于穷山恶水，一身“刁民”气。一般他们会在认为合适的时候亮出其身份。我遇见的几位普什图人和别的巴基斯坦商人没啥差别：都狡猾，都没让我挣过钱。不过，现在回头看，普什图商人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

一次，我们碰见一普什图商人。这位常年在卡拉奇的哥们儿，拼命自夸信仰忠诚，天下教徒皆兄弟。旁边巴基斯坦商人一个劲摇头，但我一同事禁不住煽动，把一百多万人民币的货放给了他，结果，钱回不来。同事拉着我去讨债，我也就见识了普什图人的厉害。后来。我问了一些巴基斯坦朋友，为什么大家都摇头，而不一起把这个帕坦（普什图人）逐出市场？巴基斯坦朋友都笑了，他没说什么不对的话，更没有抢钱，只不过还款比较晚。这不过是我朋友“技不如人”而已。我想想也就同意了。

到白沙瓦，基本上就没有普什图人歧视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普什图。店辅，长途巴士是他们的，清真寺是他们的，连烤肉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那里有个最奇特的，走私贩市场（Karkhanai Bazaar）。里面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比如：隔着5公里也能通话的步话机，各种照相机，手表，香水。。。英雄不问出处，这里的商品也不问来路。买到手的是真货，那就本该如此，没必要恭喜。否则，也没办法，一笑了之就好。政府？法律？警察？在这个市场都是笑话。

公然与政府的叫板也随处可见。如：在白沙瓦和吉尔吉特，所有巴基斯坦品牌香烟都是两种，近似度极高。不过，放一块儿，亦可分辨。一种贵的，包装略为精致，烟质较高，系巴基斯坦制造。一种约为巴基斯坦制造的一半价格，包装粗糙，烟质一般，是阿富汗制造。在巴基斯坦，香烟多论根卖。阿富汗制造成了很多巴基斯坦烟民的选择。面对此，巴基斯坦整个国家都见怪不怪。这种香烟正是普什图人经营。相比之下，我朋友砸进去百多万的坑实在算不上什么。

在白沙瓦，让我震撼的是阿富汗人的换汇生意。他们换汇的铺子一律集装箱大小。几十个铺子相对排开，每个铺子里，仅近门留下二米坐人的地方，后面全是现钞。卡拉奇也有换汇铺子，一个个铜墙铁壁，不光没白沙瓦同行的气势，连客户服务都差一大截：在白沙瓦，换钱的时候有免费的奶茶！

当然，我也不知道那个换汇市场有多少钱，但和后来白宝山抢劫的乌鲁木齐边疆宾馆比起来，应该差很多。因为阿富汗的现钞实在不值钱，我问换汇的价钱，那些人笑而不语，请我喝了一顿茶，然后各样钞票送了我几张。我认真看了几种货币。它们都是阿富汗尼，不过发钞银行不同。当年苏联侵略阿富汗（1979年），阿富汗一下子就出来了7个政党，白沙瓦的换汇商做的就是阿富汗人之间，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之间的生意。到了1990年代，各种阿富汗货币都在流通。

阿富汗近代货币一直都未统一。在白沙瓦的换汇市场，鸦片也是货币的一种。有味道的金融，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白沙瓦特色。历史记录在此似忘了翻页。

我们去白沙瓦收购水晶石。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一卖家。那是离换汇市场不远的一个院子。我们到了没多久，一辆丰田皮卡一阵风开进来。车斗跳下一批穿着巴基斯坦式长袍马褂，但包头巾略有不同的各式大胡子。驾驶室走出一齐齐整整带着纯色包头巾的冷峻汉子。与别人的拖鞋不同，他穿一双锃亮的皮鞋。握手，问候，喝茶等客套结束，他带我们进一间房子。里面满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水晶原石。聊起来大家都还蛮投缘。这是一个普什图人的铺子，价格不高，收款也比较灵活，美元、巴基斯坦卢比都可。但如何往苏斯特（巴基斯坦和中国之间的口岸）方向送成了问题。从白沙瓦到吉尔吉特就是象唐僧取经，要经历各种盘踞的氏族部落区。每一个部落区相对独立。有其既定的抽税办法。按常规套路走，没有到吉尔吉特，估计水晶石就基本剩不下什么了。

我当时灵机一动，想起一卡拉奇朋友的运货办法。说：“能不能把这些石头经过阿富汗送到洪扎，我们在洪扎收货就好？”他一听就热血沸腾起来。拿最恶毒的语言骂塔利甫。普什图人一般人狠话不多。听他咒骂，我颇感耳目一新。这些汉子按年龄和举止来看，都是在和苏联人的磕碰中成长起来的，怎么忽然如此“文艺”起来？我就问：“塔利普的扎喀特（阿拉伯语，税或者买路钱）比巴基斯坦的还高吗？”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这些个塔利甫直接就抢。”

我说，“他们是阿里巴巴（阿拉伯语强盗，土匪之意）吗？” “他们可比阿里巴巴坏。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这单生意最后没有做成。

不过，那一年的冬天，我实实在在地见识了塔利普们的厉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