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木子：我的上海隔離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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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

编辑｜渡十娘

作者簡介：木子，香港作家、詩人、文學評論人、職業出版人、教科書總編輯。著有散文集《遠去的風景眼前的你》、小說集《開到荼蘼》等。在香港以職業出版人身份出版校本教材和教學電視超過100多部。

2022年1月7日

今天一早 9:14分，香港飛上海！兩年沒回去了！

一直知道機場冷清，到了親眼目睹各大小品牌店內空無一物的場景，還是很震驚。希望這場世紀大瘟疫快點過去，香港可以恢復生機。

12:08分，我到了，很順利。

插鼻子和嘴巴都不疼（我很緊張，但可能好運，碰到好護士）。上海一切井然有序，雖然只有10度，但陽光明媚。工作人員都穿防護衣，用來區別海關、警察、護士、清潔工人等不同工種和職位的，就是背後和胸前的貼紙。

今天飛上海的國際航班只有四個地方，分別是香港，新加坡，澳門，首爾，不見歐洲航班。

我在洗手間脫掉了白色藍條防護衣，現在正坐在機場大玻璃窗前，一邊等盲盒酒店開估，一邊曬着家鄉的太陽。眼前的黃色圍欄上貼着很多有趣的畫：等一朵花開，需要很多的耐心和微笑。

盲盒酒店的開箱活動很刺激。

被叫到名字的30人排着隊上了一輛大巴。大巴搖晃起來，冬天的風從窗子的細小縫隙中鑽入，我們的證件被統一保管，大家都因為不知會被送去哪裡而相互切磋起經驗來。車行約莫一小時，其實不太清楚，中間可能睡著了。車子在鹿安逸景前停下，下去了幾個同車人之後又開了起來，旁邊的女孩說，她前年住在這個酒店，雖然房子不太好，但是每星期都可以看到迪士尼的煙花。

車子繼續向前，偶爾回頭看到跟在後面的警車，這樣的待遇在我去埃及的時候遇到過，沒想到回上海也享受到了。等我再次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車子停在一棟灰色建築物前，這次的名單上有我，而我也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完成了今天的酒店盲盒遊戲。這是一家網上評論神仙級的隔離酒店，至於如何神仙法，改日再講。

謝謝大家陪我探險，特別是給我出主意的兩位阿姊，大家晚安。

2022年1月8日

我在浦東一家不知名的酒店隔離。

酒店坐落在工廠區，可能還是週末的關係，四周一片安靜。只有一直白貓在廠區內遊蕩，時而爬上空架子，時而又在風中跳著追幾片團團轉的葉子。

昨天一天緊張，一旦安頓下來，人就進入昏睡狀態。早上8點被人敲醒，早餐吃完，煮茶點香字才寫了一半，中飯又來了，兩餐都是熱呼呼的。怕冷掉，就連着三小時內吃了兩餐飯。吃完垃圾放門口桌子下，桌子在紅白藍的塑料布上站着，燈光下摩登時代的圓圓紳士。

剛和朋友說起，其實如果閉關工作或創作的話，250元一天住宿加100元包伙食三餐，真的挺好的。朋友說，有人隔離上癮。這酒店可以叫外賣，但飯菜我真的覺得挺好吃的。特別是青菜小蘑菇，霜打過，好甜，很上海味道。

隔離酒店有一面墻的落地窗，窗子很大，足夠看風景。風景很單調，沒有人的廠區。一隻白貓是這片土地的主人，牠在廠子裏大搖大擺，遊蕩或躺平。偶爾牠會站在一棵樹下，有風來，樹搖動起來。從五樓隔了兩層玻璃看下去，樹和貓都成了灰色水泥地上的水墨畫。我在此地無聊看貓，是因爲三個月前定了回上海的機票。航空公司把機票時間定了又改，改了又再改，這段時間飛機一星期才飛一班，能夠維持也確實很不容易。之後，我沒時間做任何資料收集，只在和朋友吃飯時，問了兩個有隔離經驗的上海阿姐。好在有她們的指導，這次雖然填表、化驗折騰得辛苦，但也算順利過關。

樹和貓都成了灰色水泥地上的水墨畫

一些朋友問了隔離的問題，或許我的個人經驗可以幫到你一點點。

香港部分：

1 從香港出發到上海，只要機票和證件，不需要在香港做核酸檢查。如果是其他地區飛上海的，需要問一下當地的航空公司。

上海部分：

2 核酸檢查，下飛機在上海做。機場有很清晰地安排，只要跟著指示牌就行。而且地面工作人員很多，可以隨便找一個問個夠。

3 隔離酒店是統一分配的，不需要自己在海外訂上海酒店。這一點我覺得好，因爲航空公司的改動就不會造成酒店費用的損失了。

4 到了酒店分配區域，找到自己的住址區域登記就可以了。例如，浦東新區，或者靜安區，黃浦區等，然後坐等。等到工作人員叫到名字，就排隊上車。

5 車子一路開，看到酒店，聽到是自己的名字就下去，然後看看自己住在哪裏。過程很刺激，類似於趕著一車人去投胎，投到好人家就算運氣好。

6 我之前聽過上海有2選1酒店，昨天我沒碰到。如果有的選，我會選貴點的，感覺價錢貴點總是會好點。

7 有朋友問及，沒有打疫苗和沒有健康碼的問題。我雖然打了疫苗，但沒有被要求出示疫苗證書。不過在填無數個表格時都要求填寫：打或是沒打。旁邊的阿婆大大聲說自己沒打，也沒什麽問題。

健康碼到上海申請“隨申碼”，香港或其他國外的健康碼有或沒有，我看都沒關係的。

寫完這段，才五點半的光景，天已經全黑，貓和樹都不見了，廠區內烏漆嘛黑嚇人。

有人敲門，晚餐又來了。

2022年1月9日

白貓是在11:30分，午餐時出現的。爲了保證自己可以吃到熱的飯菜，我需要配合隔離酒店的作息時間。早上8:30分開始早餐，吃完之後喝茶看新聞，然後洗手間坐坐，整理一下床鋪，洗了兩件T賉，點一枝香薰一下房間，剛剛打開電腦準備寫寫，午餐就來了。也就是三個小時內吃兩餐。

我敢肯定這家隔離酒店的廚房是一個上海爺叔或者阿姨，因爲飯盒內配置的每一樣食物都會讓我覺得：這就是上海啊。

筍絲、茶葉蛋、光明牛奶、香烏筍炒蝦仁、小青菜、獅子頭、冬筍炒肉，每一樣都是我的上海記憶。晚餐是4:30分送來的，堅持到了5點，怕飯菜冷掉，翻熱又麻煩，又吃了進去。

除了抄了一部心經，今天主要是淘寶，昨天淘的瑜伽墊子送來了，杭州山核桃也送來了。今天訂了水、空靈鼓、和忘了帶的指甲鉗。我想如果沒有微信錢包和支付寶，從海外回來真的會十分麻煩。起碼不能在酒店淘各種隔離玩具。妹妹說：“上海小攤頭買蔥薑都是掃描付錢的。”

我明白有時是選擇，方便或者隱私，只能一樣。

出來時，香港開始第五波疫情。上機時，除了多了在登機櫃檯需要在手機上填表之外，其他一切如常。既不用提前做核算測試，也不用出示疫苗證書。旁邊有個香港航空的職員很耐心地幫一個上海阿姨填表。以下這段愉快的對話，我是一邊填表，一邊聼到的：

上海阿姨大聲説著家裏的地址：“……區……路……弄”

“哪個龍？一條龍的龍嗎？籠子的籠嗎？”

“啊呀呀，都不是，就是弄死你的弄。”

2022年1月10日

上海到底是上海。

我已完全習慣了隔離酒店的時間模式，而且覺得飯菜安排很用心。我相信250元一天的住宿費+100元三餐完全不夠支付這些隔離成本，上海政府肯定對每一個境外來客都貼補了經費，投放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做好防疫。無論是機場、警力、醫護、還是酒店服務、清潔、飲食，都需要調動大量的社會資源。我自己走一圈就明白，為什麼海外隔離點都設在一線大城市。這需要很多城市基礎配合，很不容易，上海到底是上海。

今天是星期一，我開始進入常規忙碌工作模式。疫情改變或者說加速了雲中工作的速度，也改變了很多常規的工作模式。對我來講，目前已沒有工作是不能在電腦上處理的。我可以在電腦上開例會、安排工作、編選稿件、處理各項大小事務。所以，即便隔離時期我也可以照常在空中工作。

當然隔空工作必須要有網絡。這可能是所有海外回來的朋友最為關心的問題之一。因為我們必須擁有一些能力，才能自由出入在平時工作平台上。這種能力，國內高等學府的專業術語叫做：科學上網。如何科學上網就看八仙過海各施各法了。

如果，不會科學上網的話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在當地在當地在當地（例如在香港）買一張中國電話卡。之後和內地聯繫可以用酒店WIFI，和香港聯繫就用電話卡。如果不需要工作的話，這個方法沒問題，需要工作的話，電話卡是不夠用的。其他國家的朋友這個方法也可以參考一下。

我嚴重懷疑，我會隔離上癮。因為真的不用考慮任何生活瑣事，安心工作就好。今天的工作效率奇高，我怕同事招架不住，放他們一個回合，分心寫下這篇小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