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光亮    思想的天空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汉娜·阿伦特  图源网络
平庸之恶的实质是什么?
文/ 刘擎
编者按:昨天的文章《同为硅谷科技男,妻子病逝后,一个薄凉,一个深情》推出后,许多读者问到皮皮虾更多文章,这里有是链接:
皮皮虾:一个硅谷单亲父亲的泪目回望,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皮皮虾:女儿从牛津毕业了,一个单亲父亲的欣慰
01  大屠杀是平庸之恶吗
在20世纪,有一位女性政治哲学家,针对纳粹大屠杀这个主题做出了非常重要的研究。她就是1933年从德国流亡到美国的汉娜·阿伦特。她创造了一个概念叫“平庸之恶”,流传很广。但平庸之恶这个词,被谈论得很多,理解得却很浅,很多时候其实是被误解了。
比如,许多人把平庸之恶理解成一种“螺丝钉理论”,就是说普通人只不过是某个官僚系统中的一个螺丝钉或齿轮,只是服从程序、执行命令,所以冷漠地成为了杀人机器的一部分。可是阿伦特自己明确表示不赞同“螺丝钉理论”。
还有的人把平庸之恶理解成大众导致的恶,经常说“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阿伦特也不会赞同这种理解。因为如果你把责任推给所有人,泛泛地加以指责,那么就无法再追究任何特定个人的责任。阿伦特反对所谓集体罪责的观点,她主张应当追究个人的责任。
平庸之恶这个词,听上去很直白,但其中的内涵相当复杂、深刻,也引起过很多争议。不过,探究这个概念,也是我们理解阿伦特思想的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先亮出阿伦特的观点:在阿伦特看来,大屠杀是一种新颖而独特的现代罪恶。这和英国社会学家鲍曼的看法有点相似,都是认为大屠杀是一种过去不曾出现过的罪恶。但阿伦特分析的角度与内容和鲍曼相当不同,可能不如鲍曼那么清晰完整,但更为复杂,也更为深刻。
平庸之恶和极端之恶
很多人都听说过“平庸之恶”,但你可能不太知道,阿伦特还用过另外一个词来描述纳粹的暴行,听上去和“平庸之恶”完全相反,这个词就是“极端之恶”。阿伦特为什么会用两个完全相反的词来描述同一件事呢?她究竟站在哪一边呢,还是说她自相矛盾了?
理清这两个表述之间的关系,就是我们理解阿伦特的钥匙。
平庸之恶和极端之恶,在汉语中截然对立,很工整,但其实这里有一点翻译造成的误导。我们需要回到阿伦特的原文,去审视其中的差异。
极端之恶这个词是阿伦特在1951年出版的《极权主义的起源》这本书中提到的,是从康德那里借来的一个术语,英文是radical evil,radical意思是“根本的、彻底的、激进的”,evil就是“邪恶”,合起来就是极端之恶,这没什么问题。
那么“平庸之恶”呢?它是在十年之后的1961年,纳粹军官艾希曼受审的时候,阿伦特才提出的,原文是banality of evil。banality是平庸这个词的名词形式,所以这个词最准确的翻译应该是恶的平庸性。
你注意到区别了吗?其实,阿伦特并不是说大屠杀是一种平庸的罪恶,她很明白地说过,纳粹的暴行是一种“极端之恶”。而阿伦特在纳粹军官艾希曼身上看到的,是一种“恶的平庸性”。
阿伦特所说的极端之恶和平庸之恶,其实并不矛盾,它们是同一个主张的两个面向。
我们先来看极端之恶。极端是指什么呢?是因为杀死了600万犹太人,太过血腥残暴吗?的确非常残暴,但阿伦特所说的极端并不是指大屠杀的程度有多么的严重。如果只是看程度严重的话,古代历史上早就发生过比这更大规模、更血腥的杀戮。
阿伦特所说的极端,不是程度上,而是性质上的。因为纳粹大屠杀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前所未有的特征,那就是它“完全不可理解”。
为什么不可理解呢?过去对道德有一套传统的认识,康德有一句名言,“人是目的,而不仅仅是手段”。如果你把他人仅仅当作自己实现利益的手段,那就践踏了人的尊严,是不道德的。而纳粹大屠杀令人震惊的地方在于,纳粹不仅没有把犹太人看成是目的,甚至都没有把他们当作工具、当作手段。
古代的屠杀事件,要么是出于战争中军事或者经济方面的利益考虑,要么是复仇,即使是杀人取乐,至少也是为了取乐。但屠杀犹太人能带来什么呢?它不能给纳粹政权带来实际的好处,且不说从德国逃亡的犹太精英会带走多少技术和人才资源,单单是屠杀行为本身,就要额外耗费当时德国十分短缺的军事资源。所以当大屠杀的消息最初传到美国的时候,很多人,包括政界高层都认为这消息不可信。
换句话说,纳粹的动机不是出自于人性的自私、贪婪、恐惧、复仇欲望或者施虐欲望,纯粹就是把犹太人看作是多余的东西。这不仅仅是否定了人的尊严,而是连他们可利用的工具性的价值都否定了。
汉娜·阿伦特  图源网络
阿伦特认为,纳粹是彻底否定了人类中的一群,换句话说,纳粹认为只有某些人才是人,他们否定了人类存在的多样性。而这在阿伦特看来,等于是要“根除人这个概念本身”。
这种恶已经超出了康德的道德哲学框架,也无法从“人能理解的动机”来解释。所以它和任何传统的罪行不同,是一种完全新颖的现代现象。这是阿伦特极为独特的观察视角,达到这样的深度,在整个20世纪的哲学家中都属罕见。这不只是因为她亲身经历了纳粹主义的兴起,更因为她有一种极为敏锐的哲学洞察力,捕捉到这种新型罪恶的独特性。
平庸之恶的实质是什么?
但是阿伦特并没有止步于此,既然超出了过去的道德框架,那现在究竟要如何才能理解这种新颖的罪恶?什么样的人才会犯下这种极端之恶?难道他们是怪物、是恶魔吗?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后来,阿伦特从和自己导师的通信中获得了最初的启发。阿伦特的博士论文指导教师是大哲学家雅斯贝尔斯,他在给阿伦特的一封信中说,不能将希特勒看作恶魔,看成神话人物般的存在,必须看到其中完全平庸的性质。他说就像细菌可以造成流行病的灾难,但细菌仍旧只是细菌。
阿伦特接受了这个重要的见解,她同意纳粹没有任何恶魔般的伟大。但当时她这个想法还比较朦胧抽象,直到15年之后,在报道艾希曼审判的时候,她才写下了更加明确的见解。
艾希曼是纳粹的一名高级军官,负责实施屠杀犹太人的所谓终极解决方案。二战之后艾希曼逃亡到阿根廷,1960年被以色列特工抓捕。1961年在耶路撒冷对他进行了刑事审判。阿伦特当时作为《纽约客》的特约记者赶赴耶路撒冷,旁听和报道了这个审判的全过程,最后她的报道结集出版,书名是《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副标题是关于恶的平庸性的报告。
在这个报告中,阿伦特提出了一个见解,她在艾希曼身上发现了一种平庸性。在她看来,艾希曼并不是戏剧和小说中那种复杂而有魅力的反派角色,他并不残暴,也不是恶魔。但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浅薄,不是愚蠢,而是匪夷所思地、非常真实地丧失了思考能力。这就是艾希曼身上的平庸性,实质上是一种无思状态(thoughtlessness),就是不思考。
这才是平庸之恶,或者说恶的平庸性的独特之处。
通常我们谈论道德,一定免不了要涉及到动机,要论迹,也要论心。邪恶的人一定是有作恶的动机或者主观故意,犯下的恶行越严重,就说明他的意图越坏。但在阿伦特的分析中,我们看到了一种新型的罪恶,它不是从自身的邪恶动机出发的,而是因为放弃了思考、丧失了思考能力而作恶,是一种没有残暴动机的残暴罪行。
我们应当注意,要避免滥用平庸之恶这个说法。阿伦特这个说法绝不是指日常生活中的微小过错,或者是平常人可能犯下的小奸小恶。这个概念只适用于艾希曼这种犯下了极端之恶的作恶者,是在这种新型的极端之恶中,他们才体现出了恶的平庸性这个特征。她通过“恶的平庸性”来揭示丧失思考能力所犯下的极端罪恶,这是一种没有残暴动机的残暴罪行。
不是答案,而是问题的开始
极端之恶和平庸之恶,其实是一体两面。纳粹大屠杀是一种极端的恶,但这种极端的恶,是经由一些具有平庸性的罪犯犯下的。这些罪犯身上的这种恶的平庸性,其实质是不去思考,是丧失了思考能力。这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大屠杀研究中的难题:为什么寻常之人会犯下非同寻常的罪行。
但问题还没有结束,让我们再往前一步: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不能思考呢,不能思考的话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艾希曼显然不是那种情况。那么阿伦特所说的丧失思考能力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人又怎么就会丧失了思考?又要怎么做才能保持住自己的思考能力?
平庸之恶其实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系列更深入、更困难问题的开始。
1961年受审时的纳粹军官阿道夫·艾希曼  图源网络
02  怎么才能不变成坏人
上一讲我们讲到,阿伦特认为“平庸之恶”是丧失思考能力的结果。这个诊断看上去很简洁,但细究起来,会带出很多麻烦。比如,人怎么就会丧失思考能力?丧失的是哪一种思考能力呢?等等。
阿伦特的《艾希曼在耶路撒冷》这本书出版之后,引起了很多争议,争论的一个焦点就是“思考”和“善恶”的关系,这也成为了阿伦特生命最后十年中反复求索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的探索是一条崎岖的道路,每提出一个回答,又会引发出新的难题。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阿伦特有一个计划,就是写作《精神生活》三部曲,第一部是《思考》,第二部是《意志》,但她刚刚开始写第三部,就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人们发现了留在她打字机上的最后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标题:“Judging”,意思是“判断”。可惜她永远无法完成这部著作了。
但这个标题正好为我们提供了理解阿伦特的一个线索。在我看来,阿伦特最后思考的一个关键要点就是“判断”,更准确地说,是“独立判断”。就让我们把这个词当作火把,跟随阿伦特走过这段思考之路。
为什么说艾希曼“丧失了思考能力”?
首先,阿伦特为什么会说,艾希曼“匪夷所思地丧失了思考能力”呢?要知道,艾希曼当时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甚至引用康德的名言为自己辩护。他说自己是履行职责、服从法律,因为在德意志第三帝国,“元首的命令是当前法律的绝对核心”,所以他艾希曼不仅是服从法律,而且是让自己的意志与“法律背后的原则”得到了统一,这符合康德的哲学。
这种口才,恐怕会让很多不善辞令的人深感自愧不如,那么阿伦特为什么会说艾希曼“浅薄”、“丧失了思考能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阿伦特的意思,并不是说艾希曼愚蠢,或者说他是在撒谎,而是说艾希曼满嘴都是套话,让自己陷落在陈词滥调之中,又把这些陈词滥调当成自己的盾牌和武器,用它们来抵挡现实,拒绝真正的思考和对话。艾希曼虽然能够引用康德,但在阿伦特看来,这种引用简直“令人发指、而且不可理喻”,因为康德所讲的道德,恰恰是和独立判断密不可分。
这里我们就发现,阿伦特说的思考能力,实际上是积极思考、获得独立判断的能力,我们依靠这种思维品质才能摆脱套话和陈词滥调,去做出自己是非对错的判断。
汉娜·阿伦特  图源网络
为什么独立判断很重要?
现在,人人都会宣称独立判断很重要,这本身似乎也成为套话了。但你是否明白,独立判断的重要性究竟何在呢?阿伦特的回答是,因为在现代社会,只是服从主流规则,已经不再能够防止人们作恶。
阿伦特注意到一个事实:在德国最早支持纳粹兴起的人群,并不是社会底层或者边缘人群,而是像艾希曼一样,是有文化、有教养的所谓“值得尊敬的人们”。正常的社会中,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去犯罪,因为“不能杀人”是公认的道德法则。但是,纳粹建立了新的法则,重新定义了道德:只要是为了种族利益,杀人也能成为一种“道德义务”。那些所谓“值得尊敬的人”竟然很容易就接受和适应了这个新法则,结果导致了前所未有的道德灾难。
在阿伦特看来,大屠杀的灾难表明,旧有的道德模式已经失效了。传统的道德学说着眼于习俗、习惯和规则,道德教化就是让人循规蹈矩,能遵守道德规则就是有道德的人。但20世纪的历史让我们看到,传统的习俗和规则完全可以被颠覆。在纳粹德国就出现了这种新的现象:人们依法作恶。
这里有一个极为严酷的道德困境:遵纪守法可能迫使你作恶,如果想要行善,却可能触犯法律。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的道德和教化变得自相矛盾。所以阿伦特发现,道德的真正涵义不是循规蹈矩,而是自己独立做出关于是非对错的判断。
为什么独立判断又很困难?
好了,现在我们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要保持独立判断,反对盲从。这个答案听上去好像没什么深奥的,很清晰,但实际上却极为困难。
首先,“独立”不等于“正确”。循规蹈矩是有章可循,但如果你要独立判断,就得抛弃对既定规则的服从,自己确立标准,自己给自己立法。但在前面的课程中我们已经知道,现代性的根本困境之一就是,它瓦解了传统的价值规范,却无法建立起新的普遍有效的价值标准。所以,盲从当然不行,但你独立判断,就一定能做对吗?谁也无法担保。
结果,独立判断就成了一件责任风险极大的事。如果你循规蹈矩,做对了当然好,做错了,你也能很方便地为自己辩护,你可以说“这不怪我,规矩就是这样定的”,或者“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可是如果坚持独立判断呢?做对了,那是应该的;做错了,就是你自己导致的。你没有任何托辞,没办法推给规矩,也没办法躲到“法不责众”的后面,你必须完全为自己承担全部责任。
你看,保持独立判断,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这个任务太艰巨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带出了更难的问题: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到独立判断呢?
独立判断,究竟应该怎么做?
对于这个难题,阿伦特也没有给出完整的解决方案。但她提出了一条线索,她提示我们:尽管这件事很难,但仍然有人做到了。那我们就去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做到的,从他们的身上寻找启示。
阿伦特提到过两个例子:
第一个是一名普通的德国士兵,名字叫安东·施密特。他虽然没有多大权力,却尽了自己的力量帮助犹太人逃亡,为他们提供可以逃命的证件和交通工具,最后这位士兵被纳粹逮捕,审判处决了。
另一个例子是集中营里的一名医生,名叫弗朗兹·卢卡斯。为了救助奥斯维辛的囚犯,他从党卫军的药房里偷药品,用自己的钱给囚犯买食物,想方设法从毒气室中救下一些人。战争结束后,他也被送上了审判纳粹的法庭。当艾希曼这样的人在大言不惭地为自己辩护时,卢卡斯医生却认为自己是有罪的,他说他无法从集中营的经历中平复自己。
阿伦特问道:士兵施密特和医生卢卡斯这样的人,他们与艾希曼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据施密特的朋友说,他是一个寡言笨拙的男人,没有什么哲学气质,也不怎么看书读报。纳粹审判施密特的时候,他的律师为他辩护说,救助犹太人是为了给国防军保存劳动力,但施密特本人却否认了这个辩护理由,他坦言自己帮助犹太人就是为了拯救他们的生命。结果施密特被判了死刑。
临刑之前,他给自己的妻子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写道:“亲爱的妻子……请原谅我,我只是作为一个人类来行事,我不想伤害别人。”
电影《汉娜·阿伦特》海报  图源网络
阿伦特认为,施密特和卢卡斯这样的人始终要求“忠实于自己”,他们做出独立判断的前提是,始终保持“与自己相处、与自己交谈的倾向”。他们选择不作恶,不是为了服从于纳粹之外的某个戒律,而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作为杀人犯的自己,他们不愿意与这样一个自己共存,为此他们甘愿承受危险、乃至付出生命。
在阿伦特看来,这种独立判断的典范,在西方思想的源头中就存在,那就是苏格拉底。苏格拉底说过“宁可自己遭受冤屈,也不愿行不义”,这样他至少能够与自己和睦相处。达到这样的境界并不要求有多么高深的知识,多么聪明的头脑,只是要求你始终过一种自我反思的生活,不断与自己的内心对话。
这就是所谓“道德正直”,英文就是moral integrity,integrity这个词最初的涵义就是“完整一致”,后来用来形容一个人品德高尚。因为这样的人能够坦然面对自己,不用规矩和套话来自我欺骗,他保全了自己人格的完整。
自己的思考
现在,让我们回到阿伦特在临终时刻写下的那个标题,“判断”。独立判断究竟要怎么做?阿伦特曾经说,“就各种特殊情况作出判断而言,没有什么恒常的通行标准,也不存在什么确定无疑的规则”。我们只能在具体的处境中,冒着风险,真诚地去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并为此承担责任。
我自己阅读阿伦特的作品有近30年了,在过去15年,每年都要给研究生讲解阿伦特的政治思想,每一次我都会重读她的作品。我一直感到,阿伦特的思想非常令人着迷,也令人困惑,因为她的思考是未完成的、探索性的,从未给出完整的答案。但也许这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它要求我们,必须和阿伦特一同思考,必须自己来思考,如同苏格拉底那样,用思考恢复我们作为人的存在本质。
作者简介
刘擎,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政治学系博士生导师。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更多往期精粹
热文:李泽厚陈冲野夫空中医生安阳王刘擎硅谷医生西南联大田晓菲俞敏洪
大家:黄永玉巴金王小波 齐邦媛白先勇钱锺书史铁生王安忆余华
天空之友:严锋黄灯余耕邓晓芒菊子杜欣欣刺猬风吹沙大嫚愚石绿风青禾小仙三少爷二湘更多
“二湘的天空之城”关小黑屋,新号刚刚开始,欢迎广而告之。
投稿点击此链接记得公号加星标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