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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究竟为了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图源：Nathan Dumlao, via Unsplash
《真实的大学：高等教育的意义与未来》（The Real World of College: What Higher Education Is and What It Can Be）一书的作者温迪·菲奇曼（Wendy Fischman）和霍华德·加德纳（Howard Gardner）以及他们的研究团队用五年时间调研了10所美国大学，对学生、校友、教员、管理人员、家长等进行了2000多次密集的采访，以期发现当代大学生的真实想法。
结果发现，与人们熟知的传统形象不同，大学生们最关心的不是政治正确、言论自由，甚至不在乎大学学费。他们最关心自己的成绩和简历；他们认为工作和未来的收入比学习本身更重要。此外，许多学生认为，自己存在心里健康问题，非常缺乏归属感和认同感。
在书中，作者得出了令人遗憾的结论：大多数美国大学已经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作者在书的引言中写道：“年轻人上大学的目的总是源自于中学时代单纯、空洞的想法，并且被社会上各种混杂的信息所左右。大学校园里充斥着繁杂的各类活动，大学真正的意义被各种任务的扩张所淹没了。”因此，他们主张，要改变这种现状，学校必须把重点放在其核心使命——“教育”上面。
知社将MIT Press Reader对两位作者的访谈实录编译如下：
问：为什么要对高等教育状况进行全面研究？
答：20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研究“好工作的本质”。当我们与年轻人一起工作时，发现他们非常清楚什么是“好工作”。但是他们认为好工作总是可望而不可及，一旦表现出对好工作的渴望，就会被其他同龄人“截胡”。在他们看来，当获得成功之后，好工作总是用来保障“未来”的。
年轻人的这种想法让我们很不安。因此，我们开始尝试与东北部的一些大学合作，采取了各种干预措施来引导大学生树立对接受高等教育的正确看法。也是从这儿开始，我们认为，有必要以一种更系统的方式来做这件事，所以我们开始了对美国大学的整体研究。
我们深入采访了10所大学的2000多名受访对象。这些学校分布在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的学生规模和教育理念，其中既包括私立学校也包括公立学校。在几十名研究助理的帮助下，我们花了10年时间来设计问题、实地采访、分析数据，最终总结出我们的发现。
问：请问在这项研究中，最令人意外的发现是什么？
答：首先，不同背景、不同学校的学生呈现出高度相似性，远远高过我们的预期。他们有相似的目标和担忧，甚至用同样的词来描述他们的经历！
其次，大学生们并不像社交媒体所描述的那样——热衷于谈论政治、要求言论自由等。学生们聚焦言论自由并不是常态，而是个例，比如一位有争议的演讲者要到学校演讲，围绕这一事件，学生们可能会关注言论自由。
事实上，学生们最关注的其实是心理健康问题，以及归属感或边界感。有些学生习惯保持沉默，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担心自己会被误解、批判或者踢出群体。总的来说，学生们并不喜欢讨论道德问题，这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
上大学的学费很少成为学生之间的话题。通常，学生家长可能更为关注这一问题。的确，学费是学生考虑就读哪所学校的原因之一（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当他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就必须衡量自己的经济情况是否能够保证自己顺利完成学业。但是，当他们一旦进入大学，学费的问题好像就变得不再是问题了。一个例外是经济条件差距较大的学生之间，可能会因此而导致关系紧张。
图源：pixabay.com
另一个令人惊讶的发现是学生的“利己主义”——在交流中，学生更多使用“我”这个词，频次是谈及“我们”的11倍。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特点在当代美国学生中间普遍出现。我们对此感到担忧。
最后还有观点的错位。一边是学生和家长，另一边是教师和行政管理者。令人惊讶的是，学生们更倾向于赞同那些他们现实中接触不到的成年人，而不愿意与身边的成人保持一致。比如，大多数学生视大学为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几乎所有的教师和管理者都认为大学是一个反思、成长和改变的机会。这是贯穿整个研究的一个主要问题。
问：书中提出了“高等教育资本”的概念和衡量标准，能描述一下这个词的意思，以及它对学习有什么帮助吗？
答：高等教育资本（Higher education capital ，HEDCAP）是我们用来描述学生参与、分析、反思、联系和沟通重要问题能力的术语。例如，乘坐火车时，为了打发时间，你与坐在你旁边的一个陌生人就某个话题进行了讨论。在此过程中，你感觉到这个人有一种特殊能力，他能适时提出好的问题、接住话题、提出其他观点、阐明自己的看法……这就是HEDCAP。
我们开发了一种通过简单评分系统来衡量HEDCAP的方法。在该系统中，参与者被评分为“有一点HEDCAP”（因为我们无法证明某人没有这种能力）、“一些HEDCAP”或“很多HEDCAP”。
测试分两步：首先，不看他们的成绩单，“盲分”要求参与者回答七个具体问题，以此考验参与者的真实能力；然后，基于整个面试过程，我们会给每个人一个整体的HEDCAP分数。
HEDCAP对我们的研究很重要。因为我们可以以此来追踪受试者的智力资本在大学期间和毕业后增加、减少，亦或者保持不变的程度。我们还可以将HEDCAP与其他指标相关联，例如心理模型和归属感等。随着时间的推移，培养一个人的HEDCAP应该是大学的主要目的。
问：你们的研究重点是非职业高等教育，涉及的主要是通识教育和文科院校相关领域。你为什么选择关注这些学校？在21世纪，这种教育有什么用？
答：美国教育的精华在于学院——一个旨在提供广泛的通识教育的机构，让学生获得知识，让他们可以在社会上立足。这种教育形式对任何民主社会都至关重要。但是，目前来看，这种教育形式已经岌岌可危，来自家长、老师以及更广泛的社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撼动这种教育的根基。如果教育的根本被破坏了，那将是一场悲剧。
我们并不反对职业教育。事实上，在我们的样本中也包括了一所职业学校——奥林工程学院（The Olin College of Engineering）。该校一名学生说，在这里自己可以同时攻读文科教育和工程学学位。这很不寻常。然而，如果一个学生选择了文理学院或研究项目，他们不应该仅仅专注于凭此来找一份工作。请注意，在世界各地，各国都很重视实施文科教育，这正是我们所忽视的。
问：你们提出了两种改善非职业高等教育的方法：“进入状态”（onboarding）和“交缠联结”（intertwining），能解释一下这两个词吗？
答：“onboarding”是我们用来描述如何让学生和学校与高等教育的目标保持一致的概念。从迈进校门开始，无论是在招生参观、新生培训还是第一天走进课堂，学校都需要清楚地传达其使命。而学生和家长往往更愿意了解实习、毕业后的工作、留学项目、学校设施等。
“intertwining”是指学校附带有其他任务——比如有关市政、宗教、伦理等方面的专业培训需要纳入学生学业。如果是单独进行的，它似乎是“额外的”、没有必要。为了实现有效的高等教育，我们需要了解这些带着额外使命的学生、从事使命的教职员工和管理人员，以及执行使命的机构。
问：当前，学校和学生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答：我们面临很多挑战。对学生来说，主要是心理健康（现在称得上是“危机”）和缺乏归属感。
此外，还有学习过程中的“获得感”（比如成绩、录取、工作）。换句话说，学生们觉得获得更好的成绩，建立一个亮眼的简历，以便能获得一份好工作，比学习新东西，迎接挑战，从而获得成长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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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交易性”在学生接受教育的早期就已经印在脑海里了。因此，大学面临的一些挑战的根源实际上在于中学和学生家长——给他们灌输了什么样的理念。
就学院而言，挑战主要是教员和管理人员与学生价值目标之间的错位。教师优先考虑高等教育的使命，而学生和家长主要担心“投资回报”。
问：新冠大流行是否影响了你们对高等教育的评估？你们对高等教育的未来有什么见解？
答：很幸运，我们的数据收集工作于2018年完成，早于大流行的爆发。在现在的疫情之下，我们不可能实现在校园里的采访。
这场疫情大流行扰乱了各种形式的教育。每个人都很艰难——因此，教师和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仍在持续增加。
但在我们看来，一个重要的光明面是，疫情迫使每一个机构和每一个行业都正视自己的核心任务和价值观——包括大学。疫情以来，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什么是大学，大学的价值在哪里。
作者简介：
温迪·菲奇曼（Wendy Fischman）是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的项目主管，是《做好：年轻人如何应对工作中的道德困境》一书的主要作者。霍华德·加德纳（Howard Gardner）是哈佛教育研究生院认知与教育研究教授，著有《综合思维：多元智能理论创始人回忆录》等书。
参考文献：
https://thereader.mitpress.mit.edu/has-higher-education-in-the-united-states-lost-its-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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