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人生之路中，不少女孩们总是被教着如何做一个伟大的母亲、贤惠的妻子、优秀的员工，但很少有人会教她们如何做自己。
一个女人如何才能活出自我？
陈冲并不是一个标准答案，但是她至少给了我们另一种可能性。
文 | 章朵拉
编辑 | Anita
陈冲这个名字，对于90后、00后来说或许有些陌生，她曾是一代人的银幕女神。
今年4月，陈冲即将迎来60岁生日。
她笑起来眼角有皱纹，不再年轻。可一聊起天来，我们又能轻易地忘记她身上的年龄感。
“如果碰到她，你会对她说什么？”
当许知远拿出多年前陈冲拍过的《大众电影》性感封面照，摆在她面前，陈冲笑了笑说：“没事的，痛苦都会过去，没那么紧要。”
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像是在劝慰一个年轻人。但是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封面上的女孩眼神坚定、穿着前卫，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彼时，在国内家喻户晓的陈冲选择了赴美留学，最落魄的时候她在图书馆当过管理员、到餐馆端盘子。
但比起生活上的窘迫，最大的挑战是价值观的冲突，她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真正适应。
我们无法得知她是如何消解这些人生困惑的，但是坐在许知远面前的这个女人自在、轻盈，宛如少女，让人完全忘记了她已经年过半百。
经历了漂泊与起伏，她没有被世俗生活所裹挟，反而活出了很多女人羡慕的样子。
银幕上，陈冲是两届金马奖影后，奥斯卡金像奖的终身评委，也是第一位被美国电影学会接纳为“会员”的华裔演员。
生活中，她有热爱的事业、美满的家庭、两个可爱的女儿，但除却这些外在的标签，她只是成为了她自己。
这种“做自己”的状态让陈冲成为很多人向往的样子。
《82年生的金智英》一书中，金智英要做好一个女儿、妻子、母亲的角色，习惯了隐忍、牺牲，渐渐滑向失语的境地。
一个女人如何才能活出自我？陈冲并不是一个标准答案，但是至少她给了我们另一种可能性。
“你想过吗，如果当时没出国，命运会怎么样？”许知远问道。
“不可思议，当时如果没出国的话，不可思议。”陈冲连说了两个“不可思议”。
那时，18岁的她已经是“百花奖”影后，然而对于当红时期选择出国留学这个决定，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一个亚裔女性在好莱坞闯荡，要面对文化差异、审美隔阂、戏路受限等诸多问题，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也无疑是一条艰难的路。
陈冲在美国拿到的第一个角色，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她饰演一个中国台湾地区的小姐，穿上旗袍、高跟鞋，绶带上挂着牌子，在选美舞台上从左到右走一遍。
就这样，她开始了在好莱坞跑龙套的日子，在银幕上客串很多小角色。
1986年，陈冲被意大利制片人迪诺·德·劳伦蒂斯发现，受邀主演美国电影《大班》，百花奖影后却在美国电影中出演一个被出售的女奴。
影片中还有大量的裸露镜头，很多人纷纷指责她腐化堕落，他们无法理解这对于在好莱坞处处碰壁的陈冲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1987年，陈冲终于迎来了转机。
她遇到了改变她命运的意大利导演贝尔纳多·贝托鲁奇，受邀在电影《末代皇帝》中饰演女主角婉容。
“《末代皇帝》的制作像是一场八个月的婚礼，庞大热闹而混乱，而我做了八个月的新娘，每天等待着贝托鲁奇将盖头掀开，又一次爱上我。”
回忆起这部电影，陈冲语气中还是带着欣喜，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发现了游乐场。
华丽的视觉景观、精湛的场面调度......陈冲第一次被电影的浪漫所震撼，贝托鲁奇开启了她的电影梦，她暗下决心，从此再也不逃跑，要将电影作为她一生的事业。
陈冲开始在电影银幕上大放异彩，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她是敢爱敢恨、热烈烂漫的王娇蕊。
在《家乡的故事》中她是放浪形骸、香消玉殒的母亲玫瑰，在《太阳照常升起中》的她是娇憨可爱的林大夫。
陈冲曾经说过：“我最辉煌的年代，也是我最不幸福的年代。”
痛苦让皇后婉容自怨自艾，走向宿命式的悲剧结局；但痛苦却让娇蕊清醒自知，成长为一个坚韧的女人。
现实中的陈冲更像是后者，她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将生活的伤疤通通收藏，化为一首岁月的赞歌。
陈冲非常欣赏一位女雕塑家路易斯·布尔乔亚，路易斯·布尔乔亚经历过父亲对婚姻的不忠、母亲的离世以及战争遗留的创伤后，将这些伤痛化为了艺术创作的力量。
而陈冲也是如此，正如她的英文名字“Joan”的寓意——勇敢，或许只有跌跌撞撞一路走来，领教了那些生命中的考验，她才会潇洒地说出“没什么要紧”。
追溯起陈冲出国的原由，可以从她的家庭中找到脉络，也能让我们了解到她真正的自我根源在哪里。
陈冲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外公张昌绍是著名药理学家。
“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他从来没有提高声音骂过人或者说过重话。”
来到大洋彼岸的美国，陈冲至今对外公那一代人的故事念念不忘。
陈冲没有更多地考虑电影的商业目的，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热爱，又或是一种使命，让她奋不顾身地投入到故事创作里。
拍摄《天浴》的那段时间，陈冲推辞掉所有角色，筹备资金、采景、选演员赶赴海拔三四千米的西藏拍摄。
时隔多年后，陈冲提起这部导演处女作，她一句话带过所有的疲惫和艰辛，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兴致勃勃地描述着高原上的路、天空的云彩、草地上的一束花。
陈冲对英雄主义的故事非常着迷，她心目中的英雄不是符号式的，而是带有最本真的信念，那是罗曼·罗兰式的英雄主义——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还是要爱的。
在陈冲获得金马奖影后的电影《家乡的故事》中有那么一段话：“或者只有记住，去感受，去接受，去原谅，才能去爱。”
回到现实中，陈冲在感情上的经历和这句话有着共通之处。
陈冲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和前夫柳青相识于人生的低谷时期，他们相知相伴，携手闯荡好莱坞。
遗憾的是，两人因为性格不合而分道扬镳。与柳青分离后，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悲伤的情绪里，她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
收工归家时，她会在客厅里摆上一束鲜花；空闲时，她会放上一首曲子，看看书写写文章。
那段孤独的时光，她痛哭过、怀疑过、迷茫过，终究还是靠着一股子往前冲的韧劲熬过来了。
后来，她渐渐地释怀了，放下了执拗和偏见，深刻地反省了这段关系，强大的治愈力让她拥抱新的可能。
1992年，她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彼得，并在那一年走进婚姻的殿堂。
对于她来说，家庭是她的后花园，在那里她不是演员、明星、导演，只是妻子、母亲，漂泊的生活经历让她分外珍惜这份家庭的温暖。
“我不认为《廊桥遗梦》里，女主人公那四天的相恋是爱情，反倒是女主人公和她丈夫之间沉闷而平淡的感情才是爱情。”
陈冲在电影里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她的前半生又是那么跌宕起伏，现在她只想守着平静如水的小日子安稳地过下去。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振保遇上重新嫁人的红玫瑰娇蕊时说：“你们碰到的还会是什么，无非是男人。”
娇蕊却说：“以前年纪轻，长得好看的时候，无论到社会上去做什么，碰到的都是男人。可年纪大了以后才发现，除了有男人以外，总还可能有别的。”
“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
重逢时的红玫瑰不如初见那般明艳动人，她老了、憔悴了，但却终究学会了如何去爱。
在漫长的人生之路中，女孩们总是被教着如何做一个伟大的母亲、贤惠的妻子、优秀的员工，但很少有人会教她们如何做自己，很多女人努力成为世俗目光中的完美女人，却欠自己一颗自由的灵魂。
陈冲在《十三邀》的采访中说：“做自己太难了，尤其是在人前。”
面对采访，她总是有几分青涩，不会故作姿态地给出滴水不漏的标准答案。
她的直率、真诚让采访者不用费尽心思地去追问，她最大限度地表达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内心的柔软之处。
陈冲告诉我们的是，接纳自己的不完美，与缺憾和平相处，因为比完美更打动人的往往是真实。
资料参考：
严歌苓《本色陈冲》
许知远《十三邀》
央视网《客从何处来》
澎湃新闻《陈冲：一个女性电影人的冲锋》
作者：章朵拉，读者人物原创作者，新媒体编辑，自由撰稿人，不是矫情的人，却有文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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