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示警：这个冬天我们将“三选一”，接种疫苗，感染康复，或病死
撰文 | 燕小六
当下的世界正如那颗“流浪地球”。
在传播力强、破坏性大的新冠病毒肆虐背景下，我们用封锁隔离建起掩体，饱和式研发、生产、接种疫苗。据世界卫生组织（WHO）此前表态，疫苗接种率达到70%，足已构建免疫屏障、保护高危人群。
但我们的努力，并未将世界推离引爆点。
11月24日，韩国通报单日新增确诊4000例，创下疫情暴发以来的最高纪录。这距离其启动“与病毒共存”防疫模式，仅过去23天。
“欧洲新增新病例呈毁灭性激增，死亡率令人震惊。”日内瓦大学医学院全球卫生研究所所长弗拉欧表示。11月，全球染疫死亡数的一半都在欧洲。
目前，荷兰已取消择期的恶性肿瘤、器官移植、心血管病手术等。11月23日起，该国开始向德国转移危重患者。
但德国日子也不好过。截至11月18日，该国约1/4地区仅剩1张重症监护床位，有50个地区的重症床位告罄。意大利北部伦巴底大区已收治两名德国重症患者，以报答其在2020年春对意大利的援助。
图片说明：当地时间11月19日，德国医疗人员将一名新冠患者，从救援飞机转移到救护车。/AP
法新社统计，截至11月25日的过去7天，全球感染率前五名都在欧洲。
WHO紧急项目执行主任瑞安提醒，欧洲地区疫苗接种率相对较高，但病例仍持续激增。这对世界其他地区是一个警告。
“美国绝对应密切关注欧洲局势。基本原则是，如果出现疫情加剧，不要等待。应及早恢复防疫措施，越早行动、越严格越好。”WHO欧洲区域主任克鲁格表示。
在克鲁格发言的几天后，美国单日新增再次突破10万例。《华尔街日报》报道，截至11月21日，美国染疫死亡数达771013人，是2020全年染疫病死数的两倍。
随着2021圣诞季临近，“美国阻止病例危险激增的时间窗，已经不多了。”白宫首席医疗顾问安东尼·福奇提醒。
图片说明：2020年1月-2021年11月，欧洲多国7天平均感染数数据。/BBC
强制打疫苗或成新趋势
克鲁格指出，疫苗接种出现瓶颈，公共卫生和社会防疫措施松懈，冬季室内活动增加，共同造就欧洲的第四波疫情。
奥地利总理沙伦伯格将该国本轮疫情，归咎于未接种疫苗的人，称其应对卫生系统遭到攻击而负责，并称疫苗是摆脱新冠疫情的“逃生票”。
罗马尼亚是欧盟内接种疫苗数最少的国家之一。布加勒斯特大学急救医院是该国首都最大的新冠定点医疗机构，停尸房可容纳15具尸体。在CNN到访日，停尸房收容41具尸体。
院长切尔斯托尤告诉CNN：“罗马尼亚每天都有一个村庄在消失，一周或一个月后呢？”
图片说明：当地时间10月22日，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大学急救医院因疫情达到饱和状态。/AP
世界多国相继对未接种疫苗者，实施差异措施。新加坡规定，那些无禁忌证却不接种者不得进入实施差异化防疫的公共场所。若不幸染疫，这些人要自付医药费。
同样“禁足”未接种者的，还有意大利、斯洛伐克和希腊。斯洛伐克禁止未接种者进入所有非必需品商店和购物中心，不允许参加任何公共活动或聚会。必须每周做两次新冠筛查，皆为阴性才能上班。
WHO欧洲区域办事处称，尽管强制接种存在争议，但可作为“最后的手段”。
奥地利已开出欧洲第一枪，2022年2月起将强制民众接种。奥地利总理沙伦伯格表示，摆脱疫情恶性循环的唯一途径，就是提高疫苗接种率。
包括德国在内的其他欧洲国家也正在探讨强制接种的可能性。
单靠疫苗，能“群体免疫”吗？
“希望”“里程碑”“新的开始”。2020年年末，欧美多国开始广泛接种时，盛赞疫苗是“银子弹”，能终结大流行。新冠肺炎将成地方性流行病。
今年7月，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主任瓦伦斯基在新闻发布会上反复提到：“新冠肺炎正在成为一种未接种疫苗者的大流行病。”
但《华尔街日报》、CNN等报道，相对高的疫苗接种率，并不足以单独遏制疫情传播。
疫苗应对变异株的有效力下降，接种后中和抗体随时间流逝而降低，是疫情反扑的原因之一。
当地时间11月8日，丹麦重启“疫苗通行证”等防疫措施。此时距离丹麦选择全面放开，仅过去2个月。
此举引起丹麦民众不满。“丹麦完全接种人口超70%，12岁以上者完全接种率达85.9%。”法新社报道，这个接种率在欧洲是“名列前茅”的。据WHO数据，截至11月第一周，欧洲仅8个国家的疫苗接种率超过70%。
10月，德国卫生部长斯潘说，由于接种疫苗，德国可以更好地与大流行共存。1个半月后，总理默克尔坦言，这波复燃比早先遇到的各种情况都严重，病例数一直在飙升，病毒尤其是在年初接种两剂疫苗的老年人和不符合接种条件的儿童中快速传播。
图片说明：一名市场工作人员身穿“新冠检查”背心，在德国科隆大教堂附近的圣诞集市上巡逻。/AP
“很多人都在问，既然中国已经几乎没有疫情，为什么不放弃严防死守？其实答案很简单：如果仅靠疫苗，无法防止疫情的死灰复燃。”凤凰网《肿瘤情报局》发布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张洪涛文章称。
中国疫苗接种数接近24亿剂次，全人群接种率为全球领先。10月下旬的“退休教师旅游团”疫情，始于11月4日的大连疫情，以及11月25日上海新增感染中，最先报告的确诊病例都已完成两剂疫苗接种。
七八月间，中国经历由南京禄口机场引发的全国性疫情。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在此期间表示，中国疫苗接种率至少要达到83%，才能达到群体免疫的效果。
BBC援引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微生物学系讲座教授袁国勇发言称，新冠原始毒株的基本传染数（R0）是2.5，即一名病人可传染2.5人。以此推算，中国香港需要70%接种率，才可达到群体免疫。
但德尔塔变异株的R0为7。若全部接种灭活疫苗，需要142.9%的接种率，才能达到群体免疫。全部接种mRNA疫苗，接种率要达97.4%。因此，袁国勇认为，无法单靠疫苗接种达到群体免疫。
图片说明：11月3日，希腊雅典的国会大厦前，一名卫生工作者手持话筒，呼吁民众尽快接种疫苗。/AP
“共存”的国家又关起来了
WHO警告，即日起至明年3月1日，欧洲53国中，有49国的重症监护病房将面临沉重压力。届时，欧洲累计染疫死亡数或超220万人。即，比现在再增70万人死亡。
一些“与病毒共存”的国家再度拉起隔离线。
荷兰率先实行“有限封闭防控”措施，要求商店限时营业，公共场所保持1.5米人际距离，持“健康通行证”进入公共场所。
比利时强制民众外出戴口罩、居家办公。
11月22日，奥地利“锁国”，成为西欧首个二度封锁的国家。除购物、就医、运动和部分人上班外，全民不得外出。卫生部长米克施泰因表示，这是遏制新增感染的唯一选项。
据称，奥地利已完成疫苗全程接种和感染后康复者可在12月13日“解封”。未接种人群的“解封”日期待定。
斯洛伐克紧随其后，于当地时间11月25日开启为期两周的局部封锁，并进入为期90天的紧急状态。
德国在约束未接种者的基础上，再度隔离部分重疫区。卫生部长斯潘表示，不排除会效仿奥地利、进行全国式封锁。
图片说明：11月18日，奥地利收紧防疫后，民众在疫苗接种点排队等候。/Reuters
“没有任何个人自由是绝对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学教授格劳撰文指出，“不接种疫苗的自由需要受到限制，以保证他人享有健康的自由。”
德国新闻电视台称，欧洲过早“与病毒共存”，现在又收紧防疫，民众感到困惑和不满。荷兰、比利时、法国、奥地利、克罗地亚、意大利等接连暴发示威抗议活动。其中一些演变为警察与抗议者间的暴力冲突。
“这已经变成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比利时鲁汶大学全科医生兼教授斯克恩马克思说，自己有名患者因害怕始终未接种疫苗，被父母“拒绝进门”。
图片说明：在本轮疫情中最早“严管”的荷兰，连续3个晚上发生示威游行。/Reuters
更危险的变异株出现了？
在欧洲发生暴力骚乱的同时，英国卫生大臣贾维德称，没必要采取这种（封锁）措施，“希望人们能共同期待圣诞节。”
英国前疫苗部署部长扎哈维指出，英国将成为世界上首个战胜大流行的国家。在7月中旬疫情数居高不下时，率先解封英格兰地区。大量的自然暴露后，英国整体免疫力可能是欧洲“最高”。
英国爱丁堡大学传染病流行病学教授伍尔豪斯认为，英国早早解封，避免德尔塔变异株、中和抗体下降，及冬季室内活动增多等问题叠加出现。“在欧洲其他地区，这些危险因素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一场完美风暴。”
但“英国策略代价高昂。”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传染病建模教授埃德蒙兹指出，7月中旬到10月，英国染疫死亡数在全球都排名靠前。直到目前，其疫情数据持续反复。当地时间11月24日，英国单日新增43676例确诊，较上周三增加14%。
“相较于确诊情况，住院、重症和死亡数存在两三周的延迟。”《每日邮报》援引英国帝国理工学院追踪称。
图片说明：英国新增确诊7天平均数和住院7天平均数趋势犹如“锯齿”。/Daily Mail
感染数居高不下的社会，或成病毒变异株的孵化皿。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称，德尔塔变异株亚系“AY.4.2”正在欧洲大陆传播。
这一毒株传染力更强，感染数已占英国新发病例的12%。相较于只接种两剂疫苗者，打过加强针的成年人感染这一毒株并发病的风险，会下降2/3。
“AY.4.2更可能导致无症状感染。好消息是，无症状感染者不太可能发展成重症。但它会促使病毒无声息扩散。”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流行病学专家埃利奥特说。
同样深受变异株之苦的，还有南非。今年1月，该国报告发现变异株501Y.V2。8月，新变异株C.1.2在当地流行。
当地时间11月25日，南非国家传染病研究所声明称，检测到一种新型变异株B.1.1.529。同日，中国香港也报告1例变异株感染者。
英国卫生安全局称其为“迄今为止最糟糕的变异株”。因为该毒株出现32处刺突蛋白突变，其中一些突变有助于病毒逃避免疫。相较之下，德尔塔变异株的刺突蛋白突变为16处。
一些病毒学家深感担忧，称已报告的B.1.1.529感染病例都来自南非豪登省。当地近日再现确诊激增。
英国即日起禁飞南非航班。更早时候，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地区开始讨论收紧防疫。12月12日起，北爱尔兰地区要求民众持“疫苗通行证”，进出俱乐部、酒吧和餐馆等公共场所。苏格兰鼓励居家办公，要求民众戴口罩。
抗病毒药才是银子弹？
面对疫情威胁，各国一边在进一步提高接种率，一边在力推加强针。目标是防止医疗系统再坍塌。
德国呼吁，若不能达到很高的接种率，第四波疫情过后，2022年还会出现第五波、第六波。“在这个冬季结束前，德国民众面临‘三选一’抉择，接种疫苗、染疫康复，或是病死。”
“每个国家都需要审视流行病学形势，审视对卫生工作人员或卫生系统的保护。”WHO紧急项目执行主任瑞安提醒，各国卫生工作者由于长时间、高强度工作而疲惫不堪，其中一些人因此离开卫生行业。各国医院不得不重新规划，以加强其重症监护和高支持性护理设施。
图片说明：11月10日，在荷兰马斯特里赫特UMC+医院重症监护室内，医护人员正在救治一名新冠重症患者。/Reuters
但加强针构筑的免疫屏障究竟有多高，也是未知数。8月，匈牙利成为欧洲第一个开打加强针的国家。到10月中旬，该国第四波疫情汹涌来袭。目前，匈牙利正在考虑是否要接种第4剂。
11月初，全球首个新冠口服药Molnupiravir（莫诺匹拉韦）获批上市，可降低新冠患者住院或死亡风险50%。紧接着，辉瑞发布一款新冠口服药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可降低轻中度患者89%的住院或死亡风险。
这点燃人们的抗疫新希望：药物或能代替疫苗终结疫情。
《金融时报》分析，莫诺匹拉韦于2021年内，产量预计达1000万次使用量。其中六成已被发达国家抢占。
“知识分子”援引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教授王立铭发言指出，结束新冠大流行，疫苗是远比药物更可靠、更有效的方法。因为打疫苗只需要生产出足够的疫苗，分配到广大的医院诊所，给尽可能多的人扎上一两针就可以。
而用药物的话，除上述生产、配送、使用的环节之外，还需要准确和及时地诊断患者，需要在正确的时间窗口（比如疾病发展早期）给患者用上药物，需要密切监控患者的疾病进展情况相应做出进一步的处理。
“如果一个国家连普遍的疫苗接种都无法实现，你就更不可能指望它使用复杂得多的药物来终结疫情。”王立铭撰文称。
来源：医学界
责编：田栋梁
校对：臧恒佳
制版：薛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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