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北大体育 | 刘兴诗：老北大体育二三事

编者按

1950年10月14-17日，第二届北京市运动会在先农坛体育场举行。中央领导人及各国驻华使节出席开幕式。

大会历时三天，共进行175个项目的竞赛和表演，参与人数达38000余人。

众多北大学子代表学校参与市运会，留下独特而又深刻的回忆。

接下来，让我们跟随1950级校友刘兴诗的回忆文章，重返老学长所经历的北大体育二三事！

1956年，刘兴诗在北大

刘兴诗：老北大体育二三事

1950年9月，我进入沙滩北大地质系。不久，建国一周年，第一个国庆节到来。北京市举行第二届运动会。

有一天，班头[1]在课后通知，咱们全班新生一百多人统统参加运动会。这一说，大家哗的一声闹开了。参加运动会，得是有水平的运动员，咱们这一百多号人，男男女女高矮不齐，胖墩、瘦猴、眼镜什么的可多了，都有参加堂堂首都第二届运动会的资格吗？

拿我自己来说，体育一直是弱项。单杠引体向上自来只有0.5分，也就是双手抓住横杠，上不去也下不来。在重庆南开中学时代，我虽喜爱足球，但班队上不了，只能上“桌队”。也就是一桌八个人，与邻桌比赛，赌每桌中间一盆红烧肉什么的。我们踢的是半拉球场，一方7人的“小足球”，担当右后卫。我们的守门员恨死了我，对方却特别大度，特许我方多我一个人，全桌8人全员上场。因为我经常漏脚，挡不住对方前锋，却老是挡住守门员的视线。守门员把我恨得牙痒痒，挥手叫我滚得越远越好，别站在这儿碍事。

总之我的体育水平，只有百米还可以，能跑到13秒整，在班上属于佼佼者。不过这拿到全校也算不了什么。南开中学的百米纪录是高我们两级，也就是1948级的时学黄11秒3。现在我们居然一下子有“资格”参加北京市运动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班头通知后，不理解的不止我一个，大家闹闹嚷嚷，一下子就炸锅了。

班头说：“别吵啦！这是团体操，人人都参加。”

呵呵呵，原来是团体操，全校需要派出好几百人。其中新生比较听话，地质系的大概又身体都不错，所以我们年级作为主力全体出席。当然啰，其他学院、其他年级也有许多人。

团体操也得要操练呀！地点就定在红楼和灰楼之间的民主广场。咱们上课的地质馆就在西门外，一进去就是广场了。我们年级住在景山东街西头的西斋宿舍，距离这条街东头的民主广场也不远，学校调动全年级参加也是有道理的。

哼哼哼，其他那些学院的就惨了。工学院在东城，医学院在西城的西什库，一年级新生中的男生住在西单路西的石驸马胡同，就是今天西单商场那个地界，女生在西单路东的另一个胡同。男女新生隔着马路遥遥相望，就像是银河两边的牛郎织女一个样。西单还算不上远，还有一个学院的学生住在宣外，就是今天新华社那儿。北大除了红楼那一圈，压根儿就没有围墙，北京的古城墙圈子就是咱北大的围墙。整个北京城就是咱北大的“院子”。什么“里九、外七、皇四”，再加皇城、宫城各四门，总共二十八座城门，也就算是咱北大的“校门”了。

我们一入学，首先就得熟悉几乎大半个北京城。道理很简单，那一年，我们重庆南开中学的，考进了北大好几十个。闲来无事要看望老同学，不把整个北京城跑遍吗？

以我住的宿舍来说，四个人清一色都是南开同年级同学。入境从俗，就在门口挂一个牌子“格老子胡同”，以示统统都是四川哥们，吃辣椒不眨眼睛的好汉。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到东长安街路北的青年宫下围棋，也常到路南的东单小市，也就是今天的东单公园一带溜着玩。知道傅作义时代的围城时期，这里曾经开辟为机场。如今常常给一些的哥开玩笑，一本正经要打车到东单机场，弄得他们一愣一愣直翻白眼，考虑要不要把我送精神病院。

不过，这也是当年北大学生的基本功。道理很简单，北大铺开在整个北京城里。不熟悉北京城，还算是北大人吗？

那时候，咱们也有“一塔湖图”。“塔”是北海的白塔，“湖”就是北海和什刹海。东城工学院的哥哥，约会西城的医学院妹妹，就在这儿划船。“图”是景山脚下不远的北京图书馆，里面坐着看书的，基本上都是北大学生。

我们还比燕园多一个“山”，那就是咱们景山东街旁边的景山本身。没事就一趟子爬上山，甚至跑到西直门城墙上，数门楼上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方格窗子。瞧趴在城墙根下，张家口来的骆驼队。或者远望西山和城外一眼瞧不见边，风一来就飕飕响的苞米地。那个劲儿呀！关在燕园小小院子里，想也别敢想。

得啦！回头说排练团体操吧，这一排练可就热闹了。远远近近各个学院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乘着叮当响的有轨电车，按时从四面八方赶来，一片闹嚷嚷的，本身就是一大奇观。体育老师在上面教团体操，下面就是一团糟。各说各的话，各挥各的手脚，那个乱劲儿可就甭提了。好在整个团体操只有几节，北大学生的悟性也算高。来了几下子，总算基本掌握了。

哼哼哼，如果连学习团体操的水平也没有，还有本事考进天字第一号的咱北大吗？

再说排练团体操大伙距离那么远，不可能总到沙滩本部聚集。培养几个负责的尖子，你们就回去慢慢排练吧。

团体操除了要求动作整齐，服装也得要整齐划一。

那么多人，服装怎么可能达到几天内就整整齐齐？

用最简单的呗。规定届时一律白衬衫、蓝裤子。没有那么白，浅灰、浅黄也凑合。没有蓝裤子，黑的也行吧。入场的时候，上衣没有规定，只要开始表演的时候，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就成。

北大人向来“自由散漫”，已经成为了习惯，也是一个几乎无法治愈的顽疾。当时有一句顺口溜，“老北大，北大老”，说的就是北大人自由散漫，捏不成一个团。今天北大要表演团体操，岂不是天下奇闻。

北大人干嘛都成，就是捏不拢，怎么表演团体操？

北大真是找死了，竟敢大言不惭，宣布要表演团体操。北京人都笑坏了，等着瞧热闹吧。

北京市第二届运动会在先农坛运动场准时开始，轮着北大的队伍出场了。只见人人外面穿着各式各样的夹克、西服、中山服。各种服装洋洋大观，只差长袍马褂了。女生更加花样百出，各种各样的色彩，好像这不是运动会，而是赶庙会似的。出场也谈不上什么队列，就像电影散场一样，就那么黑压压一团人，稀里哗啦走出来了。

这一来，可热闹了。看台上鼓掌的，纷纷议论的可多了。

嘿嘿嘿，老北大，北大老，北大人改不了自由散漫的顽疾，还表演个什么团体操呀！

哼哼哼，别小看了咱北大。

等着吧，好戏还没有开场呢！

看台上的众人捂着肚皮还没有笑完。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哨音，场内已经站好点位的北大学生，迅速脱下上衣放在脚下，露出了整齐划一的白衬衫、蓝裤子，一下子就变了一个样。

随着哨音和“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口号指挥，北大学生整整齐齐表演了团体操。

看台上顿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叫好。我抬头望去，有一个看台上的一个角落，齐刷刷站起了一些观众，向表演的北大队伍致敬。

看吧！看吧！

这就是咱北大，新时代的北大人。

老气横秋的“老北大，北大老”已经过去了。北大人能够学习、研究，也有纪律。

请大家记住，“自由散漫”惯了的北大人，也能表演团体操！

信不信由你，我们真的表演了团体操。

[1] 班行之首，魁首。现“班长”。

作者简介

刘兴诗，1931年5月8日出生于湖北省武汉市江汉区，籍贯四川省德阳市。195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地理系，历任北京大学地质地理系、华中师范学院地理系教师，成都地质学院副教授，成都理工学院教授，研究员。四川省作协理事，中国地质作协第一届副主席，中国科学文艺委员会委员，四川省科普作协副主席。1945年开始发表作品，被誉为“中国科幻小说鼻祖之一”。198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代表作有科幻小说《美洲来的哥伦布》、《北方的云》，小说《虎孩》、《蛇宝石》，童话《小英子迷路》、《星孩子》等。

【我和我的北大体育】

主题征文活动

山鹰凌云，绿茵掠影

泳池中似鱼矫捷而灵动，跑道上如风来去也匆匆

体育是一首歌，在燕园的每个角落时时响起

每个北大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激昂旋律

纵使回忆远去，曲调也永远鲜活可及

热血犹在，奋斗不息

提笔写下园里园外

与北大体育相关的点点滴滴

献给永不老去的北大体育

与故事里青葱无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