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份的时候,我和大好、大耳朵猴一起去山里。我们的路线是从怀柔到密云,走一条山路。
去年大好设计这条路线的时候,主要依据是两个:
1.这一带记录的蛇种类比较多,特别是我们主要想找的玉斑锦蛇;
2.沿途有大片的裸岩崖壁和侧柏,看上去像是复齿鼯鼠偏爱的生境。
不过在整个2020年我们都没有看到鼯鼠,只是在山上有几个动物发出的动静我们怀疑是鼯鼠。
直到今年7月,我们仨才第一次看到了一只鼯鼠,但是由于距离有点远,我们也没把它拍下来,因此依然只是疑似复齿鼯鼠。
直到小关和小娄、蚊子等人随后再去,他们运气很好,找到了鼯鼠,并拍到了清晰的照片,可以确认物种。
于是终于验证了复齿鼯鼠在北京的野外分布。
今天的二条也是小蚊子写的,她在招人,一起搞事情,欢迎加入。

——大猫
在首都郊区,邂逅夜晚的“寒号鸟”
“前几天怀柔那边有发现疑似复齿鼯鼠,要去找找吗?”
上周某一天,我接到关老师的邀约,晚上一起去山里找鼯鼠。
于是,一个周三晚上,当天色由浅蓝变成晚霞的橙色,再转为茫茫的暗蓝色时,我们一行8人便出发向着怀柔而去了。
驶入山里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北京郊区的夜晚,没有了白天的蝉鸣和鸟叫,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寂静,好像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但其实不然。当夜幕缓缓落下的时候,北京夜晚的另一个世界,才缓缓拉开序幕。
赤练蛇在进食 ©亚菲
刚一下车我就差点撞入了蜘蛛网。几位老师找到了一只东亚钳蝎,脚下蹦过一只硫磺色的大蟾蜍,而路边的小树上还有一只雾霭蓝色的斑衣蜡蝉,翅膀上反射着从浅粉到青绿的光。
斑衣蜡蝉 ©小蚊子
一只大天牛执着地往我们每个人的裤子上撞,而小树枝上,像是风铃一样,吊着一排草蛉的卵(物种待确认)。
风铃一样的虫卵 ©小蚊子
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凑近去看,几只棕色的小家伙正在跳来跳去。那是中华林蛙。墙上爬着蚰蜒,而从墙缝的一个大洞里,一只蟾蜍正露出半个脸瞪着我们。
看来夜晚的世界中,蛙类和各种昆虫都在活跃着呢。
东亚钳蝎 ©大猫
在这些浅山环境里探索了一番这些小家伙们,我们便开车往密云方向更深的山里去了。那里有更多的柏树和崖壁,正是复齿鼯鼠喜欢生活的环境。
一路上,我们一行人拿着手电筒、红外热成像仪,在山里扫荡着鼯鼠的踪迹。第一个可能有鼯鼠的点过去了,但还没有看到它的一丝动静。
正巧我们经过一个隧道,看到隧道顶上似乎挂着几只蝙蝠,我强烈希望停下车去看一眼。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石壁上挂着蝙蝠 ©大猫
我们把车停在了隧道外,车几乎刚刚停稳我就拎着相机冲了下去。我正准备往隧道里冲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我们刚刚在着急停车,这一段路没有好好搜索,万一鼯鼠就正好藏在这里呢?
于是我停下,朝着四周扫了一圈。隧道四周都没有东西,但当我转过头往后扫的时候,猛然间发现树丛里闪烁着一对橙色的大眼睛!
我们经过的隧道 ©小蚊子
是个猫头鹰?不会是鼯鼠吧!我赶紧把手电光死死罩住那个位置,压低声音喊其他人过来:“快来!这里一对眼睛!”
关老师离我最近,他赶忙冲着其他人招手,然后第一个跑了过来。
他拿望远镜看了看,不过碍于我手电微弱的光线,并不看得真切:“好像是鼯鼠…….唉不对,是个岩松鼠吧?……是个鼯鼠,是个鼯鼠!”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聚集过来。几束手电光同时找过去,一只鼯鼠的身影便终于清楚了起来。手快的老师们已经借着手电的光线摁下几张记录照了。
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是哪种鼯鼠?
北京传说有三种鼯鼠:在雾灵山很稳定的沟牙鼯鼠,是中国特有种,也是分布最北的鼯鼠之一;我们这程要找的复齿鼯鼠,也就是小学课文中的那种“寒号鸟”;还有一种神秘的、还没有确切记录的小飞鼠。
于老师比对着照片看了看,说:“耳朵边上有长长的软毛,应该是个复齿鼯鼠了。”
鼯鼠 ©娄方洲
这只复齿鼯鼠不知道是不是见过的坏人比较少,一点也不怕我们,反而非常淡定地一直呆在那棵树上。
它浑身都是灰灰的长毛,看起来十分暖和,而胸口两侧都有渐变色的白色和橙色的毛。
作为典型的夜行性动物,它们有着超大的眼睛,看上去呆呆的,也让它们在夜间手电光下很容易发现。
这只鼯鼠腋下可以看到叠起来的皮膜——那是它们用来滑翔的一层“翅膀”,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翼装飞行一样,可以在林子里飞翔几十米。
鼯鼠的皮膜展开可以帮助它滑翔 图源网络
我跟各种鼯鼠似乎都有特殊的缘分,复齿鼯鼠我三年前最先在云南德宏见到过,后来在西藏墨脱的夜晚也曾有幸遇到一只,而最后兜兜转转,反而在自家门口又碰见了它。
看我们待了这么久鼯鼠还没有离开——甚至没有手电光的时候它也不动——我们也准备撤了。
但等大伙儿都开始搬器材离开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那只鼯鼠动了一下。我赶紧又把大家叫回来,然后用光线强一些的手电筒一看——这个淡定的家伙竟然吃上了!
小家伙淡定地吃上了 ©娄方洲
它的小爪子抓下一把旁边的树叶,津津有味的开始嚼了起来,小爪子缩着抱着叶子的样子,让我们忍俊不禁。
看着它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决定继续前行,看看这片深山中还隐藏着什么独特的生灵。
继续往前开,旁边拿着红外热成像仪的娄大神忽然说了一句:“等一下……这里好像有个亮点。
”我们顺着他指的位置用手电筒扫了扫,却什么也没看到,但那个亮点在屏幕里仍然非常明显。
于是,我们都纷纷下车,尝试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
树枝上也挂着一只蝙蝠 ©大猫
热成像仪里显示的亮点似乎都藏在旁边的灌丛或石头上,但我们来回搜索,却看不到任何亮亮的眼睛。
正在我们怀疑是不是这是树丛里藏着睡觉的鸟时,四老师喊了一句:“在后面!”
原来,我们一直看错了方向,红外热成像仪探测到的是一个一百多米外山崖上的亮点。
我们的手电光照过去,那是一个棕黑色的四条腿动物,正站在崖壁上。
“斑羚!”四老师一下就认了出来。这只斑羚明显更躲人,看到我们的手电光,矫健地一转身,在崖壁上小跑了几步,便藏入了旁边的树丛中,不见了身影。
斑羚 ©大猫
在红外相机里看到过那么多次它的身影,却从未见过真身,斑羚一直是我心心念念的物种,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好!
又往前开了一小段之后,我们心满意足地准备返程了。
结果,在回去的路上,车灯前还跑过了一个小家伙——“豹猫!豹猫!”前车的对讲机开始呼叫。它一溜烟跑过去,在马路边上还愣了愣神,才钻入了路边的草丛里。
树下趴着一只小刺猬 ©大猫
“不行不行,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运气太好要天打雷劈了!”
说着,我们开车出了山,结束了这次运气爆棚的夜探。
自然观察,价值可不止“自己看得开心”
我们这次有幸找到的复齿鼯鼠,其实大有来头。
复齿鼯鼠是中国特有种,但在国内却分布很广,南到云南,中间经过山西、陕西、湖南、湖北、四川,北到北京和河北,横跨了一整个中国。
而作为最北的分布地点之一,北京的复齿鼯鼠曾经在怀柔、延庆、平谷和房山都有一些记录,但整体数量稀少,并且近几年,随着侧柏减少、捕捉猎杀,很少有可靠记录。
而这次在密云山上发现的复齿鼯鼠,刷新了复齿鼯鼠在北京的记录,并且作为密云的记录,提供了一个新的复齿鼯鼠可靠分布点。
这样的自然观察虽然可能看上去只是野生动物爱好者们的娱乐,但其实能为科学研究带来不少价值。
被路杀的玉斑锦蛇 ©大猫
这就是公民科学——公众参与科学研究进程,贡献数据和结果的科学研究方式。
随着自然观察者越来越多,这些民众每天、每时都在贡献自己的观察记录。
野生动物观测的数据可以以专业人士无法达到的规模和速度获得,让研究者们可以进行比之前规模更大、结果更准确、更多样的研究。
一只睡觉的鸟球:戈氏岩鹀 ©一晴
在美国,奥杜邦观鸟协会有一个进行了121年的传统——从1900年开始,每年圣诞节期间都会举行“圣诞数鸟活动”,邀请全美国和加拿大的观鸟爱好者们在这一天出来观鸟并上传记录。
每年同一天内在全美范围得到的几万条数据记录,相当于每年给全美的鸟类照了一张定格快照,可以让科学家清楚地了解到任何一种鸟几年来的变化趋势、聚集地点、受威胁情况等一系列信息,能够着手去回答那个天文问题:鸟都去哪里了?
崖壁上站着蓝矶鸫 ©大猫
同样的,在《中国观鸟数据揭示鸟类分布变化》论文中,通过分析观鸟爱好者们上传记录所汇集成的《观鸟年报》,研究人员得以绘制出中国绝大多数鸟类分布的地理格局,刷新了109种鸟类的已知分布省份,并且发现,多种鸟类有向高海拔和高纬度迁移的趋势。
这些,都是只用纯专业人士收集数据时无法可想的。
同时,随着自然观察者的脚步遍布世界各地,甚至深入到一般难以渠道的地方,一些罕见动物或者分布范围很广但密度较低的动物,也能得到更多的记录,甚至刷新原先的分布。
在2013年,新疆发现了8种鸟类新纪录,其中还包括了黑顶林莺和白顶鹀这两种中国新纪录。
而这八个新纪录,全都是新疆的观鸟爱好者在这一年的观鸟活动中记录到的。
黑顶林莺 图源网络
在全世界54个国家和地区,从1998到2018年,生态旅行者们拍摄到了6000头鲸鲨的近三万照片。
通过这些数据,研究者们确认了鲸鲨的主要聚集处,并且新增了7个之前未知的鲸鲨聚集地,让研究者们对鲸鲨数量、活动范围和栖息地选择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鲸鲨 图源网络
就算没有任何相关的研究背景,这些全世界各地的人们,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彻底改变着科学研究的范式和格局。
当科学并不只是局限于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中,而是能被更广的大众使用、传播、甚至贡献时,科学研究变得更强大,科学的力量也越来越广。
那么,正好秋季迁徙季就要到了,迈出房门,去做自然观察吧。
优秀的蚊子小童鞋,在着手搭建一个聚焦于中国大城‍‍‍‍‍市的野生动物科普和交流社区平台,需要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并肩作战,如果你也对野生动物保护感兴趣,请移步今天的二条招人帖了解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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