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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SUN
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在美国各地，孩子们有必要接受性教育，这应该已经形成了共识，这一点在历年的民调中都得到了印证，而且似乎是跨越党派与宗教信仰的。
但性教育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包括哪些内容，这就是争议开始的地方了。在美国有21个州并不要求性教育在医学上是准确的，相关课程的立足点是禁欲，有7个州要么要求教师负面地描绘LGBTQ，要么禁止教师提及LGBTQ。这就导致学区在引入关于性别认同、避孕和两性关系课程时，往往会遇到极大的反弹。
眼下在纽约城上东区著名的道尔顿学校（The Dalton School），矛盾正在上演，家长们对他们在读一年级的子女接受的性教育课程非常不满。这所学校每年学费达5.5万美元，校友包括了CNN主持人安德森·库珀（Anderson Cooper）和现任国务卿布林肯。
在《纽约邮报》的采访中，家长们的焦点看来集中在这堂课的两段卡通视频中，其中一段小孩子们谈论“触摸自己”以获取快乐，视频中出现了性器官的科学术语。不过这门课的老师解释说，她不会在课堂上使用“自慰”这个词，她的课程核心是教孩子们不要在公共场合碰自己的隐私部位。
另一段视频讨论的是“同意”这个话题，指出孩子可以拒绝任何人在未获得允许的情况下拥抱或者触碰自己。一位母亲表示，教授同意的概念对保护孩子免受虐待很有价值，但另一位母亲说，告诉孩子，他们的父母或祖父母在没有征得允许的情况下不应该碰他们，这未免太极端了。
一位家长说，“我付了5万美元给这些混蛋，就是为了告诉我的孩子不要让她爷爷在见到她时拥抱她？”
这些冲突被一些媒体解读为纽约的小学课堂上教六七岁大的孩子“自慰”。这听起来极其耸人听闻，不过，在做出判断之前，有必要回头看看视频中究竟涉及哪些内容，来自儿科权威机构的专家对于早期性教育又有哪些建议。
第一段视频：术语该怎么说？
道尔顿学校在一年级课堂上使用的两段视频来自一个叫Amaze的机构。这个团队致力于为各个年龄段的孩子提供准确的性教育课程。
第一条视频如下：
为了准确描述视频内容，我们对这条卡通片做了全文翻译。
女孩：把球传过来。
卡通动物B：哇，看着点，你差点踢到我的peepee。
老师：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好笑啊？
男孩：他刚刚说peepee。
老师：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当你说“peepee”的时候会傻笑，但当你说“阴茎”的时候语气会很严肃。
男孩：我以前从没注意过。
老师：一些孩子和成年人在谈论自己的私处时感到不舒服，所以他们给私处起了可爱或有趣的名字。
卡通动物A：女孩的私处叫什么？
卡通动物B：vajayjay!
老师：当他说“vajayjay”时……
女孩：他指的是“vulva”（外阴）”
老师：没错，用合适的词来表述我们的私处很重要。
卡通动物A：为什么？
老师：因为我们的私处就像我们的心脏、肺、大脑或其他了不起的身体部位一样了不起。
女孩：但是我们的心脏泵血，我们的肺呼吸，我们的大脑思考。
卡通动物B：我们的私处只会尿尿。
老师：这并不完全正确。的确，男人是通过阴茎上叫做尿道的孔来小便的。
卡通动物A：每个人都有尿道吗？
老师：每个人都有。不过女孩的外阴前面有一个小洞，尿液从她们的尿道排出时，可能更加难以看到。排尿实际上是非常重要的。它帮助我们排出身体不需要的废物。
男孩：嘿，为什么我的阴茎有时会变大，还会翘起来？
老师：这叫勃起。
男孩：有时我摸我的阴茎是因为感觉很好。
女孩：有时当我在洗澡或当妈妈让我上床准备睡觉时，我喜欢摸我的阴部。
老师：你有一个阴蒂，凯拉，摸它时可能会感觉很好，就像基思（男孩）摸它感觉很好一样。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年龄稍大一些的孩子和成年人在公共场合不会碰自己的私处？
男孩：嗯，他们不会吗？
老师：对的。你可以触摸自己，看看身体的不同部位有什么感觉，但最好只能在私下里做。
卡通动物A：如果私处这么特别，你为什么要把它遮住呢？
女孩：因为它们是私处啊。
老师：对的，因为它们是我们的私处。
可以看到，这段时长2分34秒的视频中，老师和孩子们沟通的要点有三：
1，用准确的语言来描述性器官；
2，孩子们可以触摸自己的性器官；
3，不要在公开场合触碰。
这与部分家长和媒体所指责的视频教授孩子“自慰”恐怕并不是一回事。
但是，这段视频中的语言和画面是不是仍然非常直白过火，以至于《纽约邮报》在报道时，给视频开头加了“下含露骨内容”的警告？
美国一些权威的医学组织，比如梅奥诊所和美国儿科学会（AAP）并不认为说出正确的名词有多露骨，这些机构表示，对于儿童，从一开始时就有必要用准确的术语来描述性器官，同时，儿童触摸自己身体的行为在多数情况下也是正常的，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批评惩罚孩子，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开就好。
梅奥诊所表示，当孩子们学习走路和说话时，他们也开始了解自己的身体。当你的孩子问关于身体的问题时，不要傻笑、大笑或感到尴尬。根据问题，给出直接的、适合年龄的回答。“教授性器官的正确名称，也许是在洗澡的时候。如果你的孩子指着身体的某个部位，简单地告诉他或她那是什么。这也是讨论身体哪个部位是私密的好时机。”
美国儿科学会指出，父母应该在孩子3到5岁之间开始教他们关于身体安全的知识。在合适的时候，比如孩子洗澡时，教给孩子身体各部分的正确名称，包括生殖器、阴茎、阴道、乳房、臀部和私处。为身体部位编出一个名字可能会让孩子觉得这些身体部位存在什么问题，或者令人感到羞耻。
同时，美国儿科学会表示，在很小的时候，孩子们就开始通过触摸、戳、拉和摩擦他们的身体部位来探索他们的身体，这当中也包括他们的生殖器官。
儿科医生认为，在2-6岁儿童中，如果只是偶尔触摸自己的生殖器官，而且很容易就能转移注意力，这属于常见的正常行为，只是出于好奇。当这些行为发生时，试着把你的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更合适的行为上，比如说，“大人私下这么做，你也应该这么做。”强调孩子应该互相尊重，不可以触摸别人的私处。此外，提醒孩子，如果有人触摸他或她的私处，一定要告诉你家长或其他值得信任的成年人。
简单总结，家长的态度应该是科学，简明，就事论事，点到即止。而Amaze的这段视频看来正符合这些要求。但为什么它会引起许多人的不适呢？
长期从事性健康教育的黛博拉·洛夫曼（Deborah Roffman）说，很少有成年人愿意和10岁以下的孩子谈论性问题。
她说：“成年人一想到和性有关的事情，就失去了常识。”但她指出，“孩子们的问题其中跟性无关，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在问他们的起源。”
洛夫曼总结说，4岁的孩子想知道地理（我出生之前在哪里？），5岁的孩子想知道交通（我是怎么从那里到外面的？），6岁的孩子想知道其中的因果关系（我一开始是怎么进去的?）。
是的，有时候不回答这些问题会更轻松。但是，提供适合他们年龄的答案，是为孩子们在青少年时期需要进行的关于青春期和性的重要对话奠定基础。就像孩子没办法一天学会微积分一样，性教育也需要从小埋下信任的种子和知识的基础。
如果家长感到对这些词羞于启齿怎么办？洛夫曼的建议是，自己先对着镜子，每个词重复十遍，直到说起来跟谈起身体其他部位一样自然为止。
第二段视频：同意有多重要？
据一些报道，道尔顿学校的家长对于第二段视频甚至更加愤怒，因为这段视频谈论的是“同意”。家长认为这样教孩子太教条了，爷爷奶奶又不是外人，拥抱孩子难道还需要先征询意见？
这段视频如下：
视频以一只熊的视角，讨论了人类的社交互动问题。这只熊有点困惑：“有时，朋友们跑过来拥抱我。但有时，他们不想要被拥抱，碰一下下都不行。这很令人困惑，我不想要伤害或恐吓任何人。”
这只熊慢慢了解到：“有人告诉我，在没有先征得许可的情况下，谁都不能去碰别人。在你碰任何人之前，你必须得到同意……他们总是有说不的自由。那也没关系，我也有说不的自由。没有人可以在违背我的意愿的情况下触碰我。只有我能决定我是否愿意让人触碰我。我可以在任何时候改变我的意愿。”
先来说说为什么对10岁以下的儿童也需要提供关于“同意”的教育。
研究人员和教育工作者认为，有必要在孩子开始认真思考性之前，在五六年级的关系背景下开始讨论同意和沟通。（觉得这太早了吗？在另一项研究中，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发现，80%的青少年是在已经发生过性行为之后才接受性教育的。）在这个年龄段，“同意”会涉及到亲吻和其他亲密的身体行为。这样做可以帮助年纪较小的学生避免性侵犯、避免怀孕和性传播疾病，以及避免大学生遭遇约会强奸。
而在3岁到10岁间有关“同意”的指导，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孩子免遭性侵犯和性虐待，孩子们可以知道什么是善意的触碰，例如拥抱、牵手、学着帮忙给弟弟妹妹换尿布，什么是坏的触摸，在遭遇令自己感到困惑或害怕的触摸时应该怎么做。
另一方面，教育工作者强调，在这个阶段，更多时候“同意”跟性无关，而是生活技能与情商教育。理解“同意”意味着拥有与他人沟通的技巧、勇气和尊重。
这当中有些可能孩子们会常常经历的界限问题。例如，有的学生会出于好奇拍一拍坐轮椅的同学的脑袋，摸一摸黑人同学的头发，或者扯下穆斯林同学戴的头巾。让孩子们理解和尊重别人的身体主权，了解在涉及到自己的身体和他人的身体时的界限和同理心，学会换位思考，这对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是非常重要的。
在加州和纽约的幼儿园任教的吉迪恩·卡恩（GideonKahn）说，即使是小小孩，也是有自主意识的，“如果一个孩子不想被另一个孩子拥抱，他有权说不。”
这就引申出了下一个问题：一些家长批评这段视频的内容过于教条刻板，难道自己或者孩子的爷爷奶奶拥抱亲吻孩子，也需要得到孩子的同意吗？
科罗拉多州立大学（ColoradoState University）性暴力教育和研究人员莫妮卡·里维拉（Monica Rivera）说，既然我们已经认可了孩子的身体是自己的，拥有自我意志，自己有权保护自己，那就不要强迫他们表达感情。这也包括不要强迫孩子拥抱、触摸或亲吻任何人——道理很简单，身为成年人，人们应该都有心烦意乱，拒绝跟人接触的时候，而孩子也是一样。如果奶奶想要亲一个，而你的孩子抗拒，你可以问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你是想和奶奶击掌还是给她一个飞吻？”
“肚子里的小蝴蝶”
在荷兰圣简德多珀（St.Jan de Doper）学校，一群幼儿园小朋友围坐成一圈，他们的老师玛丽安·约希姆斯（Marian Jochems）举起一本图画书。书页里有熊和鳄鱼之类的动物拥抱的画面。
“他们为什么拥抱？”她问全班同学。
“因为他们喜欢对方，”一个女孩回答。
约希姆斯让他们思考自己最喜欢谁。有些孩子说是他们的妈妈或爸爸。一个女孩说是她的小妹妹。还有几个人说了学校里其他孩子的名字。
“当那个人拥抱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约希姆斯问道。
“我感到心里暖暖的，”一个男孩回答。“肚子里好像有只小蝴蝶在飞呀飞。”
欢迎来到荷兰各地小学的“春热”周，这周的重点性教育课程……针对4岁的孩子。
荷兰小学1-2年级的性教育课程内容
当然，不仅仅是4岁的孩子。但在荷兰，这种被称为“全面性教育”的教育方式早在孩子4岁时就开始了。幼儿园的孩子们在学习当他们不想被触摸时如何交流。到7岁时，学生应该能够正确地命名身体部位，包括生殖器。8岁的孩子学习自我形象和性别刻板印象。11岁的孩子讨论性取向和避孕方法，他们也想了解跟爱情有关的问题，甚至有一堂关于约会的课，一位老师在课上讨论如何以得体的方式和某人分手：“请不要通过短信分手，”这位老师说。
荷兰的性教育方式获得了国际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荷兰在青少年性健康方面拥有一些最好的成果。平均而言，荷兰的青少年并不比欧洲其他国家或美国的青少年更早发生性行为，但他们更有安全意识。90%的荷兰青少年在第一次性行为时使用避孕药具。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荷兰是世界上少女怀孕率最低的国家之一，比美国低五倍。荷兰的艾滋病毒感染率和性传播疾病感染率也很低。而乔治敦大学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在小学开始性教育有助于避免意外怀孕、孕产妇死亡、不安全堕胎和性传播疾病。
荷兰模式的支持者认为，他他们的性教育已经超越了性与生殖的范畴，而是反映了对年轻人权利、责任和尊重的广泛强调。一家独立的健康研究机构对荷兰的性教育项目进行了一项研究，发现在荷兰完成全面性教育的学生更自信，更善于沟通。
在美国，性教育因州而异。据研究性健康和生殖健康的全球非营利组织古特马赫研究所（GuttmacherInstitute）称，美国只有不到一半的州要求学校开设性教育，但性教育仍然主要倡导的是节制与禁欲。
针对低龄儿童，这样的性与关系教育就更加匮乏了，美国目前只有三种针对针对小学儿童的可用课程，有意思的是，其中一种课程“我们的一生：终身性教育（OWL）”是由一神教普世主义者协会和基督联合教会开发的，但课程内容是世俗的。
基督教联合教会的性教育牧师艾米·约翰逊（AmyJohnson）说，这类课程并不会取代家庭教育：“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在8到10堂课上教授的任何东西都不会破坏父母的价值观或父母的投入。”她相信这样的教育宜早不宜迟，“必须从幼儿园开始，教孩子学会尊重彼此的身体、彼此的空间和彼此的财产，”她说。
附文：
美国儿科学会：和你的孩子谈论性
我应该在孩子几岁的时候开始和他/她谈论性？
性行为是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无论什么年龄。随着孩子的成长，她可能会和朋友们一起谈论“私密部位”，分享“黄色”笑话，浏览字典查找禁忌词汇。她的好奇心是天生的，任何年龄的孩子都有不同的问题。当她准备好问你的时候，作为一个家长，你应该准备好回答。
从哪里开始？
每天的活动会给你很多机会教你的孩子有关性的话题。例如，在洗澡的时候谈论身体部位比在吃饭的时候谈论身体部位更有效。家人中有人怀孕或分娩时，是讨论婴儿是如何受孕和出生的好时机。和孩子一起看电视也是讨论性问题的好时机。
教导的时刻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你不需要发表演讲。首先，了解你的孩子已经知道了哪些东西。让你的孩子用她的问题引导谈话。有些孩子可能不会询问信息。其他人可能会问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来试探你。开诚布公地交谈，让你的孩子知道她可以问你任何问题。
当你的孩子开始问问题时，下面的做法可能会让你们的交流更轻松：
即使问题很可爱，也不要大笑或傻笑。不要让你的孩子为她的好奇心感到羞愧。
尽量不要表现得过于尴尬或严肃。
尽量简短。别解释得太长了。用简单的话回答。你四岁的孩子不需要知道性行为的细节。
要诚实。对身体各部分使用专有名称。
看看你的孩子是否想知道更多。
倾听孩子的反应。
准备好重复自己的话。
如果你在谈论性或回答某些问题时感到不安，也要诚实。考虑向亲戚、亲密的家庭朋友或你的儿科医生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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