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风云之声
提升思维层次
导读
莫迪领衔的印度人民党究竟要把印度带向何方?

本文共计:8446字 | 阅读预计:22分钟
作者:Sagar
编译:高熙睿
审校:
陈安澜
 杜文睿 

-本期编辑:杜文睿 穆祎璠-
导言
莫迪领衔的印度人民党究竟要把印度带向何方?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要从印人党母体组织RSS说起。而RSS最高领导人莫亨·帕格沃特信息浓度极高的演讲为我们提供了诸多线索。虽未言明,但莫迪声称的民族复兴目标,在抽丝剥茧过后,也许正是帕格沃特理想中的“排他的印度教神权国家”。从这个意义上看,说帕格沃特是印人党的“背后主脑”并不为过。现实中,从莫迪本人到其政府推行的或大或小的政策中,亦可窥见与帕格沃特思想逻辑相吻合之处。南亚研究小组特此编译此文,供读者研究参考。
印度教传统节日十胜节也是RSS的建团纪念日。这一天,帕格沃特在讲话中强调“印度教徒(Hindu)包括至少三类人:一是认为印度属于自己的人;二是践行印度文化中普世和永恒价值观的人;三是为印度古老而光辉的传统骄傲的人。帕格沃特坚信“这一定义可以涵盖印度社会全体13亿人。”帕格沃特还指出,“印度教徒(Hindu)” 也可囊括非印度教徒,因为他们的祖先同样来自印度。然而,在他后续讲话中,“印度祖先”却逐渐变成“印度教祖先”。他还直截了当地指出,“印度教特性就是印度这个国家的特性。”因此,为了“国家团结和安全”,每个印度人都必须认同“印度教徒”为自己的共同身份。然而,他却没有阐释为何缺乏印度教徒身份认同会威胁国家安全。
帕格沃特的演讲反映出RSS理想中的印度,而RSS的观点又对印度政治、政策和社会产生深远影响,因此必须要严肃对待。RSS是一个未经注册的准军事化志愿组织,同时是执政党印度人民党(下称印人党)的母体机构。当前,莫迪政府任命的53位印人党部长中,38位有RSS背景,即超过70%。莫迪本人也曾以RSS专职干部身份工作三十多年。RSS还掌控着全印数十个下属机构,其中包括声称拥有超过一千万成员的印度最大工会“印度工人联盟”(BMS)和印度最大学生组织“全印学生大会(ABVP)”。此外,RSS下辖超过7.4万个基层组织(shakhas), 近1000个非政府组织,控制超过5万个社会项目,并运营至少1.2万所学校。
帕格沃特2009年被选为RSS第五任团主席,然而他看似激进的观点并没有什么新意,只是复述RSS成立95年来反复强调的陈旧观点。为了在RSS语境下理解帕格沃特的演讲,我还特别研究了其他四位印度教民族主义者和RSS思想家的著作,分别是:V·D·萨瓦尔卡1923年所著的《印度教特性精要》(Essentials of Hindutva);丁德亚勒·乌巴特亚耶(Deen Dayal Upadhyaya)1965年所著的《完整的人文主义》(Integral Humanism);M·S·戈尔瓦卡(M S Golwalkar)1966年所著的《思想集成》(Bunch of Thoughts); 滕格迪(Dattopant Thengadi)1995年所著的《第三条道路》(Third Way)。阅读完上述文献,我发现帕格沃特的目标是要将印度转变成为一个不平等的神权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每个人享有的自由视其种姓和宗教身份而定。
我们之所以要高度警惕他的演讲,并不是因为他大肆攻击印度的宪法原则,而是因为从近期的种种迹象来看,他这些关于印度教国家的激进构想将被转变为政府政策。2020年6月,我为《大篷车》(the Caravan)杂志撰写了一篇文章,讨论莫迪政府在疫情和封锁之后出台的经济政策体现了滕格迪在《第三条路》中提出的“印度教经济”。帕格沃特在演讲中表示,印度最近在农业、劳动力、教育、经济和工业法律等方面所作出的改变,是“唤起希望的步伐”,是为了“带来国家特性”,而他将这种特性定义为印度教特性。他还表示, RSS可以继续“期待”莫迪领衔的印人党以印度教国家特性为出发点制定政策。
此外,印度总检察长塔莎·梅塔(Tushar Mehta)已提请最高法院的宪法法庭,该法庭正在就有关宗教自由的事项进行裁定,确认政府和法院是否有权管理公民的宗教自由。2020年8月,梅塔主持了一场由RSS法律部门——全印律师协会——组织的在线律师会议。RSS的意识形态已强大到能够影响甚至塑造中央政府的政策制定,因此研究帕格沃特的这篇演讲并识破其鼓吹神权统治的野心至关重要。
帕格沃特的演讲内容驳杂,围绕“特性(swa)”定义广泛论述,包括:“自我”在印度文化中的含义、家庭在推动“自我”时的角色、印度教特性(Hindutva)、印度教传统(Hindu Parampara)以及印度教价值观(Mulya),还有印度外交政策和新冠肺炎疫情。尽管内容繁复,但一个思想贯穿演讲始终——只有印度教的思考方式才是印度治国理政的正确方法。在前文中我提到的四位印度教民族主义思想家的作品有助于读懂RSS的话术,并更好以RSS的视角理解这些概念。前人戈瓦尔卡在《思想集成》中称穆斯林是印度教徒的“敌人”,而帕格沃特却试图使其领导的RSS与这种露骨的说法保持距离。帕格沃特认为,戈瓦尔卡所言有其自身的“语境”,已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境。然而,一项关于RSS话术和意识形态的研究表明,尽管近年来RSS的修辞在文饰之后显得更为温和,但其背后的核心思想在过去一个世纪以来从未改变。
K·B·海德格尔是RSS的创始者,也是第一任团主席。在RSS内部,萨瓦尔卡是与其相提并论的人物,虽然他从未在RSS担任任何正式职务。萨瓦尔卡被视为印度教民族主义之父,因此享有很高的名誉。在萨瓦尔卡看来,印度教身份(Hindu identity)基于种族纯度和印度教徒之间的“共同血统”,而帕格沃特认为印度教身份基于共同祖先和文化传统。两者的思想惊人相似。
丁德亚勒·乌巴特亚耶是印人党的前身——人民联盟(Jan Sangh)的创始人之一。而戈尔瓦卡是RSS的第二任团主席。虽然滕格迪没有担任过RSS团主席,但是他创立了RSS的劳工组织、农民组织和工会组织。阅读戈尔瓦卡、乌巴特亚耶和滕格迪的著作不难发现,RSS关于印度教身份、印度教国家和印度教社会的观念始终如一。这三人都主张国家要遵照印度教圣典中的规章制度运行,他们还主张社会按种姓分隔。帕格沃特的讲话也反映出这些主张。
帕格沃特认为如果印度人都“为印度祖先而骄傲”,那么全部印度人口都可以是印度教徒。他的这种观念实际上反映出萨瓦尔卡“建立一个排他的印度教国家”的想法。萨瓦尔卡在他1923年出版的《印度教特性精要》中写道,“如果一个人依恋印度河流淌的这片土地,认为这是他祖先生活的土地,是他的祖国,那么他就是印度教徒。”他进而将印度教徒定义为“继承和承认印度教文化、印度教文明,享有共同的历史、英雄、文学、艺术、法律、节日、仪轨、仪式”的共同体。
萨瓦尔卡认为印度穆斯林与基督徒也是印度教徒的后裔,具有种族纯洁性,但是他仍然将穆斯林和基督教徒排除在印度教徒群体之外。萨瓦尔卡的论断是,“穆斯林与基督教徒在英雄崇拜、节日、思想和人生观上已经与印度教徒截然不同了。”帕格沃特坚持认为印度教徒必须“为印度祖先和文化而骄傲”,因为对于帕格沃特而言,印度人和印度教徒的身份是一致的。
戈尔瓦卡的《思想集成》更加清晰地阐释RSS对“印度祖先”的理解。戈尔瓦卡在书中写道:“我们要复兴光辉的印度文明,印度文明涌现了婆私吒仙人(Vasishtha वसीष्ठ)、众友仙人(Vishwamitra विश्वामित्र)、考底利耶(Chanakya चाणक्य)、维迪亚兰亚(Vidyaranya विद्यारण्य)和斯瓦米·萨马尔特(Samartha  स्वामी समर्थ),印度文明因罗摩神(Sri Rama श्री राम)、月护王(Chandragupta चंत्रगुप्त)、克里希那德维拉亚(Krishnadevaraya कृष्णदेवराय)和希瓦吉(Shivaji शिवाजी)而繁荣。”根据印度教典籍,婆私吒仙人、众友仙人、考底利耶和维迪亚兰亚都是婆罗门祭司,历史上他们都曾辅佐刹帝利君王。斯瓦米·萨马尔特是居住在马哈拉施特拉地区的圣人。月护王与克里希那·德维拉亚分别是4世纪和16世纪时的印度君王,他们的国度见证了印度教的繁荣。罗摩是杜勒西达斯的《罗摩衍那》(Ramayana)中的刹帝利君王。希瓦吉是17世纪马拉塔君王,因抗击莫卧儿而受印度教徒崇拜。
戈尔瓦卡认为印度政治领导人使用“印度的(婆罗多的,Bharatiya )”一词困扰和误导了群众,背离了真相,而对此感到担忧。他写道,“婆罗多的”通常对应英语中“印度的(Indian)”一词,而“印度的(Indian)”一词囊括了生活在印度的穆斯林、基督教徒和波斯人等其他族裔。因此,当我们想要指称我们特定的印度教社会时,“婆罗多的(Bharatiya)”一词也容易产生误解。而“印度教徒的(Hindu)”一词就准确而完整地传达了戈尔瓦卡想要表达的意思。
帕格沃特坚信所有印度人都要以“印度祖先”为荣,这反映了印度教崇拜刹帝利君王和婆罗门祭司的宗教习俗,但前提是他们将这些印度教偶像视作祖先并引以为傲。但帕格沃特也认同戈尔瓦卡的忧虑,他说,“如果我们心中所想相同,那使用什么词都可以。但是出于国家团结和国家安全考量,只有使用‘印度教徒’这个词...RSS才能向前迈进。”帕格沃特还补充道,所有喊着“我们不是印度教徒”的人,都是想要“分裂扰乱社会”的人。他把这些否认自己印度教徒身份的人称作“反动分裂团伙(tukde-tukde gang)”,称他们的威胁比中国更还大。说到底,对于RSS而言,“印度的(Bharatiya)”一词还是意味着印度教徒和印度教社会。
从历史角度来说,帕格沃特将所有印度人归为同源是不准确的。但在2017年,莫迪甚至任命14位学者组成委员会,就是为了证明印度教徒是印度最早原住民的后裔。路透社的一篇报道将此称为“重写印度历史”。时至今日,现代印度人群体是大规模迁徙的结果已被充分证明。早在1916年,印度宪法之父安贝德卡尔(BR Ambedkar)曾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一场人类学研讨会上宣读过一篇题为“印度种姓制度”的论文。他在文中指出,“许多著名的民族学家认为,现代印度人是雅利安人、达罗毗荼人、蒙古人和斯基泰人混血而成。”他还补充道,“许多世纪前,当这些群体还处在部落时期时,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印度,带来不同的文化。”2019年,两篇有关古代DNA研究的论文发表在了《细胞》与《科学》期刊上,证实在古印度的哈拉帕文明之后确有大批人口迁移到南亚次大陆。然而,在RSS看来,这种以异质因素解释印度人口构成的观点难以容忍。
帕格沃特的演讲重点之一就是“自我(swa,स्व)”的概念,他认为印度教特性就是“国家的自我”。在帕格沃特看来,人们只有将“自我”作为一切的基础才能进步,并最终实现“最高荣耀 (Param Vaibhavsamapann  परम वैभवसम्पन्न)”。滕格迪在《第三条道路》中解释了“最高荣耀(Param Vaibhav परम वैभव)”的概念,并将其定义为“印度教国家的顶尖荣耀”。帕格沃特指出,人们按照“自我”行事背后所遵照的原则是“人生四义(purushartha पुरुषार्थ)”,这也是吠陀典籍为人们设定的四个目标:(1)法(dharma धर्म),即道德和社会正义;(2)利(artha अर्थ),即积累的财富;(3)欲(kama काम),即寻欢作乐;(4)解脱(moksha मोक्ष),即遵守精神价值。
尽管帕格沃特认为印度人必须遵循的社会行为是“自我”和“法”的概念,但从RSS其他思想家的著作中可以明显看出,帕格沃特其实是在传播以种姓为导向的婆罗门世界观。例如,戈尔瓦卡、乌巴特亚耶和滕格迪都引用了包括《薄伽梵歌》(Bhagavad Gita भगवद् गीता)、《摩诃婆罗多》(the Mahabharata महाभारत)和《摩奴法论》(the Manusmirti मनुस्मृति)在内的婆罗门-印度教典籍。这些经典规制了社会纲常:从百姓和国王的权利与义务,到人与人之间的日常社会交往,包括男性应如何与女性相处。《摩奴法论》将社会分为四瓦尔纳种姓(varnas):一是婆罗门,即祭祀阶层;二是刹帝利,即武士阶层;三是吠舍,即商人阶层;四是首陀罗,即劳工阶层。种姓制度下,婆罗门地位最高,其他阶层地位逐渐降低,以首陀罗为最低贱。根据《摩奴法论》,每个人自出生起种姓就是固定的,需遵守相应的法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戈尔瓦卡、乌巴特亚耶和滕格迪不仅在著作中支持种姓制度,而且把种姓制度思想作为一种维护印度教价值观的手段加以传播。戈尔瓦卡甚至提出,种姓制度使印度人免于“屈服于外部侵略”,而且对于“社会凝聚力”至关重要。他写道,“自我(swa)就是我们的法(dharma)和文化(sanskiriti)”,因此只有确保两者的“保护和传承”,印度才可谓真正独立。乌巴特亚耶在《完整的人文主义》中,以《摩诃婆罗多》里“贪婪和愤怒主导社会”之典故解释法(dharma)的来源。他写道,“仙人们担忧事态的发展”,便去询问梵天,“梵天将亲笔所书载有‘国家的法律和职能’的圣典给予他们。从此,生活变好了。”
帕格沃特在演讲中多次提及印度人应该如何遵守“自我”,而“自我”的核心就是印度教文化习俗。例如,帕格沃特认为,新冠肺炎疫情下的卫生防控程序也构成了印度文化的一部分,也反映了人们的“自我”。“家庭促使我们养成了一些习惯,比如回到家,在碰家里的东西前都要洗手洗脚。这些小习惯在印度文化中不断积累,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而再次被唤醒。”尽管帕格沃特认为这些习惯反映了印度教弘扬清洁卫生习惯,但实际上,仪轨纯洁的观念而非生理健康,才是印度教“清洁”观念的基础,而这种仪轨纯洁观念的基础其实是印度教种姓制度。
帕格沃特引用的另一个有关“自我”的例子,也揭示了他主张基于种姓的社会分工和个人社会职责的“种姓决定论”。帕格沃特认为,印度农民务农并非为了谋生,而是出于“法(dharma)” 与生俱来的要求。他强调,务农和养活社会就是农民的法——“农民务农不是为了牟利,而是为了养活世界”。此前,莫迪政府通过了三项争议巨大的农业改革法案,引起全印农民的愤慨和反对,农民们认为新农改法无法保证农产品的最低收购价格。而帕格沃特发表这番关于“法”的言论的目的就是为这些农业改革法案辩护。
但是,帕格沃特认为莫迪政府推出农业法案代表了印度推进自主化(swadeshi स्वदेशी)议程的重要一步。他将“自主(swadeshi स्वदेशी)”这个概念拆分成两部分,“自我”(swa स्व)和国家的(desi देशी)。“‘国家’是政策,那么‘自我’是什么?”帕格沃特回答了自己设问,如果农民的“自我”就是遵守“法”而努力养活全世界,那国家层面的“自主”就意味着首陀罗也必须服务其他三个更高的种姓。
帕格沃特说,家庭制度是确保每个人行为举止都遵照“自我”的关键所在。他说,“既然我们已经注意到‘自我’的重要性,对于民族性、文化观念以及环境观念的重视也不应弱化。因此,我们应以家庭为单位,注重家庭交流,使全社会都接纳并实践‘自我’。”为此,他呼吁每个家庭在“开心地共同宴饮”之前“组织一次祷告(bhajan भजन)”。
呼吁家庭交流和组织祷告看似无害,但这实际上是RSS历代领导人所倡导策略的一部分,即围绕根深蒂固的宗教身份振兴印度教社群。同样的策略也体现在莫迪每月的“心里话”(Mann ki Baat मन की बात)广播节目中。莫迪在“心里话”节目上经常呼吁个人与家庭加强交流,这与帕格沃特的目的相同,即围绕印度教思想重塑家庭。2020年6月,莫迪在节目中呼吁孩子去探寻祖辈的童年生活,“问问他们在小时候都玩什么游戏?这样,你就会知道印度四五十年前的情况。”同样地,2020年9月,莫迪在节目里对听众说:“每家都会挤出时间讲故事,而各家也都会有长者讲述传统、文化...”。
戈尔瓦卡认为,依靠“亲情”和“身份”的联系,家庭是将印度教徒与邻里社区及更大的社会联系起来的“第一步”。他在《思想集成》中写道:“对我们来说,家庭是我们扩展自我的第一步。然后,我们必须履行各种家庭职责,来维持家庭成员间的亲密联系。无论是作为儿子、兄弟、丈夫还是其他成员,都应该秉承印度教中对男性家庭角色的崇高理想。”
对戈尔瓦卡而言,印度教理想的男性家庭角色的核心是“男子气概”,而他也将这种气概称为“民族复兴”的源泉。他写道,“因此,我们真正的民族复兴应该从塑造‘人’开始,为他注入克服人类弱点的力量,使他成为彰显印度教男子气概的光辉象征,体现出印度教传统美德——爱、自我克制、奉献、服务和崇高品格。”无独有偶,乌巴特亚耶用“伟人(virat purusha विराट् पुरुष)”来类比印度教社会。他认为印度教不同种姓是一个人的不同肢体器官,只有当每个部分都各司其职时,整个社会才能运转。
在《思想集成》中,戈尔瓦卡还指出印度教徒之间的社会和经济关系是维系家庭普遍互动的原因之一。他提到了一个故事:一个英国人通过与一个印度教家庭建立联系,从而使整个印度教社区都皈依基督教。戈尔瓦卡认为印度教徒应该从中吸取教训。他写道,“英国种植园主如何对待自己的工人?他去工人家里探望,轻抚他们的孩子,满足他们的医疗需求。如此,种植园主就与工人的整个家庭都建立了联系。不仅如此,他还在庄园里建造教堂……通过这种诱惑和劝说,使得大量工人皈依基督教。”
戈尔瓦卡继续补充道:“对比之下,印度教徒虽然拥有茶园,但是他们与工人的关系并不好,只是想尽一切办法压榨工人。对此,工人们进行反抗,要求提升工资和福利待遇。”但是戈尔瓦卡自己似乎并没有吸收任何教训,因为并没有提出通过改善关系或者提高工资来解决纠纷的方案,相反他建议定期组织祷告,与工人保持“人情味”。戈尔瓦卡向企业家致辞道,“他们应该在每个庄园或者劳力殖民地修建寺庙,在那里安排每周的祷告、礼拜、宗教演讲和史诗故事(Harikathas हरिकथा)。”他还写道,定期祷告对于“在日常琐事中重拾印度教价值观”尤为重要。
戈尔瓦卡通过祷告团结印度教信众的方法与帕格沃特在演讲中提到的家庭交流类似。RSS通过积极促进家庭互动以巩固印度教徒之间的联系。根据RSS发布的2019年度报告,其在印度超过38个地区开展名为“唤醒家庭(Kutumb Prabodhan कुटुंब प्रबोधन)”的计划——根据RSS自己设计的政治版图,印度被划分为41个地区。根据这一计划,与RSS的地方组织有联系的家庭成员每周必须组织至少一次家庭见面和用餐。
帕格沃特还呼吁所有印度人“融合情感”,以真正团结起来。但他同时也指出,这种融合只有每个人都接受印度教徒身份时才可能实现。“在印度,我们的这种情感融合尊重多样性。其中,印度教文化、印度教传统、印度教社会占据核心地位。”
除了帕格沃特的演讲之外,RSS早前的著作中更清晰地阐述了“情感融合”的概念。戈尔瓦卡在《思想集成》中列举了“情感融合”的三个条件:“首先是对这片土地的强烈热爱,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将其视为神圣的祖国;第二是团结友爱之情,源于强大认同感,即每个人都是伟大母亲的孩子;第三是对共同生活方式的强烈意识,源于共同文化、共同历史与传统遗产,及共同的理想抱负。”由此,帕格沃特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即使对于情感融合而言,印度教徒的身份也至关重要。
印度国内主流媒体并未重点关注帕格沃特演讲的这些关键细节,也许是因为他们不能理解——RSS团主席其实正在国家电视台上公然呼吁将世俗的印度共和国重塑为印度教神权国家。实际上,即使是那些所谓“复述”帕格沃特演讲的稿件,似乎也大量篡改了他的口头表述。然而,即使表述变得更为温和,也无法掩盖帕格沃特对印度教国家的强烈渴望。帕格沃特反复强调的“印度教特性(Hindutva हिन्दुत्व)是印度这个国家自我的本质”,这句话也被印度报业托拉斯(PTI)一字不漏地发布并由多家媒体报道。此外,PTI和其他媒体重点引用了帕格沃特的说法:“毋庸置疑,我们承认印度的本质就是印度教特性。”
但是对于帕格沃特的种种主张——比如“印度教特性的内涵与宗教仪式无关”,比如“全体印度国民都可以被称作印度教徒”,再比如“谁试图与印度教保持距离,谁就是试图破坏印度社会的基本结构”——媒体并未提出质疑。相反,媒体呈现在公众面前的是修改后的帕格沃特演讲。尽管如此,该演讲仍将RSS试图塑造的印度教国家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文编译自印度《the Caravan》杂志2020年11月5日文章
原标题为How Mohan Bhagwat outlined a vision for a casteist, theocratic Hindu state on national TV
原作者Sarga
本期编辑:杜文睿 穆祎璠

扩展阅读:
背景简介文章2021年3月26日发表于微信公众号 南亚研究通讯【重磅】莫迪政府身后“隐藏主脑”究竟如何规划印度未来?,风云之声获授权转载。
  责任编辑孙远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