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Call-In 纽约著名的电台节目主持人说起

3月19日在曼哈顿联合广场的反仇亚裔活动（照片由阮老师拍摄）

一. 旁观者、陪伴者、来电者

纽约市公共广播电台WNYC的 Brian Lehrer Show (布莱恩·莱勒秀), 是以主持人、纽约犹太人Brian Lehrer命名的每日来电节目, 被称为 “纽约市最有见识的、信息量最大的电台秀”, 获得过不少美国新闻荣誉和奖励。

已有30多年历史的Brian Lehrer秀, 涵盖美国国内外时事政治、社会生活等各种各样的话题。它的听众遍及纽约市和纽约州、附近的州市、甚至美国其他地区及世界的一些都市。广播时间为工作日的白天10点至正午。

自从疫情侵袭以来, 层出不穷的歧视亚裔事件屡屡发生, Brian Lehrer先后主办过多次相关题目的讨论。

3月29日, 光天化日之下, 65岁的菲律宾裔妇女, 在时代广场附近, 遭受到残暴攻击, 无人相助。Brian Lehrer在3月31日的头30分钟的节目里, 举办了How to Be a Good Bystander (如何做一个好的旁观者)的探讨。

两位嘉宾出场。一位是专门训练旁观者, 消除不同形式骚扰的专家; 另一位是 Protect Chinatown (保卫唐人街) 的发起人之一, 她的组织为居民提供各种安全方面上的信息与服务。

第一位嘉宾提倡专家式的防护防御措施, 帮助旁观者在局势恶化前, 采取必要的介入干涉步骤。防范施策称为 “5D” 系列:

Destruct
Delegate
Document
Delay
Direct

他的解释为: Destruct (摧毁) - 旁观者在看到他人即将受害时, 假装与他或她认识, 上前打招呼, 把坏人支开, 毁灭要下手的伎俩;

Delegate (分配) — 旁观者也要寻求周围人(路边行人或附近的保安和餐厅人员) 的力量和协助, 也布置给他们一些任务;

Document (档案) — 旁观者要趁机拍照, 记录下肇事者的容貌和行为;

Delay (滞留) — 旁观者在事件过去后, 留下查看经事人是否安全;

Direct (督导) — 指挥监督经历者离开现场, 转移到稳妥的地方。

“保卫唐人街” 的发起人, 分享了她的组织建立的目的和服务。这是一个针对亚太裔仇恨案件激增而成立的机构, 旨意是恢复社区的安稳和信心, 为亲属、特别是为年长者提供保险和安全感; 由于主流媒体经常忽略和缺乏报道最新袭击亚太裔的犯罪事件, 该组织通过各种社交媒体和其它渠道, 及时发现反应公众关心的问题, 提供必要的信息和知识; 联合有相似目标的团体, 互相协助配合, 共同保护民生。

“保卫唐人街” 并不仅仅是维护唐人街, 也不单单只防守华人华裔的利益。虽然发起于唐人街, 可是它的设施却在逐渐扩展到曼哈顿别的区域, 也计划延续到纽约市的其它borough (郡)。任何族裔都可以免费享受它的服务, 也欢迎参与, 出资出力。

这个组织特设的Chaperoning (陪伴者) 业务, 是广播节目吸引人的抢眼亮点。它是专门为那些不敢单自出门的市民设计的。如果担心独自外出时的安全, 居民可以提前网上或手机联系 “保卫唐人街” 。志愿者会在指定的时间地点与预约者见面, 陪伴他们前往要去的目的地。该网页 https://www.protectchinatown.com/ 列有具体的联系细节。

此时, 主持人Brian Lehrer换了话题, 邀请听众电话节目, 分享个人观点看法。他特别询问亚裔听众, 在这个空前时刻, 生活方式是否有所改变, 担心自身安全; 也问如何看待那些亚裔遭难时, 旁观者的无动于衷行为。

我赶紧拨打手机。一定是太多的听众同时也在打, 线路堵塞, 怎么都打不进去。还好没有放弃, 分秒必争地拼命地试, 直到打到第38次时, 终于通了。

节目筛选人非常友好, 问了我的名字和住区。筛选者过滤完我的观点后, 又问我是不是亚裔。当她听到 “是” 时, 马上要我等待主持人的问话。

Brian Lehrer很快接话, 问亚裔歧视案件在哪些方面影响改动了我的日常生活, 回答当然是, “很少出门了” 。并补充说, 为了安全起见, 先生不要我单独走动。完后, 我马上加了一句: “我为我的纽约同胞、那些麻木不仁、不给予 (那位遭难的菲律宾裔妇女)帮助的旁观者, 而感到耻辱和愤怒。” 这是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总算释放出来了。倾泻出愤怒后感觉好痛快。

主持人随即转向 “保卫唐人街“ 的发起人, 让她说服我, 考虑使用她机构的陪伴者的服务。他说这样就不必总是依赖先生, 可以常下楼, 自由行动。

甘当Brian Lehrer的忠实粉丝, 已有30余年, 都快和他的节目历史一样久了。给他的秀去电话却是疫情出现后的事情。有几次过了他的筛选人的审问关。可惜, 最终都没得以与他对上话。这次, 也许是亚裔来电不多, 很荣幸地被挑选上, 和他通了话。虽然只有几分钟, 可是如同吃了兴奋剂一样的激动。

联系媒体和联络政客、寻求他们的帮助服务, 是出自于一个道理。越多的听众读者向媒体反应问题, 呼吁对社区或族裔相关的事项关注时, 媒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个考量; 会更加小心谨慎地报道今后类似的事件, 也会更加斟酌熟思地考虑到读者听众对相似主题的观点和看法。向媒体批评抱怨, 或者反应发声, 是双赢的好事。

Brian Lehrer Show (照片来自网络)

二. 黑与白

总算看完了美籍华人作家Charles Yu (游朝凯) 的小说: Interior Chinatown 《唐人街内部》。作品获得了2020年著名的National Book Award (美国国家图书奖) 的最佳小说奖。

书不厚, 字体又大, 可是读起来并不容易, 慢慢悠悠地花了快一个月才看完。之后, 又三番五次地返回到一些篇章, 重新细嚼慢咽理解领会。

小说以剧本的形式讲述故事, 包含着丰富的文化历史背景, 使用无数的隐喻类比; 真实生活和剧情虚拟交叉穿织在一起, 让我摸不清哪个是现实, 哪个是虚构。这显然是作者有意的铺设。小说用黑色幽默来展示今日美国种族主义, 以及对华裔的刻板印象。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目前的反对亚太裔歧视运动。

虚幻的故事描述了电视剧《黑与白》警察侦探的拍摄。警察只有黑人和白人, 警车颜色也只有黑和白; 侦探处理案件的思维分析判断更是禁锢在黑与白里;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黑白分明, 好像没有其它色彩的存在, 象征着在隐形之中生存的那群特殊族裔。

故事发生在唐人街的一家餐厅里。书中的主角是华人, 只配在电视剧里扮演无名小卒, 尽管后来升到武功小配角。他的最高愿望是成为一名武打高手, 这也是他一生中所能达到的巅峰, 更是华裔所能获得的最棒的 “主角” 。可是每次快到达顶峰时, 他扮演的配角就被杀掉。数星期后, 他又重新从最渺小的人物开始, 慢慢升为武功家伙, 再一点一点地往上攀。就这样死而复生, 生而再死, 死活反复来来回回。可惜的是, 他从未得以实现武打高手的梦想。也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 因为他有一副华裔的面孔。在黑与白的社会里, 所有的华裔都有一张不被人铭刻的脸样。

在剧里, 他和其它华裔配角一样, 连个名字都没有, 或者说, 他们全部都有一致通用的名字: “亚州男1、2、3 。。。。” 分辨彼此的姓名丝毫不存在, 也不需要。谁让他们这么微不足道?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三. 亚裔“无名氏”议员

看到小说里剧中的无名亚裔时, 不禁联想到《纽约时报》今年二月二十日的一篇文章, 报道美国政客的丑闻。由报社一位颇有名气的负责美国政治的新闻人士撰写, 自然是白人了。

她揭露嘲讽一些众人皆知的名流丑事: 从德克萨斯州的参议员到纽约州州长。报道提到了八位政客和政府官员, 全是清一色的白男人。他们的尊姓大名, 和现在与过去的职位, 被一一列出。当话到纽约州议会代表、韩裔 Ron Kim (金兌锡) 时, 新闻报道却是以 “纽约州议员” 的名词一带而过。

殊不知, 那时, 金兌锡激情高昂地披露纽约州州长的恶劣行为: 掩盖虚报老人院疫情死亡者人数, 并以扩张州长的专制来消减州立法机构的权力等等。与州长的针锋对峙, 使他一夜之间成为媒体的焦点人物。州长甚至以毁灭金兌锡的政治生涯来要挟威胁。年轻的州议员没有畏惧后退。他对州长的揭发也引来联邦司法部的调查, 至今仍然在进行之中。

这位勇敢的立法议员, 还有一个比那八个政客官员的名字都简短易记的姓名, 竟然不值得《纽约时报》的一提, 在整个报道中, 他也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没有名字的小人物。

再回头看《唐人街内部》的虚构故事, 不得不赞叹, 文学艺术与真实社会何等的相呼相应! 在生活中, 那些隐形的无名华裔演员, 也可能是 “不值一提” 的亚裔民选官员、商人、学者。。。。这种畸形现象分分秒秒地在出现, 发生在亚太裔身上, 好似见日望月一般的平凡寻常。

华裔候选人Andrew Yang (杨安泽), 在2020年民主党总统初选阶段, 被媒体有意的轻视忽略, 也是有目共睹。不过，他至少还有个姓名（尽管有新闻媒体人曾叫错他名字）。

当看到《纽约时报》的报道时, 怒从心涌, 打算email给报社, 质问为什么让一位有名有姓的亚裔民选官员, 片刻间失去了尊姓大名, 变成了无名无姓的“纽约州议员”?

不知道哪根筋出了毛病, 后来把这事耽搁了, 再后来居然把它忘了。阅读《唐人街内部》，又把忘却的事情牵了回来。百般遗憾错过了时机, 自责不尽, 只能引以为戒。

视观眼前的局势, 想必今年向媒体投诉只会是有增无减。这也算是找到个稍稍自我安抚的办法, 以弥补二月份遗忘的憾事。

【作者简介】曼哈顿的阮老师，毕业于北京大学国政专业，美国教育硕士，在美国从事大学招生和服务工作20余年，现在曼哈顿做教育咨询和美国学校申请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