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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Vince
采访 & 整理 | Rylie
全文共 3602 字,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
以下故事作为“华人口述史”计划的一部分,由《美国华人杂谈》采访Vince 整理而成。Vince 在初中毕业后来到美国,在高中和大学生涯里,通过参与校橄榄球队和田径队而有机会接触到了非裔群体。对于 Vince 来说,他们是陪伴自己坚守阵线的战友,也是关键时刻鼓励自己变得更加优秀的导师,更是在美生活中少不了的一份经历。
其实在真正来到美国之前,我就已经通过机缘巧合,认识了第一位非裔朋友。
我15岁的夏天是在留学机构补习英语度过的,在一个空闲的周末,我的辅导老师叫上我和他的几个朋友安排了一场篮球赛,当我看到Pak在球场随便扣篮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好胜心,或许这件事也同时勾起了我对运动的热情。Pak 是非裔美国人,自从那场友谊赛之后,我们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联系。或许是因为和他的结缘,在我来到美国后,参与体育项目不断的让我和许多非裔男生从普通队友变成了关系超级铁的兄弟。
始于体育的高中友谊
16岁那年,我收到了位于美国奥兰多一所高中的录取。在飞机落地,前往学校的路上,我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期待我的高中生活。然而,在我迈入学校的第一天,就碰巧看到了橄榄球队的季前训练(pre-season workout)。同样是十五六岁的人,在球场上训练的球员的身体素质,真的太夸张了。那种直观的视觉冲击虽然让我感受到了与他们的距离感,但也让我更加好奇。我走过去,站在场外看着他们训练,心里又想起看到 Pak扣篮时感受到的那种激动。那时候,只能在一遍遍感叹非裔的运动天赋。
后来我才知道,获得2001超级碗最有价值球员(MVP) 的雷·刘易斯 (Ray Lewis)也送自己的儿子进了这所高中,而那时我看到的橄榄球校队就是由他担任主力。不过,加入橄榄球队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有些遥远,但出于对体育的热情,我还是在开学后积极地加入了学校的田径队,并因此和很多非裔队友熟络起来。他们对我非常友善,更让我庆幸的是,我在高中时期没因为自己是华人受到任何歧视或冷落。不论肤色如何,我们都在一起训练,校内优秀的运动员中不仅仅有非裔,也很多白人和墨西哥裔。
高中田径队友Jason和他妹妹Nickole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训练强度的持续增加,17岁那年,我在篮球比赛时可以轻松扣篮。我突然意识到,非裔运动员们强劲的身体素质不完全是基因和天赋,后天的努力和环境也肯定也非常重要。但那时的我已经等不及了,下定决心要加入橄榄球队试试身手。在顺利进入球队的时候,我不会想到,在我高中生涯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其实是我的非裔教练们。
在高中体育生涯中,我的田径教练丹尼尔(Daniel)差不多每天都要鼓励我一次。高中的第三年,我在田径110米跨栏和300米中击败了多位强劲的对手,成功晋级地区比赛。Daniel发自内心的为我骄傲,为了展示我取得的成绩背后的意义,他授予了我当年的教练奖(Coach's Reward)。每当遇到艰苦的训练和比赛,他总会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那句他已经讲过可能有上百遍却依然有力量的口头禅:“你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你不会变得更加优秀。”
我和高中田径教练Coach Dennel以及队友
同样,橄榄球教练Buck和另一位教练Mike对我也有深远的影响。他们鼓励我不断进取,突破自己在身体素质上的定下的一个个小目标,同时要成为一个更加全面的运动员。所有的这些改变,影响的不仅仅是我的高中四年,同样已经为我后来继续到国家大学体育协会(NCAA)下的球队效力埋下了伏笔。
我的橄榄球教练和他可爱的小儿子
哪怕已经大学毕业了很多年,我时常还会找我高中时期的非裔朋友们聊聊天。毕竟那时都是是15和16岁的孩子,在高中简单的圈子里轻松的就成了好朋友。不可否认,我的高中是私立学校,因此接触到的非裔朋友时常让我想起电影《绿皮书》里面的钢琴家Don Shirley。他们拥有高雅的艺术爱好,同时也开着有点小贵的名牌车来上学。虽然学校里有太多身体素质爆棚的非裔同学在体育赛场上出尽风采,但是考进名牌大学的学霸和精通艺术及音乐的他们也随处可见。
在大学时对非裔更全面的认知
虽然我高中时候的非裔朋友不少,但直到升入大学,我才真的对非裔群体中形形色色的人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
我的大学的经历其实非常特别。因为以橄榄球运动员的身份入学,我在学校认识的第一位非裔朋友就是我们的橄榄球队队长Tone。Tone在芝加哥南部长大,虽然那里被传言描绘成一个帮派纵横的街区,但也出过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和说唱巨星坎耶等传奇人物。
上图为芝加哥地区枪杀案分布的地图,可以看到芝加哥的南部枪杀案发生的概率明显高于其他地区。图源:pbs.org

Tone自己也学校里创造了属于他的传奇,他橄榄球打得出神入化,每年都是稳妥的联盟最佳防守阵容成员。但偷偷说,他篮球实在打得一般,有时候我还能和他单场pk赢下几场。
除了体育和作为兴趣爱好的说唱,Tone的另一个身份就是给我们当“理发师傅”。我有时候去找到他理发,可以给他提各种新奇的造型设计要求(有一次我还让他帮我刻了个“力”字在我发型的侧面)。还能利用自己队友兼兄弟会成员的身份,把价格从15美元讲到10美元一次。他为人非常幽默,在我大学的几年里,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之一。
大学橄榄球队队友们
讲到我的大学生涯,必须要讲讲的就是我的另外一个好兄弟 Derrick。Derrick 也同样来自芝加哥,是我们是一届的“菜鸟”新生。他选择学习很有挑战性的工程类(STEM)专业,也因此经常要在读书馆独自学习到深夜。他性格虽然有些腼腆安静,但绝对不是一个死板的“书呆子”。我们爱好相似,经常互相打趣,但也能把异想天开的想法分享出来一起聊上半天。
印象很深刻的一个经历,是他邀请我和他去位于芝加哥的家里过周末。但当到达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可能和我想的有些不同。还没进家门,就能从有些破旧的街边建筑和被涂抹掉的涂鸦中感受到,他长大的社区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安全。
房子里,他的妈妈,他的外婆和他的妹妹都住一起。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独立的房间,我和 Derrick,再加上他妹妹一起挤在地下室里类似杂物间的小屋里过夜。晚上睡觉时,我甚至被枪声和一阵骚乱的噪声惊醒,但看到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后,我恍惚中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很快也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Derrick 长大的环境的确不算优质,单亲家庭,跟着妈妈一起长大,虽然他的爸爸开着一辆宝马7系,好像有钱,但我几乎没有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关于爸爸的故事。家里的经济条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在学校的经历,比如他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加入兄弟会,但这一切,也都没有影响 Derrick 成为了一个为人正直,聪明,甚至称得上才华横溢的男生。作为我的好朋友兼队友,我们除了一起训练以外,还经常一起做音乐,他敲架子鼓,我弹钢琴,这样的合奏几乎每周都会上演。
我和Derrick在大学的琴房
当然,学校里,尤其是球队里还有好几位好玩的非裔朋友。我们就这样在日常的训练、一起社交、一起去夸州参加比赛的小循环中度过。但我也曾亲眼目睹过,其中有人沉迷毒品,也有人因为女友怀孕或者家庭的原因无法完成学业,而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但这些只是他们个人做出的选择和为生活做出的妥协。
“非裔”不是一个标签
说实话,一帮正值壮年的年轻人,天天搞这种肢体冲突频繁发生的体育项目(橄榄球),怎么可能一直和和气气?我和非裔朋友们的确有过冲突,但几乎也就是球场上的小打小闹,从来没有因此惹过麻烦,前后十分钟不到就会握手言和。从各种方面综合来讲,我遇到的更多是平易近人,而且和我一样有着音乐和体育这种相同爱好的同龄人。有一些人,虽然是擦肩而过的同学,因为做作业或者其他的日常生活所以打过交道,也就和所有人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和在校的音乐制作人Smiddy一起做音乐
但是,我绝不会根据他们的种族身份而去定位他们这个群体,在我看来,任何肤色的人群中都有好人和坏人。我认识的非裔中有的性格比较腼腆,有的自来熟,有的很仗义,也有的成为了我的铁哥们。这群人中,有些人其实特别喜欢中国文化,痴迷于李小龙这样的传奇人物,然而也有少数沉醉在恶习中不能自拔。但以上的这一切,其实在任意人群中都能找到类似的分层和多样的生活态度。
我们的华人同胞甚至是我身边的朋友很多都对非裔有偏见,而我觉得这种偏见或许因为过于常见,所以也不再去细细追究背后的原因。确实,我有遇到大家臆想和猜测的许多“情节”。比如,我曾听说过我的中国同学有在纽约被黑人持枪抢走钱包,也有身边的非裔队友因为卷入芝加哥街头的帮派枪战而受伤。不过我们既不是非裔群体的一份子,那就永远没有权利去说,我们已经“看透了这群人”,毕竟他们“这群人”,其实有着千百种面孔。
在我的经历中,我确实得到了太多的非裔朋友,同学和教练的支持,他们在我沮丧时为我加油打气,在我创作灵感枯竭时帮我想到新的思路。或许我比较幸运,但无法调和的矛盾实属罕见,反而睦共处才是我们相处的常态。虽然自已经回国几年,但我和这几个朋友从未断过联系。
我的队友们也是和同在一个兄弟会的舍友
我希望我的故事可以剔除一些针对他们的恶意,我们不应该因种族产生偏见,而是选择去根据人或事进行独立的判断。白人有坏的,非裔有坏的,甚至连我们自己人有时也觉得无法互相理解。我的非裔朋友们确实让我看到了美国的另一面,在美国生活的另一种样貌,认识五湖四海的良师益友,自己也算是自己“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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