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裔的“模范族裔”神话是如何诞生的？｜《亚裔美国人》纪录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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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 & 整理 | 木子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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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亚裔美国人》是PBS出品的一部长达5小时的系列纪录片，它以大胆和全新的视角展现了一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的历史。如今，美国变得更多元，更分裂，同时也面临着难以想象的挑战，我们该如何共同前进？该系列片将通过私密的个人生活来讲述美国历史，揭示亚裔美国人如何塑造美国。
这部制作精良的历史作品，道出了无数逐梦移民所经历的共同人生，虽然我很年轻，但是颇为感动，在观看过程中我几次落泪。鉴于原片分5个单元，有数十个故事，我们决定将这些内容变成图文方式，分享在微信上。
欢迎大家网络搜索中文字幕版，观看原片。

美国反亚裔仇恨的浪潮掀起了新一轮对“反种族主义”和“亚裔权益”的讨论，结合当下，我们从《亚裔美国人》第三集《优秀的美国人》开始，跟大家分享，80年前的华裔和亚裔前辈，如何为我们今天塑造了不同的可能性。

亚裔移民一度被剥夺了归化成为公民的权力。美国梦很美好，它吸引着一代代移民

历尽艰辛的追求。如果说华人因排华法案成为第一批无证移民很不公平，那么日裔美国人为美国而战的同时，他们的家人却沦为阶下囚则是更加罪恶。

通过法律维权至关重要，但是由于亚裔们在政治上没有权利，他们无法通过法律维权，尽管移民历程中悲剧不断，机遇也无处不在。亚裔的声音在不断壮大，有这样一批年轻人为铲除不公而战，他们行使自己的权力。

二战后美国亚裔境况

美国二战后，当时电影屏幕上很少出现亚裔面孔。谢汉兰是这样描述当他们在电视上见到亚裔的情形的：“每当有亚裔出现，我们就会有我称之为“发现亚裔“时刻，有些人会大叫，”嘿，电视上有亚裔啊“，然后我们会疯狂地冲到电视机前。”演员朴蓝道表示，你在长大的过程中，你认为自己是《富矿带》里的”主角“卡特，但是后来自己才意识到别人把你当作是电影里的偷奸耍滑角色侯鑫。

美国20世纪50年代，是一个既充满矛盾又寻求一致的十年，在日益繁荣的背后是一触即发的恐慌。在这个时代，与众不同会付出高昂代价，因此亚裔在思考，如果他们保持低调，努力工作，从不抱怨的话，日子是否会好一点？但就算他们这样做了，他们是否会一直被视为外来人？

日裔军人通过成为美军在战争中最具战斗力的精良部队之一（442步兵团）来参与美国政治。菲律宾裔通过二战来实现梦想。这些在战后重返家园的少数族裔军人用全新的视角审视他们的国家，他们在国外为自由而战，现在期待在国内获得平等的机会。军人家庭可享有军人复员法案给退伍军人的各种福利。

历史学家李漪莲说，美国人开始将亚裔视为美国大家庭的一部分，早期的新闻报导开始宣扬他们在经济上的成功，尤其是华裔和日裔美国人的成功。传达的信息是这些群体克服了巨大的困难包括最严重的种族歧视而获得成功。他们奇迹般地自力更生做到经济富足，从而成为美国社会的一份子参与社会，回馈美国，现在他们是优秀的美国人，是模范少数族裔。

阮陈彩霞(Toy Len Goon)的后裔安卓亚·路易表示，她的外婆阮陈彩霞由克拉拉·索尔提名为缅因年度母亲，并在1952年被被全国黄金准则基金会授予美国的“年度母亲“称号。克拉拉·索尔是“美国化“运动项目的辅导老师，她多次到访外婆的洗衣店，试图说服外婆去上英语课。安卓亚·路易在当时并不明白”年度母亲“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她的外婆深以为荣，外婆的孩子们也因此自豪。

阮陈彩霞的一个儿子在海军服役，另外一个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还有一个正在学法律，所有的孩子都被鼓励去上大学。

她获奖后在女儿多丽丝和珍妮特的陪伴下，谦逊地走入大众视野。她把自己的成功全部归功于她的八个孩子。她的女儿多丽丝·黄说，人们说生活在美国的自由就是你有可能提升自己。阮陈彩霞也有自己坚定的对美国梦的信仰。

模范少数族裔神话诞生

多丽丝·黄表示，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母亲获奖后，他们旋风般地巡回各地。母亲在典礼当天还带着手套和礼帽，像皇室成员般向群众挥手致意。在多丽丝·黄的公司，她展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奖，并说这个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她对她的孩子们说这个奖是你们的外婆最光辉的时刻。

阮陈彩霞的女儿珍妮特·路易表示，当年母亲阮陈彩霞非常配合，但也有点不知所措。实际上，这个称号改变了母亲的后半生。母亲总是觉得自己要配得上“美国母亲“这个称号。而作为阮陈彩霞的孩子，同样也感到一些压力。

这些模式化的，夸张的亚裔美国人的成功故事还上了电影银幕。但是在光鲜外表之下，真实的亚裔美国人的生活并非如此。记者谢汉兰的童年故事更真实地反映了亚裔美国人的生活。她是50年代出生的孩子，与无数其他少数族裔一样在美国市郊长大。当时许多社区都有禁止非裔、亚裔、拉丁裔及美洲原住民不能住在那里的契约。当时她的父母一直在寻找可以安家落户的地方，但是他们总是被告知：“我们不能把房子卖给你们东方人。“最后，她的父母在一个大批量开发建造的叫莱维镇的居民区买到房子。

谢汉兰继续说，在那个离二战及日裔美国人被关集中营时期不远的年代里，作为孩子，她知道自己是美国人，因为她吃着热狗和苹果派长大，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她与别人不一样。如果有人说：“回到你们来的地方。“这意味着要她回中国去，而不是回莱维镇。

如果你是“模范少数族裔”，你就该闭嘴。你从不抱怨，努力向前。做一个服从命令的好士兵，做那种好的亚裔人。在五十年代，一个好的亚裔美国人首先要认同自己是美国人，至于你的亚裔身份，也许你会偶尔在庆祝时做个亚洲菜，在节日里穿上有异国风情的亚洲服装，但亚裔身份绝不是你用来给自己定位的主要方式。你多半是基督徒，你努力工作，你相信美国，你从来不要求政府提供帮助，你从来不抗议。

亚裔美国人能够在没有政府干预或帮助的情况下取得成功这一说法不仅被用来诋毁非裔美国人，反抗种族歧视的正当性，而且在这两个群体之间制造对立。当亚裔美国人克服逆境时，他们会被大肆宣传。当非裔美国人要求平等时，他们会被诋毁。

华裔美国人：国际关系的牺牲品

1949 年，中国摆脱了殖民，曾经是二战时期美国的盟友，却因为意识形态成为敌人。一年后，局势进一步紧张，朝鲜战争爆发。领导的北朝鲜得到苏联和中国的支持，而美国和联合国则支持南朝鲜，“我们捍卫的不仅是地理概念上的边界线，我们捍卫的还是一种生活方式。”

陈春卿认为，在美国，亚裔被认为是“永远的外国人“。五十年代，在美国作为华裔长大并不容易。她的父母是从中国来的第一代移民，新移民的生活一向是艰难的。她的妈妈也必须出去工作。

陈春卿的爸爸陈松柏和许多华人一样，从事洗衣店的工作。但是她的爸爸在中国的时候研究中国古典诗词。陈春卿回忆道，当读她爸爸写的关于他的村庄的诗时，她可以闻到鲜花的芬芳，可以看到他对故乡的思念。

当时华人开的手工洗衣店与热狗摊和黄黑格子出租车一样普遍。华裔男性被排除在其他工作之外，而洗衣和熨烫不会威胁到白人男性的工作机会。仅在纽约就有 3500 多个华裔开的手工洗衣店。1934 年 9 月 2 日，洗衣店工人成立了华裔洗衣工联盟这一互助组织，维护自己社区的利益。华裔洗衣工联盟还办了一份名为《美洲华侨日报》的报纸。

当领袖站在那个广场上宣布：“我们国家的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时候，我们为此感到自豪，因为他把西方人赶了出去，收回了国土。当时很多华裔支持他，支持他所做的，因为他给人们一个强大的中华形象，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是xx主义者。

五十年代，由于麦卡锡主义横行，每个人都试图随大流。如果你在任何方面与众不同，那么你可能会彻底失去工作、事业和生计。比如说同性恋和性变态者在当年的处境非常艰难。谢汉兰作为一个后来出柜的美国亚裔同性恋女孩，她无法想象那些人当时的感受。

新泽西州的杰伊·帕尔内·托马斯召集会议开始调查xx主义可能性对好莱坞电影业的渗透。在好莱坞，调查搞出个好莱坞黑名单，好莱坞进入互相告密指认xx主义嫌疑分子的时期。

由于对xx主义的恐惧无处不在，华裔身份让你自动成为一个嫌疑人。

谢汉兰的父亲英语说得很流利，又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他非常不同意中美关系的走向。他给报社编辑写信，因此引起FBI（联邦调查局）的注意。

从技术上讲，自从美国卷入朝鲜战争以来，中国就是我们的敌人。美国政府认为《美洲华侨日报》违反了《对敌贸易法》因为他们为一家华裔银行刊登广告，接受华裔美国人给家人寄钱。

《美洲华侨日报》的编辑梅参天，因为接受一家中国银行的广告费而被定罪。他谴责这一判决。为对新闻自由的攻击。梅参天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并在出狱后不久去世。几乎所有订阅《美洲华侨日报》的人，为它投稿的人或者与它有任何瓜葛的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比如陈春卿的父亲陈柏松。

“纸儿子“（paper son）现象是一整套运作系统，让人们以一个新的身份成功地移民美国。

从 1882 年开始《排华法案》禁止中国男女劳工合法地移民美国。人们就花钱购买一张伪造的出生证明声称自己是一个华裔美国人的孩子。这样，他们就成了有新名字的”纸儿子或纸女儿“，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来美国。在那八十多年里，大多数华裔移民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移民美国的，包括陈春卿的父亲。

“纸儿子“现象终于在五十年代暴露出来。美国外交部和联邦调查局开始对美国华人社区进行调查，这与使用伪造身份移民的记录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为了知道这些非法移民是不是某些组织的jian蝶。他们给华人社区提供了一个“鸡肋”的机会说:”只要你坦白，告诉我们自己非法移民的过程，我们会将你的移民身份合法化。

陈春卿回忆道，在她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后，她做完了作业，坐下来学中文，读读孔子、诗词，练习一下书法。这时候有两名男子走上来，他们看上去不像是顾客，穿得很体面。她不知道他们就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他们对她说话很客气。他们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她知道父亲的名字当然叫陈松柏了，那是出生证上的名字，但是他们试图让她父亲说出他的真名 -- 黎屏尘，那个给报纸撰稿的人。

陈春卿说她的家里面对于“坦白“有过争论。她的妈妈想去坦白，这样就可以把她的家人申请到美国来，但是人们不信任这个坦白计划，她的父亲就没去坦白。一天夜里她醒来时，看到父母亲在烧纸，她问他们在做什么，她的父亲说，”天气很冷，没有暖气，我们就是烧个火暖暖手。“然后她的父亲告诉她，”上个厕所回去睡觉吧。“

其实，他在烧自己写的诗。

无休止的迫害给华人社区带来创伤。直到 1966 年这个所谓的“坦白计划”彻底终结时，成千上万的华人深受其害。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整整一代美国华人彻底避开政治。对政府的恐惧迫使他们保持沉默。

亚裔美国人运动：平权的到来

民权运动正在为有色人种打破通往平等权力的障碍。虽然还是少数，但是越来越多的亚裔参加了斗争。争取平等的斗争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改善了亚裔的生活。

美国反亚洲移民政策在美国亚裔历史中有至关重要的影响。美国国会通过了一些列法律，先是禁止中国移民，逐步扩大直至1924年禁止所有亚裔移民和入籍。这些反亚洲移民法案的废除始于1943年排华法案的废除。直到1965年通过哈特·赛乐法案才完全废除反亚洲移民政策。

配额制由优先制取代。家庭团聚成为移民第一优先；第二种优先是技术移民，即具有一定学位的移民或其工作领域，被美国劳工部认定为美国人才欠缺的领域。但是参议员们在移民问题上产生了争执。

夏威夷州参议员邝友良在国会发言说不用担心，亚洲人不会大量涌入，通过这项移民法案禁止移民歧视是正义的，但不要担心，我们这样做并不意味着亚洲人会像洪水一样，一群一群地涌入美国。然而，到二十世纪初，来美国的移民中有80%来自拉丁美洲或亚洲。

技术移民的优先给受过高等教育的亚洲人及其家属带来优势。历史学家简·洪的的母亲是在韩国受过培训的护士，通过65年移民法得到签证，之后，简·洪的父亲、祖父母、及其姨妈舅舅们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移民美国。通过她母亲一个女人，她的家人中大约有十五人能够移民到美国，男女都有。

今天大多数亚裔美国人是外国出生的。这也多少改变了人们对亚裔美国社区的看法。65年移民法案实际上改变了亚裔美国人口的组成。移民法也改变了这个国家，亚裔美国人的人口在短短十年内翻了一翻，新一代已经准备好要破茧而出。

生于1940年旧金山的李小龙成为了美国的亚裔英雄。演员朴蓝道说：“我第一次看了李小龙的电影时还是个非常小的孩子。我记得完全被这个人迷住了。不是因为他是亚裔或者他有一张亚裔面孔，而是因为他这么有魅力和自信，我痴迷于他，一遍又一遍地看他的电影，我想要成为李小龙。”

谢汉兰还分享到在她七十年代上大学时，开始听说竹本松那样的人。这让她意识到原来真有这样令人惊叹的亚裔美国女性，这些女汉子在真正地改变这个社会。亚裔曾被奉为最优秀的美国人，他们也曾被谴责为最劣等的人。如今亚裔美国人已经准备好走出阴影，庆祝他们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