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每年3月，巴塞尔国际钟表首饰展往往能吸引来自全球的近十万名观众、专业买家、参展商和媒体。他们聚集于这个平时只有十几万人口的城市，当地酒店和餐厅全程爆满，数万人不得不每日往返周边不同城市，甚至国家，以解决住宿问题。好在巴塞尔位于德法瑞三国的交界处，加之三国极为便利的铁路与公路，往返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01
出师不利，旗开得胜
2014年，我第一次参加巴塞尔国际钟表首饰展。因行程决定晚了点，最佳航线已是天价，所以我定的机票是从上海经停维也纳到苏黎世，然后再坐火车到巴塞尔。
搭乘的国航降落维也纳后，下一程接了大韩航空，该航班是从维也纳起飞经停苏黎世回大韩民国。我把护照翻到申根签证那一页，随着一大群说着韩语的乘客排队依次登机。奥地利边检工作人员扫了我一眼，便直接盖了出境章。我估计他潜意识也把我也当成韩国人民要回国，而我压根也没多想，便直接登机了。
谁料到，一场“国际乌龙”就此展开。
降落苏黎世机场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从巴塞尔专程赶来接我的香港同事Conrad，告诉他20分钟后，我们应该能在出口见面了。结果瑞士边检人员拿着我的护照翻了一会儿说：“你是单次申根签证，在维也纳已经出境了，不能再进入瑞士了！”
WTF？！签证用过了？怎么可能？？然后呢，机场一小时游，打道回府？？？
我脑子急速运转。我告诉自己，镇静，镇静，不能够啊，天无绝人之路。不是欧洲也有句谚语：“上帝关上一扇门，同时会打开一扇窗户”吗？我必须找到这扇窗户啊，哪怕上面有几道锁。
于是我问：“能不能给我办个落地签证？”，“抱歉，中国护照不可以！”，“能不能破例通融一下？”，“这我决定不了，找我的上级吧，这边请，不要影响后面的旅客。”彬彬有礼，但面无表情，典型的德语民族特征。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进了传说中的机场小黑屋。值班的警员听完我的叙述后，同样也是彬彬有礼、面无表情地跟我说：“这我也无权决定，要不你和我们今天的边防总长直接谈吧”。那就谈嘛。在等待期间，我赶紧给Conrad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我的处境，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让他先去垫巴点儿吃的。挂了电话不久，就看见一位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女警官缓缓走来。心中窃喜：有门儿！这种沟通是哥们儿强项啊。上帝之手已经隐约指向了黑暗中一扇窗。
我拿出大牌瑞士表厂的精美邀请函，先用英语把整个过程又说了一遍，强调了我是代表中国最大的手表采购商来巴塞尔为中国市场下一整年的订单的（侃呗，咱是北京户口）。讲完了，我以略带恼怒的口吻抱怨道：“你们欧盟国家的边检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毫无责任心，这绝对是不可接受的，你总不能让我承担你们欧盟边检的过失带来的后果吧？”。
曙光出现了。女警官开始露出一丝微笑（5分钟内能逗乐一个女人，你就成功一大半了，据说是法国谚语），纠正我：“对不起先生，不是我们欧盟，瑞士不属于欧盟，是奥地利，奥地利人，you know？在瑞士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当然当然，瑞士是以理性、严谨但公正、人性化（这里划重点）著称的，我相信你们一定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们邻居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然后我开始转用早已生疏的法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硬兼施，死缠烂打。眼看着女警官的神态越来越舒缓、眼神越来越温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来上帝的窗户快要打开了。
正所谓：母语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尽管苏黎世是德语区，但法语也是瑞士的官方语言之一，法语此处肯定加分啊，而英语在欧洲大国普遍不受待见，大家说英语是不得已为之。
没料到，女警官突然又说，“但有个问题”（WTF, again?!）， “你的回程时间是7天后，而我的权限只能给你7天的商务签证。如果你一定要按行程回国，我必须向总部申请，但现在那里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我只能试试…… ”
这种特殊旺季回程都是定死的，不可能改签，于是我又连忙说，“Oui Oui Bien sûr. Allez-y et merci bcp！”得嘞，赶紧吧您呐！
5分钟后，女警官终于成功地拿到了总部授权，随即指派一名较年长的男警员给我现场制作打印新签证。但一波三折，她又发现护照上只剩2个空白的单页，按规定已不能再贴签证。差点又功亏一篑。我不得不再次说服女警官，最终拍板搞定，我才放心目送她离去。那一刻，我的心情，感觉像是《围城》里的李梅亭：那女人走了，李先生回身向赵方二人得意地把头转个圈儿，一言不发，望着他们。二人钦佩他异想天开，真有本领。李先生恨不能身外化身，（空中跃起旋转360度）拍着自己肩膀说:“老李，真有你的！＂
事情到此，本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出境后我发现，行李还被海关扣了。因为太久没人认领，怕有爆炸物，被拿去警卫室过X光了……
无论如何，像莎士比亚写的：All’s well that ends well. 我终于可以开启我的首次巴塞尔之旅了。
可怜的Conrad，在外边焦急而又无奈地等了我2个多小时……估计那一刻，他也难得地、深切地体会到了一国两制中国护照的差别
02
无心插柳柳成荫
格拉苏蒂原创(GO)和另一德国名表朗格（A.Lange & Söhne）可谓系出同门，他们同处德累斯顿附近的格拉苏蒂。这是一个只有二三千人的小镇。
这两个品牌的部分表款之间确实具有相似之处：偏心表盘、大日历窗、鹅颈微调、3/4夹板、精抛倒角、阿波罗纹齿轮、蓝钢螺丝以及黄金套筒加盖红宝石等等。两者均为世界高端腕表（朗格的排名更靠前一些），在强手如林的瑞士制表业虎榻之侧，共同打拼出了德国腕表的一片天地，牢牢占据着世界第二大高端表生产国的地位。
在瑞表集团的格拉苏蒂展台，品牌代表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给我依次介绍当年推出的最新款式。但我抱着极大兴趣想看的却是几年前曾惊鸿一瞥的、一款格拉苏蒂与世界顶级名瓷梅森合作生产的“参议员”系列。
听完介绍，讨论了几个设计及生产环节的问题后，我便直奔主题而去。品牌代表面带自豪但略显遗憾地告诉我，那的确是款传世之作，只可惜两个德国巨人几年前已终止了合作，所以此表已成绝唱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晚回到酒店，便给国内的同事发出信息，请她帮我在国内搜寻这款绝版。
从1998年开始，这两家均以制造国粹级精品而闻名于世的德国名厂展开了合作：由梅森瓷器厂为格拉苏蒂制作白瓷彩绘表盘，专供格拉苏蒂独家制造限量手表。受制作工艺的限制，梅森瓷器厂为格拉苏蒂制作的表盘全部为少量的限量版本，均带有梅森的蓝色交叉双剑标志。
经高温窑烧而产生的白瓷彩绘表盘质地坚硬、色彩恒久，质感犹如光润的和田羊脂玉。梅森瓷器厂陆续为格拉苏蒂表厂限量制作了一些不同主题的表盘，风格独特，完美体现了不同类型的艺术风格，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据称全世界可制造彩绘珐琅表盘的表厂尚有数家，而制造白瓷表盘的唯有梅森瓷器厂一家。梅森在瓷器界的地位等同于汽车中的劳斯莱斯、腕表中的百达翡丽、手袋中的爱马仕。
次日我打开微信，国内已有了回音：参议员白盘系列在大中国区早已售罄，但有「明龙」(Ming Dragon)系列一枚。
「明龙」纹饰是梅森瓷器早期重要纹饰之一，当年由梅森瓷器厂的创建者、狂热喜爱中国瓷器和中国龙的奥古斯特大帝亲自下令设计，历经三个世纪并沿用至今。他对中国瓷器狂热到什么程度呢？他竟然用600名精锐龙骑兵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换了151件中国瓷器！四条萨克森“海豹突击队员”的命换一件中国瓷器！！（这让今天用八亿件衬衣换一架波音的我们情何以堪）。
据说，后来这些忍辱负重的龙骑兵在异国他乡不断壮大，又跟随着腓特烈•威廉一世之子、名扬天下的腓特烈大帝的铁蹄，把当初遗弃他们的故国踏得寸草不生，杀得片甲不留。这位大帝真是跟中国南唐的李煜和北宋的宋徽宗有一拼。
(直径36公分，罕见，制作年代约为1950年前，笔者收藏)
有趣的是，梅森的明龙与中国明朝的龙有一个较显著的区别，即明朝的龙嘴通常都是上颚长、下颚短。到清朝从顺治开始，龙嘴才开始变得上颚短、下颚长，俗称“地包天”。梅森的明龙为什么会有清代龙纹特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早期欧洲人在瓷器上画的“满大人”（Mandarin）的确是四不像，你分不清他画的是汉人、蒙古人、日本人、还是高丽人，甚至还混杂了高加索人种的特征。终究那时大部分画师毕生也没机会遇见一个中国人，更没机会看到一条真龙了。
格拉苏蒂的这套明龙系列，分别配以梅森制作的绿、蓝、紫3种颜色的龙在白瓷表盘上，并分别被格拉苏蒂限量制成90只玫瑰金、60只白金和40只铂金的手表。我购得的这枚绿龙编号为Nr.46/90。一年后国内又出现了一枚蓝色的Nr.07/60，由此我凑成了一对儿，此乃后话。但紫龙这么多年来一直杳无芳踪，拍卖行也几无现身，估计40枚的数量的确太少了，而龙又是在亚洲尤其是在华人圈倍受青睐的图腾。
期望在我手上，三色明龙有朝一日能萍水相逢，欢聚一堂。
收入囊中的喜悦和失之交臂的遗憾常常是结伴而行、长期共存的，这才是收藏最值得回味的部分。见过即是拥有，只不过你拥有的更多是美好的期待或记忆。
（照片来自网络）
（某品牌VIP晚宴现场，专程请来维密女模和阿城女郎现场表演）
谨以此文纪念风光难再的巴塞尔钟表展。
Basel Fair, A moveable Feast.
作者简介：作者是交易门特约撰稿人。服务过大宗商品贸易、电信通讯、管理咨询、腕表及奢侈品等行业，担任过全球最大的人力资源管理咨询公司MERCER的大中国区总裁并被评为“中国最具实践力十大顾问”，多次受邀于北京大学等知名高校MBA项目的授课。曾就读于国际关系学院、北京外国语大学、北京大学。游历过约50个国家和地区，痴迷于中外古家具、木雕、西洋钟表及瓷器的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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