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型需要严谨还是随意,这是一个问题。
贵族爱假发
在欧洲的博物馆里经常可以看到王室肖像画,它们通过借鉴拜占庭艺术基督圣像的画法来展现天赋皇权,同时将《圣经》故事替换成了政治话语:在亚森特·里戈为路易十四绘制肖像画时,不忘以精确的方式将法国君主制的象征和加冕用具融入其中;伊丽莎白·维杰勒·布伦所绘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与她的孩子们》则试图凸显玛丽皇后的母仪天下。
无论哪种场景,17、18世纪欧洲宫廷画中的主角无一不顶着一头茂盛华丽的头发。事实上,那都是假发。
《玛丽-安托瓦内特与她的孩子们》
华丽的发型在多数文化里都象征着地位、权力和财富。
毕竟,打造并维持华丽既耗时又费力,需要专门的仆人来负责。启蒙运动思想家狄德罗在他编纂的《百科全书》中写道:“长发在古代高卢(古代西欧地区名,现法国、比利时等地)是荣耀和自由的象征,王朝时期它是皇家血统的象征,其他人根据等级次序依次剪短。”然而,路易十三的头发却没能如希望那般茂盛,他用一顶长长的、深色波浪形假发来掩盖不够体面的秃顶。这也让他成为自古埃及以来所有王室中第一位戴假发的皇帝。

埃及艳后
“太阳王”路易十四是假发的狂热拥趸。1655年,他一次性雇用48名假发师傅来为他制作假发,并在凡尔赛宫卧室旁边设置了一个假发室,里边摆满了真人比例的雕塑,它们充当“头模”的角色展示各种各样的发型——打猎时的假发,居家时的假发,庆典时的假发⋯⋯男爵西蒙曾在回忆录中详细记载了路易十四的起床仪式:早上8点,仆人把睡梦中的国王唤醒,在外等候多时的御医和保姆立即进入起居室问安。之后,国王换上衬衣,此时,他会决定今天佩戴哪顶假发,与此同时,侯爵、公使、总督等各色权臣会按照尊卑顺序登场,路易十四就在众人面前完成他非常私人的更衣仪式。繁文缛节方面是为显示皇恩的浩大,而假发在其中是不可或缺的道具。
查理二世(Charles II)也效仿了路易十四的做法,雇佣皇家假发制造商为自己制作假发。随着更多贵族的“附庸风雅”,假发成为整个欧洲上流社会的时尚,这种奢侈是其他阶层无法负担的。在当时的伦敦,一顶普通的假发大约需要25先令,大约是普通工人一周的工资。
早期的假发混杂着马毛,气味难闻还容易生虱子。这当然难不倒善于遮盖气味的法国贵族,他们开始给假发“抹粉”。假发粉是研磨得非常精细的淀粉,并加入薰衣草、橙花或其他浓烈的香料提取物。被大量扑粉的假发变成了白色或灰白色。年轻的贵族女性并不会戴一整个假发,而是选择精致的人工接发和假发片混在自己的头发里,但香粉是万万不能少的。若要出席隆重的场合,令人惊叹的亮紫色或粉红色香粉则更为适用。这算不算染发的前身呢?
用发型彰显声望在18世纪达到顶峰。如果茂盛的头发代表着政治上的兴旺和权力,那么头发肯定是越多越好。为了这个目的,男士假发高耸,女士假发繁复,有些甚至将模型船、鸟笼、旗帜等元素编进假发里。对于那些还想再来点珠宝头饰的女性来说,就要“欲戴假发必承其重”了。无论看起来多么可笑,只要法国皇室的发型师“振臂一呼”,便能引来欧洲各地的纷纷效仿。正如孟德斯鸠在他1721年的小说《波斯人信机》中所说:“妇女在欧洲无论哪个地方做头发,她都奴隶般地遵从着法国发型师的法令。”

法官头套
法国大革命给一切跟奢靡生活方式有关的潮流按下了休止符,权力和假发也就此分道扬镳。
政客的话柄
世界各地的政治评论往往是严肃媒体更具说服力,像美国的《华盛顿邮报》、英国的《泰晤士报》、德国的《法兰克福汇报》。然而在法国,这个权力握在《鸭鸣报》(Le Canard Encha?né)手里。已经有100多年历史的《鸭鸣报》风格一如报纸法文名的双关表达——“来自内部的窃窃私语”,从60年代开始,它拒绝任何形式的广告,确保内容不受干涉。全盛时期,每周二晚上,在报纸即将出街的前一天,巴黎各地的党派人士和相关媒体都会挤进距离卢浮宫不远的报社,提前打探明天又有谁要倒霉了。
四年前,时任法国总统的奥朗德就被《鸭鸣报》上一篇关于头发的报道推上风口浪尖。大概的故事情节是奥朗德以公费付给私人贴身理发师9895欧的月薪和福利被曝光,引发公众的不满。敌对党派也就此发表了一些针对奥朗德不那么正面的评价。
当时,头发风波距离下一届法国总统大选还有一段时间,虽然几位关键候选人还没有确定。但很多相关人士都开始主动“报备”自己处理头发的方式了。法国总理曼努埃尔·瓦尔斯办公室表示,他没有私人理发师,去理发店的费用自理。支持前总理阿兰·朱佩的人士打趣道,这是朱佩弘扬秃头优势的好机会。
政治语境里的男士发型是个有趣的话题。
没有头发是个问题,远一些的如843〜877年在位的西法兰克王国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被称为“秃头查理”(Charles the Bald),有学者认为这个绰号不仅是对其外貌的描述还“双关”了他缺乏领土;近一些的如2010年,时任意大利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花重金植发,被比尔·盖茨影射了,盖茨在抨击意大利糟糕的对外援助记录时对媒体说到,
“与抗击疟疾相比,富人更愿意为自己的问题一掷千金,比如秃顶。”
丘吉尔
然而,有头发问题更多。前美国副总统竞选人约翰·爱德华兹曾向其竞选团队报销800美元,用于支付贝弗利山一位理发师的两次理发费用。卡梅伦在上任后一个月就把头发从右分变成了左分,据说发型顾问告诉他后者看起来更有阳刚之气。对于政界和商界大佬来说,发型同身材都属于形象管理的一部分,力求保持稳定和一致。他们的发型最好中规中矩,一经选定不轻易改变,甚至像刮胡子一样频繁地修剪。整洁利落的发型代表可控,不过也有例外。
特朗普的头发经常被拿来开玩笑,有人认为他那头蓬松的金发是假发,为此特朗普曾在推特上大声疾呼:“大家都知道,但讨厌我的人和失败者拒绝承认,我没有戴’假发’。我的头发也许不完美,但它是我的。”

特朗普(图|人民视觉)
而鲍里斯则完全一副“桀骜不驯”的破罐破摔,他的头发从没有停在它应该待的位置上,一如其处事作风——口无遮拦的言语、不够讲究的衣着,这反倒赢得了民众的好感度。到底发型需要严谨还是随意,这是一个问题。
鲍里斯·约翰逊
对女政治家来说,情况又不同了。随着越来越多女政治家梳着类似的蓬松短发,人们特意为她们造了一个新词——Pob,又称政治波波头(political bob)。特蕾莎·梅、尼古拉·斯特金、安格拉·默克尔,希拉里·克林顿都属于Pob头一族。
玛格丽特·撒切尔担任首相时一年要光顾美发沙龙120次,其精心修剪的头发像是在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如今的Pob头一族就没那么“精致”了。特蕾莎的头发像是在浴室镜子前快速吹干的,默克尔则像是洗完就走的风格。有专业理发师指出,很多50岁以上的人喜欢Pob发型,她们只需要每6到8周修剪一次头发,选择它意味着把时间花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Pob头一族没有时间操心诸如摩洛哥精油和Kérastase液体黄金哪种效果更好的矫情问题。金·卡戴珊需要一个团队来帮她洗头,Pob头一族则完全相反,它是一种低维护度的时髦。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撒切尔夫人
但是只要你想,Pob头也可以变得很复杂。希拉里是Pob头一族中的美国派,她对头发的重视程度不亚于撒切尔。毕竟,头发是希拉里的痛点。她当上参议员的时候,为某法学院的学生做公民义务主题演讲,其中的一席话让在座学生们大吃一惊。“今天,我必须对你们说头发很重要。这是人生的经验之谈,我家里没人教过我,韦尔斯利和耶鲁法学院也没有教过我。你的头发,会向你周围的人传递出重要信息⋯⋯人人都会关注你的头发,所以你们一定要重视它。”
多年来,希拉里一直被人拿她的头发说事。在她担任第一夫人期间,她的发型变化频繁。虽然那都是出于她和克林顿在政治上的权宜之计,需要她树立更加柔和,自然和性感的形象,但有太多尝试都失败了。紧接着,她在国务院工作期间又因为发髻和发夹遭到了嘲笑,希拉里不得不请了私人发型师陪伴在侧。在接受《魅力》杂志采访时,希拉里坦言,“对于女性公众人物来说,压力太大了。”头发让她如此介意,以至于2014年自传《艰难的选择》出版时,希拉里最喜欢的一个建议书名居然是《发束编年史:和我头发有关的112个国家》。

梳着Pob 头的希拉里· 克林顿
在2016年的美国大选中,有人看到希拉里从纽约波道夫·古德曼的高级美发沙龙里走出来,对此,希拉里的造型师表示,“我的目标很明确,不要让发型成为她的问题”。然而,结果是,希拉里那个发型有点问题的对手当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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