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 vs TikTok之战：美国软实力毁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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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作者 | 刘胜军

距离11月3日大选日期越来越近，特朗普加紧了挑起矛盾以拉升选情的节奏。

继8月6日行政令之后，8月14日特朗普再度发布针对TikTok的行政令。在短短一周内，就同一公司两度发布行政令，区别何在？

• 8月6日行政令针对的是“字节跳动”，明确规定45天后禁止任何美国个人和公司与字节跳动及其子公司进行交易。

•8月14日行政令明确针对的是“剥离TikTok”，要求字节跳动在90天内按照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 (CFIUS) 的要求从 TikTok 当中撤资，包括：1）一切和 TikTok 有关的有形和无形资产；2）所有从 TikTok 或 Musical.ly 提取或衍生出的和美国用户有关的数据。字节跳动需在剥离工作完成之后立即通知 CFIUS，提供相关数据的保管记录和已经删除的证明。CFIUS 有权对字节跳动进行进一步审计，保证相关数据确实删除。

显然，新版行政令的指向更加具体、明确，其真实意图可以说一目了然。

对比这两份独立平行的行政令，可以得出以下关键结论：

• 8月14日行政令透露了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调查详情”，明白无误地裁定：字节跳动无论如何不能继续运营 TikTok美国业务。

• 字节跳动其实没有选择：要么主动退出，将TikTok出售；要么对抗美国总统行政令，最终很可能导致TikTok被封禁，这等于将上亿TikTok用户白白送给以Facebook为代表的竞争对手。何去何从，不言而喻。

• 8月14日行政令，无疑给了那些指责字节跳动“投降派”的“天真派”一记响亮耳光。那些打鸡血式的喊打喊杀式叫嚣可以消停了。

笔者在“ TikTok 们如何面对疯狂的特朗普政府？”一文中已经指出：

• 特朗普以所谓“国家安全”的借口要封杀 TikTok，而国家安全是一个万能的大帽子，并不需要实质性证据，只要怀疑你就足够了。在这种情况下，以法律诉讼对抗“国家安全”是没有实质性意义的。

这一判断，在特朗普8月14日禁令中得到了印证：

• 我有可靠证据可以证明，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字节跳动公司，通过收购注册在开曼群岛的 Musical.ly 公司，可能将会进行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行为。（注：傻子才相信他有证据，有种你公布出来啊！此前已经有自己人打过特朗普的脸了：美国中央情报局（CIA）评估结果认为，没有证据显示中国政府从 TikTok 处获取用户数据）。

特朗普最新的行政令传递的信号很清晰：

• 只要你保存了美国用户的数据，就不行。

特朗普在此前的WeChat禁令也说得很露骨：

• 与TikTok一样，WeChat会自动从其用户那里捕获大量信息。这种数据收集使中国获得美国人的个人和专有信息。此外，该应用程序还可以捕获访问美国的中国公民的个人信息。

虽然字节跳动努力将TikTok打造成一个独立的实体、将所有美国用户数据存储在美国境内的服务器上，并聘请了迪士尼前高管 Kevin Mayer 担任首席执行官，但所有这些努力在蓄意找茬的“特朗普政府”面前等于 0 。就因为一个理由：你来自中国。

这再次证明了，那些认为通过法律诉讼就可以“改变疯狂的特朗普”的想法——很傻很天真。

曾担任谷歌中国区总裁的李开复评论说：

• 美国处理 TikTok 并没有给出需要做什么才能继续运营，对于美国对它的控诉也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强迫收购+只给 45 天+还要收中间费，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

这种针对个别公司采取的“定制化打击”，的确有违公平原则，也是美国市场经济的严重倒退。单纯从“法律理念”的层面来讲，美国对华为、TikTok、微信的打击都是“野蛮行径”，而“国家安全”成了一块“遮羞布”。

遗憾的是，在“国家安全”这个“黑箱”面前，不必抱有任何幻想。华为针对美国政府和国会的法律诉讼，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特朗普多次引用了美国《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国家紧急状态法》以及《美国法典》第3章第301条。1977年通过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授权总统宣布国家紧急状态后规范商业的权力，以应对外国的任何异常状况或特殊威胁。IEEPA涉及面较广，授予的权力不需要国会批准，也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资源，以及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那样的复杂程序。因此，这些法律成了特朗普任性治国的“杀手锏”。

坦白地说，起诉特朗普政府，只具有象征性意义。

因此，退出美国市场是既定的结果，这一点上字节跳动没有选择。

从新的行政令可以看出，美国政府对于微信和 TikTok 是区别对待的：

• 关于字节跳动的行政令中，“交易”一词后面并无限定“与 TikTok”有关，而针对微信的行政令中，“交易”一词后面限定了“与微信有关的”、而非与腾讯有关。

这意味着：特朗普的真实意图并非封杀 TikTok，只是要强制其出售给美国企业。如果字节跳动剥离 TikTok，该行政令将不会影响 TikTok 的运营。

可见，特朗普虽然是个流氓，但并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封杀 TikTok 很可能对其大选带来“无法承受的政治后果”——得罪上亿用户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在接下来的宝贵时间里，字节跳动应该努力“最小化损失”。从战略角度看，笔者建议：

• 让TikTok“活下去”是理性的战略考量，是在全球市场狙击Facebook的必需。一旦TikTok阵亡，最大的赢家就是Facebook，不仅可以免费截获TikTok的上亿用户，也将显著扩大Facebook在全球的竞争优势；

• TikTok 不能只和微软一家谈，必须让包括推特在内的多个买家与微软竞争，确保卖个好价钱;

• 从战略匹配看，卖给推特更有利。微软缺乏社交媒体的基因，很可能没有办法让 TikTok 继续茁壮成长。

TikTok的美国竞争对手已经开始“趁火打劫”：Byte在7月8日的下载量跃升了126％之后，在App Store的榜单上排名第一。YouTube已开始测试短视频应用Shorts的功能。Facebook旗下的Instagram，8月5日发布Reels短视频程序，并花费大量资金从TikTok挖角内容创作者。

必须看到，一旦 TikTok 阵亡，最大的受益者是扎克伯格。

Facebook 业务收入的 98% 以上来自于数字化广告。迅速崛起、势不可挡的 TikTok，已经令 Facebook 寝食难安。TikTok 已经隐隐成为了 Facebook 帝国掘墓人的最佳人选。

不难想象，“两面人”扎克伯格听到特朗普剑指 TikTok 时内心是何等的狂喜！

不难理解，扎克伯格为何在国会听证会表现得如此“无底线”！

类似于 TikTok 这样的遭遇，今后还会有其他公司会遇到。

在“政治逻辑”压倒“法律逻辑”和“经济逻辑”的背景下，笔者建议：

• 看清本质，不能简单从法律和经济视角看问题；

• “国家安全”是一个特殊的法律领域，企业几乎没有抗辩的空间；

• 不要以“中国企业身份”去抗争，应该顺势而为把问题转化为美国内部的问题。例如，与其让字节跳动或 TikTok 起诉特朗普政府，不如让 TikTok 的员工、用户去起诉，更有利于绕开其中的政治陷阱。即便 TikTok 的员工、用户败诉，至少也会让特朗普“失去用户的心”——让凯撒的归凯撒，让上帝的归上帝。

△美国年轻人如何看待特朗普 vs TikTok

张无忌在与“灭绝师太”过招时突然间记起了九阳真经中的几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面对“灭霸”特朗普，我们也应该多一些从容和长远眼光，而不必过于拘泥于一招一式的胜负。

笔者认为，TikTok事件，对美国软实力的伤害，影响深远。

特朗普在微软介入收购谈判后“厚颜无耻地”表示美国政府要收从这笔买卖中收取相当于投资银行中介费的“报酬”。这是特朗普“大肆挥霍”美国“软实力”的又一生动案例。

在对TikTok和WeChat发动打击的同时，“人类公敌”蓬佩奥提出“净网”倡议：清洁运营商（限制使用中国的电信运营商在美国的电信服务授权）；清洁商店（下架美国应用商店里的中国APP）；清洁应用（限制中国手机下载美国软件）；清洁云储存（限制通过中国云储存公司储存美国个人和企业的敏感信息）；清洁电缆（限制中国技术公司提供美国电缆服务）。

△不顾疫情，全球穿梭传播“政治病毒”的蓬佩奥

此种做法，看似“美国优先”，实则是鼠目寸光的行为短期化。“软实力之父”、美国学者约瑟夫.奈痛心疾首：

• 软实力30”显示，美国的排名从2016年的第一位下滑至2019年的第五位。当美国政府的政策显得虚伪、傲慢并对他人观点漠不关心时，它就会削弱国家的软实力。当特朗普以狭隘的方式解读“美国优先”时，他让所有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是“二等公民”。比他的推文更重要的是他对制度、同盟关系以及基于吸引力的美国软实力的削弱。他是70年来第一位背弃美国在二战后建立起来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总统。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财经教授、亚洲开发银行原首席经济学家魏尚进指出：

• 特朗普不尊重私人财产，疑罪从有，在没有赔偿的情况下侵吞外国公司的合法权利，并使用武断、不透明的规则阻止它们在国内经营。

• 尽管特朗普的行动可能会给美国带来短期利益，但这却给美国的长期利益带来了严重的潜在风险，同时破坏了国际和国内的商业规则。毕竟，如果政府认为他们可以随意敲诈私营企业，投资者的商业信心还剩下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