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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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的1986年4月26日,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五十八秒,一连串的爆炸震碎了切尔诺贝利核电厂存放燃料棒的四号反应炉,切尔诺贝利核灾难,成为二十世纪最严重的科技浩劫。
三十年后的今天,切尔诺贝利周围,依然保留着核爆当时的面貌,楼房还是当时的模样,许多房间里还挂着主人的照片,甚至桌上还摆着没来得及冲洗的底片,还没来得及看完的书,玩到一半的布娃娃……有35万人因为高剂量的核辐射从和污染的区域车里,他们以为只是暂时躲避,最多两三天。然而至今过去三十年,他们依然无法返回故乡。这个当时世界上最令人骄傲的工业国家,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至今仍是一个鬼城。
铀的分解,也就是铀-238的半衰期,换算成时间是十亿年。
核爆发生时,几乎整个欧洲都被笼罩在核辐射的阴影下。据估算,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所产生的辐射,是广岛原子弹的400倍
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在她的纪实文学作品《切尔诺贝利的悲鸣》中 (作者获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跟踪采访了切尔诺贝利受难者,他们被世人称为“切尔诺贝利人”。事故发生的当时造成的死亡人数是31人,但是根据2010年初纽约科学院的研究,从1986到2004年间,大约有100万“切尔诺贝利人”死亡。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大约500万人的生活受到了核泄漏的威胁,有300万儿童一生都需要各种治疗
这本书的还有一个译名,叫作《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大概是每一个看完这本书的读者,心里响起最多的话。是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爱情

事故发生时,消防员的太太露德米拉和她的先生生活在热恋中。不过在事故发生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有多爱他。他们刚刚结婚,走在街上的时候,他会抓着她的手把她转一圈,然后不停的吻她,路人都在对他们笑。那天晚上她的消防员丈夫离开家的时候说,大概是起火了,我很快回来了。
他确实回来了,但是不是回家,而是因为体内受到高剂量的核辐射被转院到莫斯科的医院。露德米拉不顾自己刚刚怀孕,一路哭泣着追赶到莫斯科。
她欺骗医生,说她并没有怀孕,而且他们已经有两个孩子无需再怀孕,而争取到见到丈夫的机会。但是事实是,他们唯一的骨肉,就在她的腹中。尽管所有人都在劝她,她的丈夫已经变成了一个辐射源,她依然不在乎。她轻轻的抱着他说,我好爱你,我只爱你一个
她的丈夫咆哮着推开她,说,医生是怎么说的?不能抱我和亲我!
丈夫的变化是迅速而惊人的,很快,他在床上扭头的时候,就会在枕头上留下大把的头发。第一批冲进核反应堆救火的消防员一个个死去。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甚至床单没有铺平都会让他们的身体血流不止。医生甚至都不敢直接去换药,而是通过自动给药的装置,在隔离屋外观察。冲进去陪着他的,只有露德米拉。
一个月以后,露德米拉的丈夫死了。他被追认为烈士。那又怎样呢?他的棺材甚至被封在锌中,深埋地下,他们被认定为死后依然会散发出核辐射的人,人们会绕开他的墓碑。
他们的孩子早产一个月,生下来40天就死了,死于肝硬化。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死亡

死亡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没有人逃得掉,地球带走每一个人,好人,坏人,罪人,除此之外,世界上就没有公平的事了。
真的是这样吗?
那些刚刚参加完阿富汗战争回到白俄罗斯的士兵说:“在阿富汗,我知道死亡对我来说是什么。从阿富汗回来时,我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而这里(切尔诺贝利)正好相反。它是在你回家后才把你杀死。
他是自愿去切尔诺贝利的,不是为了奖金,而是为了荣誉,那是男子汉才会做的事,他说他不想躲在女人的裙子里。
回家以后,他脱掉所有在那里穿过的衣服,丢进垃圾滑运槽。只留下了帽子送给他的小儿子,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他每时每刻都戴着那顶帽子。
两年后,它们诊断出他长了脑瘤。
另外那些人,那些清理屋顶的人,他们是受到核辐射最大的一群人。因为辐射来自于他们的脚下,而他们只穿了胶鞋。在核辐射的一开始,他们配备着最简陋的防辐射服,和一个坏了的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的盖革计数器。
在完成六个月的清理工作以后,有的人甚至选择自杀。
而那些回去的人,临终之前整个人肿的像水桶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生活

无数的致敬和赞美,早已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根据后来的报道,大概有50万到80万“清理人”参与了整个救援工作,具体数目不详
传说伏特加可以帮助清除辐射,于是伏特加成为了他们每天的日用饮品。后来他们慢慢想开,反正在切尔诺贝利,你什么都可以吃,不过你要用铅把自己的粪便埋起来。辐射最开始的几天,在这些清理人还没有来到切尔诺贝利的时候,辐射云飘散到整个欧洲。如果不是这50到80万清理人在发生事故的4号核反应堆上盖上石棺,核泄漏将会是整个欧洲,甚至世界的灾难。
当然他们不会再有生活,哪怕离开切尔诺贝利,他们也会变成一个“切尔诺贝利人”。如果你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她会告诉你,亲爱的,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也知道你不能生孩子。
当时流行一个笑话,一个人去过反应炉之后回家,他的妻子问医生,我该怎么做?医生说,你要把他洗干净,拥抱他一下,然后停止使用他。
所以他们祷告,上帝啊,既然你让我不行,能不能也让我不想要?
绝不仅仅如此。
一个从切尔诺贝利撤离的女人,去到她在基辅的亲妹妹家,但是对方没有开门。
那些从切尔诺贝利撤离的孩子,他们除了面对随时可能会到来的癌症以外,还有学校其他同学的嘲笑和隔离:看呐,他们是切尔诺贝利人,我们应该在晚上把灯关掉,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发光。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英雄

大家都称他们为英雄,但是,除了勋章,还有什么呢?
除了那些穿着胶鞋在屋顶的清理人,还有第一时间赶来的直升飞机飞行员。
为了保证准确空投命中爆炸后的火坑,这些驾驶员必须将头伸出机舱,用肉眼来确认目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些政府委员每天开会时都讲得很简单:“这个任务需要牺牲两到三条人命,至于另一个任务则需要牺牲一条。”
还有400名不眠不休、在反应炉底下挖隧道的矿工。他们需要一条隧道,在其中注射液态氮来冷冻地枕带,否则反应炉将会直接接触地下水。至今鲜有关于他们事迹报道的文章,他们甚至连勋章都没有。但是他们却需要在高达50摄氏度的底下,赤身裸体,一边爬行,一边推车。那里的辐射高达数百伦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故乡

当时的苏联政府动用了1200辆客车和200辆卡车将当地居民撤离。为了尽可能的防止核污染扩散,当局命令他们不能携带任何物品。
人类永远的遗弃了这片土地,而切尔诺贝利人是第一批能体验这种“永远”的人。
居民撤离后,清理人来了。他们要用水冲刷房屋,防止辐射尘埃继续飘散带来更大的核辐射扩散。他们要射杀被遗留在这里的动物,那些猫和狗是不怕人的,他们看到人的时候只会迎上去。
有人在房子上写着,亲爱的房子,原谅我们!他们和自己的家告别。
是啊,突然有一天,忽然而至的这么一天,你要离开你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不可以携带任何东西。那些人从未离开自己的故乡,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他们在这块土地上长大,恋爱,结婚,用汗水养家糊口生儿育女,然后盼着孙子孙女的到来。在结束这一生以后,他们希望能够入土为安,成为土地的一部分。对于他们而言,这片土地,这栋房子,就是全世界,就是全宇宙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们要离开。必须要离开。
2010年,Holly Morris来到切尔诺贝利。
令她震惊的并不是手里的盖革计数器在拼命的作响,而是她惊奇的发现,在那个鬼城,居然有炊烟。
有大约200人左右,在撤离之后,偷偷的潜回切尔诺贝利,并在那里生活下来。对于他们而言,辐射、死亡……都比不上一个字,家。
如今,切尔诺贝利的故事似乎逐渐被人们所淡忘,但是似乎又不是。
正像阿列克谢耶维奇,走访了那么多人,用最朴实的语言把这段过往如实记载下来,让人们看到,记住。
法国著名的漫画家艾玛纽埃尔 勒巴热亲赴切尔诺贝利,用他的画笔将他看到的画面记录下来。在书的最后一页,他说到:我来这里并不想触碰死亡。在我看来,真正让我恐惧、迷惑我双眼的……是未知,是神秘。让我惊讶的,是生活本身。
2013年,来自北京的夫妇梁红,张昕宇去到切尔诺贝利,用他们的镜头,让我们看到发生事故的4号反应堆,让我们俯览看到了切尔诺贝利这座城市。透过整齐的厂房,我们依稀可以想像这里当年的繁华。在这个当时最强大的工业国家,这里一定是苏联的骄傲。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都自豪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先进,最安全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工作。而此刻,那里空无一人。天是那么的蓝,还有白云飘着,但是你知道,除了阳光,那里的一切都是不安全的。
2016年4月26日。
距离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或者应该说切尔诺贝利核灾难,甚至切尔诺贝利核战争,三十年。
这段历史不该被遗忘。
本文信息来源:

《切尔诺贝利的悲鸣》,阿列克谢耶维奇

《切尔诺贝利之花》,[法]艾玛纽埃尔·勒巴热 

梁红&张昕宇夫妇的视频节目。

田禾,赵祥明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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