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二天,在超市买了一批新碗碟。整个下午,我拿指甲小心剥下上面的标签,随后丧气地发现,盘子表面都会残留一整张玻璃胶。
那玩意很难去掉,用海绵费劲擦拭,五六张盘子,已经相当消磨耐心。灵机一动,从卫生间拿电吹风出来,我所有的生活小常识,好像都是网上看视频学的,说标签难撕,只要电吹风加热即可整张撕除。
没什么用,根本不像网上说的,标签完整脱落,那些粘粘的胶十分有吸附力,不费九牛二虎之力,压根去不掉。
后来小陈说,其实用最简单的办法,拿点洗洁精泡一泡,一擦就掉。
隔天早上,想煮点粥,把米和水下到电饭锅,耐心等待一小时,打开锅盖一看,怎么变成了饭?不甘心之余,又放两大碗水,重新按键,再煮一次。过大半个小时一看,还是饭,电饭锅溢出来的水,一整个台面都是。
小陈跑过来说:是这样的,如果你摁的是做饭,它就只会做饭。
我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电饭锅都能抛弃我。
做我们这行的,基本跟现实生活不太相干,我丈夫有一句至理名言,经常要擦擦亮送给我:你不要以为事情跟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2020年的春节,忽然每个人被要求,请回到真正的生活,回到家里的一蔬一饭,回到三餐起居,暂时忘记诗和远方。毕竟现在去哪里,都只剩下一个旅行主题,买口罩。还要担心,回国有没有航班,国外民宿让不让你住,海关是否让你出具健康证明。
呆在家里,谁也不嫌弃谁。
我没再叫过外卖,每天像过双十一一样,过了零点,用买菜软件抢点鸡毛菜。成功抢到了一两次,收到菜后才开始思考:烧菜到底应该是怎样一个流程?
还在倒时差的小孩,下午才醒,醒来就说,太饿了。
当妈的听到这句话,当即起身去厨房转了一圈,但转了又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跑出来说:要不给你做份自热米饭吧?
我做这个很在行,看说明书看得一丝不苟,儿子盯着米饭冒出的蒸气,好像在盯一个奇迹。
饭后他说想要帮忙,看到我洗吃水果用的碗,他说我来洗。水龙头一开,水全都飞溅到地板上。他说那我来拖地,拿一张纸巾,把水擦得到处都是。手忙脚乱之余,把台面上的案板碰倒了,刚切好的橙子,掉了一地。
儿子跟我一样,是个生活的废柴了。
在整整一下午的家务劳动中,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隔壁邻居家春节时举办的婚礼。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物资不丰沛的年代,我家里刚刚有了一台彩电。乡下人住的房子,是两上两下式样的。这家出嫁的女儿,住在楼上东厢房。结婚前左邻右舍的女眷,都会跑到楼上去帮忙。用印着双喜字的塑料袋,分装喜糖,这是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小孩干的事。
真正的大人,要帮忙缝被子,准备塌饼,年糕,忙得一塌糊涂,一直跑上跑下,看到挡路的小孩,中气十足喊一声:走,你走!
即使那时我是个小孩,依然能看出来,女眷的精明能干程度有着十分鲜明的区分,有人拿着针线,会忽然羞涩一笑:这个怎么弄呀?我一点不会。有人像个女强人一样,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井井有条,她去到哪里,都是解决问题的大能人,在乱成一锅粥里,起着定海神针的作用。
多年过去了,我显然没能成为精明能干型的女眷。
我妈来家里帮忙,拿起拖把的瞬间,习惯性对我喊了句:走,你走!
如果生活只剩下生活本身,我们还能好好生活吗?
这天下午,我把扔在门口的马醉木捡回来,有一株顶上发了新芽,放在冬天的室内,好像春天并不太远。外面阳光很好,打开窗通风,戴上口罩,去小区门口扔垃圾。
接着,开车去超市,马路上空荡荡的,直到临近超市,看到好几对男女,穿着厚厚的家居棉袄,从小区走出来,男人搀扶着大肚皮的女人,小女孩勾着男朋友的胳膊,有人戴着口罩,还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超市门口多了个量体温的,进去发现绿叶菜很多,水果似乎比往年便宜了一点,卖猪肉的摊位上,猪骨快70一斤。一对穿得挺含混的中年夫妻,买了两百多块的猪肉,走了。
在囤不囤菜的天平上摇摆了一阵,想到三毛对荷西说: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最终没买太多菜,去隔壁的迪卡侬,买了毽子,跳绳,儿童羽毛球拍……都很便宜,好多年了没怎么玩过这些只要一块空地,就能进行的游戏。
以前总觉得时间很少,一天下来什么都不够用,现在只要放下手机,有满坑满谷的时间,可以踢两百个毽子,也可以在客厅打半小时羽毛球,可以应付小孩的十万个为什么。虽然还是嫌他有点烦,从一大堆活动和学习中闲下来的小孩,听到作业两个字立刻翻白眼,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除了一个人玩耍的背影,很孤单。
在2020年,大概每个人都发现,和平安健康比起来,其余都算不了什么。
我问一个在武汉的朋友,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给我看这几天的朋友圈,因为一盆活了大半个月的满天星,感到很欢喜,买的水仙发芽了,是五彩的荷兰水仙,很期待,外卖送来新鲜水果,生活还在继续。
好像是这样的,即使在困难的日子里,人们也总是愿意见到一些象征希望的东西,新发的芽,将开的花,迟来的阳光。
就算是生活的废柴,也正在努力,要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好好生活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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