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动物世界》的上映,有两个段子开始流传。一是,这是一部在大银幕上,围观一群汉子热火朝天玩“剪刀石头布”的电影,而且他们很认真。二是,这是一部没有赵忠祥的“动物世界”。
当然,以上两个段子都是真实的。
《动物世界》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小镇青年郑开司阴差阳错欠下了高额债务,为了还钱,他登上了大Boss安德森控制的“命运号”游轮。游轮上聚集了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负债者,通过“剪刀石头布”的游戏比拼,胜者可以免去债务,甚至得到更多金钱回报,败者则坠入深渊,生不如死。
《动物世界》剧照
影片改编自日本漫画家福本伸行的人气漫画《赌博默示录》,与《赌博破戒录》《赌博堕天录》并称“开司三部曲”。尽管其在国内非常小众,但在日本是热门IP,原著总销量破千万。电影《动物世界》几乎完整再现了原著中“剪刀石头布”故事的逻辑内容,将漫画的紧张情节视觉化为电影语言。
李易峰扮演主角郑开司,是个落魄的中国小镇青年形象。在改编中,韩延为了更好的展现主角的心理活动,原创了郑开司的心魔——小丑,并加之以追车、打怪等惊险视效,提升观众的感官体验。整体来看,影片在二次元与现实之间找到了相对的平衡,打造了流畅的工业感,是一部可圈可点的漫改电影。
“剪刀石头布”的简单与复杂
其实,在拍完《滚蛋吧!肿瘤君》之后的那段时间,韩延本想自己做一个剧本。他想讲在极端环境下,年轻人进行一场大冒险的故事,借此探讨当代的年轻人该怎样度过自己的人生。后来,朋友推荐他看漫画《赌博默示录》,他发现这部作品刚好可以承载自己感兴趣的命题。
导演韩延
其实,日本曾经推出过原著的真人版电影,藤原龙也担纲主演,众星云集。日本版中,原漫里出现的三大游戏,被不同程度的压缩,依次在电影中登场。而《动物世界》在改编时,却只聚焦了原著中的第一个游戏,也就是“剪刀石头布”。导演韩延分享道:“我看原著的时候,被这段深深吸引了,一口气都能看完的那种感觉。”
原著中,这个游戏的逻辑非常缜密,故事的走向也非常的极致。导演韩延说,逻辑的部分他们进行过反复推演,也曾经试着去改,但“其实改不动”。
游戏规则其实十分简单。参与者每个人起始有3颗星,12张牌,剪刀、石头、布各4张。在单次对决中,胜者赢得败者的一颗星。游戏到最后,需确保自己有3颗星,手中无余牌,即可获胜。
直观看来,对方玩家出剪刀还是布,完全不可预测,游戏似乎是个运气问题。但真这样理解就天真了。主角开司组队PK,他心算纸牌剩余的情况,推测对手手中余牌的种类,判断其出牌倾向,制造了一连串令人应接不暇的惊险反转,将其生生玩成了数学比拼。在《动物世界》中,对决部分以3D的表现形式作为辅助,为了配合了中国观众的偏好,还强化了纸牌的计算过程。
不过,也有人提出,如果大家商量好打平局,那不就都可以下船了吗?韩延指出来,船上的人数是单数,肯定有个人找不到合适的搭档来配合。另外,像影片中的刀疤脸或魔术师这样的人,他们将登船玩游戏视为每年一度赚钱的营生,他们也不会想打平局的。
《动物世界》预告
影片《动物世界》也对人们上船后的命运做了调整。原著中,船上的游戏相当于给负债者提供一次赚大钱的机会,从而改变他们的物质境遇。但《动物世界》弱化了金钱的部分,增加了一些形而上的元素,船上人物命运的走向也变得极端了:要么生不如死待在船上,要么安全下船。生或死,指向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因此,游戏不仅仅是游戏而已。用导演韩延的话来说,它像一场“人性实验”。限定时间内,船上密闭的比赛区变成了“强者为王”的丛林。“这些人就是在靠着自己的动物本能在做事。他们已经失去了道德,失去了阶级,失去了束缚。活下去就是第一位的。”
同时,“剪刀石头布”这个游戏的逻辑规则,刚好可以凸显出不同人在“动物世界”中选择的不同。“原著中后面的很多游戏,其实还是有运气成分,就不光是说怎么去选择的问题了。”
脑子里藏着个小丑
在前作《滚蛋吧!肿瘤君》中,韩延就曾加入了《行尸走肉》《甄嬛传》《人间四月天》《来自星星的你》等经典剧目的片段,来呈现熊顿漫天的脑洞。到了《动物世界》,主角郑开司的脑洞开得更刺激了。
他想象自己化身小丑,在地铁中与怪物搏斗,砍瓜切菜般料理了对方,怪物的伤口喷出了五颜六色的血。或者抢车出逃,上演一出追车大战,从高速路窜到市井小巷,还抽空与追击者肉搏。他们的上空,有彩色烟雾怦然炸开。可以感觉到,导演和他的剧组拍high了。

“作为一个电影,它不能特别纯粹的用漫画的叙事方式,电影受众群中有一些人可能对二次元没有那么熟,他们接受不了。但是,作为一个漫改的作品,又不能丢失掉二次元的部分。”所以,如何平衡二次元和现实感成了关键。
原著里面有很多的开脑洞的情节,就像突然间跳了一个频道。这些内容韩延都争取保留下来,在忠于原著的情况下,把这些东西往人物上去做。但是,如何让人物在他的经历里边具备开脑洞的可能性呢?后来,韩延就给开司做了一个小丑。
郑开司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场变故,小丑的形象就在他八岁的时候植入到了脑子里。郑开司成年之后,小丑仍然跟着他,遇到困境就会冒出来。
在小丑的形象设计上,韩延坦言会有一些参考,如《蝙蝠侠》中的小丑形象,在动作感上也参考了《海扁王》或者《死侍》等。这背后的原因,是更为细腻的人设考量。
《蝙蝠侠》中的小丑
“郑开司是一个生活中的普通人,我不希望小丑是由于郑开司的病态,而凭空想象出来的,像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一个东西。这样的话,脑洞开得就特别刻意。小丑应该是郑开司对于生活中的看过的、听过的、感受过的东西的一个集合。我其实是在帮着郑开司在找,他有可能接触过什么电影、动画、漫画,看过什么,感受过什么。”可以说,小丑的形象是郑开司这个人物,过往记忆和经验的集合。
在原著里面,开司这个人物的情感状态和现实生活都描写得非常少。韩延在这块儿做了很多的文章,增加了两个女性角色,卧病在床的妈妈和青梅竹马的小护士刘青。
“原著里边没有女的,”韩延笑谈,“我现在保证的是,上了船没有女的。”改编之后,开司除去金钱困境之外,还有了现实上的情感困境,人物也就更为丰满一些了。
善与恶的迷宫
创作者在创作电影或人物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融入进去。韩延也是如此。他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我们所谓的善良和无私,到底是我们受教育,受到人类文明的感召才具有的,还是说我们就是生来就是如此。”
在采访中,他举了一个例子:“我有一次在路口堵车,看到一个乞丐,从很远处第一排车往后走,挨个车讨钱。凡是车比较好的,都会塞出来一块钱。那么,这些人内心里是有这种善良的想法,还是说他觉得我现在过得还不错?这种对别人的施舍是建立在个人境遇还OK的基础上吗?”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韩延一直在思考,善这个东西到底可不可靠。
《动物世界》恰恰提供了检验善恶的一个试验场。“我觉得去看这个东西,实际像把郑开司放到一个实验室里面,做了一场人性实验一样。”
在影片中,游戏刚刚开局,郑开司就接受了来自老油条的欺诈洗礼,几乎被逼入绝境。后来几次惊险翻盘,好容易即将胜利,却再次遭到了毁灭性的背叛。有句台词说,“在动物的世界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无关利益的信任,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但经历了这么多,开司始终选择相信他人,直到最后,他仍旧相信着。对一同被关起来的落败者,开司相信他,同情他,并给予了他帮助。开司的这个选择,给韩延的触动很深。
无论在现实生活中,郑开司多么不求上进、口是心非、不负责任,可他内心里面善良的东西其实是一直在的。韩延设计的小丑,恰恰就代表了郑开司心底“一直蠢蠢欲动的对这个世界的善意。”
起初,郑开司不认同小丑,认为自己脑子里有小丑,是得了病。所以在片头,他说“我有病。”但在船上,他的最大的善意反而被环境激发了出来,他也慢慢的认清了,小丑是就是出来帮他披荆斩棘的。于是,郑开司跟小丑有了一个角色的融合,“小丑是他的一个潜能,也是他人物的一个自我成长。”
影片的最后,郑开司从象征着深渊的小黑屋里出来,重返“人间”,他说:“该打的仗老子已经打过,该跑的路已跑到了尽头,该守的道老子自己守着。”
善与恶的问题,韩延把他倾向的答案拍进了电影里,他说:“我们区别于动物的部分,就是我们在逼到死角的时候,在特别极致的环境里面,我们依然还是可以守着人性的一个底线。”
三个圈儿,圈中了李易峰
在《动物世界》里,开司是绝对的大男主。在选角上,韩延没想找一个跟原漫特别接近的形象。他说,“当我写完剧本之后,我就是完全按照电影的角度去选角色,其实很简单,就画了几个圈就找到了李易峰。”
他想找一个相对年轻的演员。还得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他说话的方式,要跟观众是没有距离的。另外,影片里面有很多偏二次元的东西,要花很长的时间拍摄,需要演员拿出档期来配合。
当韩延找到李易峰,他发现李易峰不仅满足条件,还是个对二次元非常敏感的人。后来,李易峰拿出了8个月的时间,专心拍摄《动物世界》。对于角色的揣测上,李易峰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郑开司随身携带着糖盒,就是李易峰自己琢磨出来的创意。
影片的大反派安德森也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韩延最初就希望请一位国外大咖演员来扮演,船上有一百多个不同国家的人,这个大Boss得在气势上压得住场子。剧组邀请迈克尔·道格拉斯出演安德森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前期沟通花了很长的时间。韩延说,他几乎把这个人物,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的经历,全部给道格拉斯写了一遍。
在韩延的设想里,安德森有一个军方的身份,其身世也跟战争有着很多关系。安德森想修改人的基因,背后其实有个宏大的想法。这些都写了,也拍了,但因篇幅有限,在影片中展不开,韩延索性将这部分都删掉了。
而周冬雨饰演的刘青,在戏中与郑开司是一对小情侣,也是他在现实世界中一个重要的牵绊。韩延看了她和李易峰演的《麻雀》,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很自然,不像是两个大明星,反而给人亲切感。周冬雨身上邻家女孩的感觉,也正契合了刘青的质朴形象。
韩延还透露,“周冬雨演戏的方式,特别适合演刘青。这个角色在这部里没法展开,我想象中的刘青其实是有点神经质的,而周冬雨自身也是一个特别直爽的女孩。”
工业感与视效
作为电影的主场地,“命运号”游轮的搭建时间长达四个月,置景工人最多的时候达到350人。它装修的风格,花纹的雕塑,都会考虑到时间跨度。布景做得很细,船上器物发霉的霉点也都做了出来。
另外,为了营造游轮封闭而压抑的气氛,在设计上也有所考量,比如“所有的雕塑都是低着头的,所有的视线都是往下走的,就是在强调一种压抑感。”
整艘游轮分为比赛区、休息区、新手区、办公区、实验区、滞留区和观看区,对于船上的每一个空间,韩延都会做假设。他写过一个很详细的大Boss安德森的人物前传,对反派组织也做了细化,根据这些,他去推演这艘船过去的功用。
“它有可能最早是一个很老的军方的船,几经转手,可能后来用来运过各种的牲口,就有牢笼,还是带着食槽的。可能也被人拿过来做过赌船,所以中间那个大厅会是这样的形态。可能也做过马戏团表演什么的。我们推出了这个船应该有的种种历史印记,但这些东西也没有把它去落得很实。”
在视觉效果上,剧组也是十分的考据和龟毛。追车戏在原漫中只有三句台词,但是韩延拍了三十天。为了更好的呈现设想中的效果,他还花了两天,用乐高和手机拍了一个小视频。船上的戏拍起来也不容易,人物和事件的走向都要精确的去计算,原漫中被模糊化处理的部分,也需要排算出来,比如哪些人被淘汰了,时间点卡在什么地方等等。

影片的视效部分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都是由顶级特效公司来制作的。《动物世界》的片头和地铁、怪兽部分,出自维塔公司。这家公司曾5次拿下了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阿凡达》《魔戒》《金刚》等都是它的作品。影片中的追车部分,则出自另一家顶级的实效后期公司RisingSun Pictures。
韩延坦言,最初没想过要找维塔这样级别的公司去合作,但是当他把分镜、预算以及手机拍摄的小短片都打包发给了所有能想到的特效公司后,维塔很快主动联系了他们,说想把几场大的特效戏都拿过来做。
待电影上映之后,有一些声音指出视效部分会不会有些过长。但在韩延看来,这些都是必要的视觉呈现,关乎了叙事和主角的心理状态,而且,“当我拿掉之后,对这个电影的感受就全变了。”
“还有人觉得特效部分少呢。”韩延笑着说。为了调整影片的平衡,他在剪辑的时候,大概做了六七拨测试,“每剪一个版本,都会请一波年轻人来看。观察他们观影状态,根据反映去调整片子。”最后,他希望找到一个平均值。“光节奏快和慢,我就调了N多版,每次调完放给观众看。如果说观众的年龄差三岁,对这个东西的感受就会差很远。”
《动物世界》在类型上是相对比较新的,拍法上也有其风格和特点。作为一部具有工业感的影片,除去用了国外的特效之外,其他的主创基本上都是国内的年轻的创作者。
韩延说,“我也想试一下,我们现在这些年轻创作者,在工业化这条路上能走多远,能走到一个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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