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施玮博士
文章来源 | 香柏原创
周姿研授权香柏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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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上帝引导人认识祂的方法
如何引导人认识上帝?我们在方法上有各种形式,这些形式必须有当下性,考虑到地域、族群、时代文化、语境、媒体技术等。但本质上,分为人的方法和神的方法。我们在此,借着《约伯记》看此书中所呈现的,上帝引导人认识祂的方法。苦难是人认识上帝一个很重要的途经,这苦难既可能是环境物质上的,也可能是内心精神上的。
苦难的临到,使人思考上帝。
中国人也有“穷则呼天,痛则呼娘”;成语和谚语中有关天的,例如:天理不公、老天瞎了眼,等等,都是人在遭遇苦难时向天发问、向天发怒。当人思考上帝时,就会因为原有对上帝的认知与事实不合,而更痛苦。更痛苦就更渴望认识神。借着苦难,神引发了人认识上帝的渴望;同时也借此,让人原有的认识构架破碎,并以神的启示一步步引导人对上帝认知,从而渐渐形成趋向神本主义的善恶认知,进而建立基督教的世界观、价值观。
我们可以借着约伯三友与约伯的对话,看这个过程:苦难引出痛苦和破碎,痛苦一步步加深、破碎一步步加剧、对神认知的渴望也一步步加强。最后,神以启示重建人心中的上帝观。
此文着重分析约伯与其三友,以利法、比勒达、琐法的第一轮辩论,我们可以较清楚地看到人类文化在认知方面的偏误与困境。人的认知首先是对上帝的认知,是对上帝与人之关系的认知,然后才能由此来确立对自我的认知,对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这个认知的正确与否决定了我们的善恶标准,从而影响到人的幸福、痛苦感受和为人处世之道。
在第一轮对话中,提幔人以利法说:“你的依靠,不是在你敬畏神吗?你的盼望,不是在你行事纯正吗?请你追想,无辜的人有谁来亡?正直的人在何处剪除?”(《约伯记》4:6-7)这几句话清楚地显明了传统思想中对神的认知,正如上文分析过的与中国文化一样,人神之间的关系就是审判与敬畏,而人获利得福的方法也只是依靠自己的“功德”。
一般来说,大都称以利法是经验主义,是从感官世界来认识上帝的。表面上看,他确实在发言中多次提到他的所见、所听;然而,我认为他对自己的所见所听是有所选择并自行解读的,他只是使用了他认为最具权威的“经验”来表述并支持自己的认知。
他对约伯的指责之一是不能持守敬虔(《约伯记》4:1-6),福祸的变化,是随着约伯的善恶而降临奖惩的。他强调世人犯罪所以带来苦难的论点。约伯遇祸是因犯罪,因神不会错(《约伯记》4:7-9),而这二者之间,他忽略了对自己的认识论(善恶观念、祸福奖惩)的怀疑,表面上他说神不会错,实质上他确信的是自己的认识论不会错。
因着这种自我中心的“自信”、“自以为神”,人甚至将个人的感受与梦思认为是神的默示与异象,或假借神的默示与异象之名,这也是人本主义文化在宗教里的典型表现。以利法劝告约伯悔改,他分别谈到上帝的降祸降福(《约伯记》5:1-27),从他这段话里我们能很清楚地看到“德福一至”、“祸福奖惩”的文化观,这种认识论,在意的完全不是对神本性、对真理的关注,而是对人在地上实利的追求。
对于以传统文化思想为“真理”,以选择性经验积累为证据的指责,约伯的回答与感受既是人借着苦难寻求真理时常有的,也是神对人的认识进行引导纠偏的一个过程。第六章约伯回应说了自己“四无”的处境:无辜、无盼、无助、无诚。
约伯与神的关系出现问题:约伯说他苦毒埋怨的理由是无辜受苦。他认为攻击来自他所认识的神,却不明白为了什么,故而烦恼重,心灵惧,意念乱(《约伯记》6:1-7)。他向神求死,但不承认是因犯罪,而是对生命失去盼望。他承认神的主权,但力量耗尽,无法继续在苦境中忍耐(《约伯记》6:8-13)。约伯与人的关系也出现问题:约伯感到无助,他说灰心的人如河道干枯冰冷,如迷失的客旅,并未期待朋友有解救的财力和大能,只求朋友待之以忠诚、慈爱(《约伯记》6:14-23)。约伯感到无诚,他邀请朋友们指明他错在哪里,以至于神要处罚他?他欢迎诚实的教导,拒绝妄论的责备、无爱的攻击,(《约伯记》6:24-30)。
这种“无辜、无盼、无助、无诚”的感受和领悟是人类共有的体验,然而,《圣经》借着约伯启示出人在这一处境下的出路:转向神,陈苦情、唱哀歌。约伯回答了以利法之后,看到朋友无友爱相助,也无智慧教导,转而再向神求告。他相信只有神能解救,虽然感到现在自己活在昼夜无尽头的困苦中(《约伯记》7:1-6)。接下来约伯唱的这段哀歌(《约伯记》7:7-21)是一个认定神,但承担着苦楚,陷在苦难当中的人的心声。哀歌内容:求神纪念人的生命短暂(7-10);求神纪念人的心灵脆弱(11-16);求神赦免人的过犯(17-21)。在这段哀歌中,约伯在神面前卑微,承认生命的短暂、软弱,和心思、行为的不完全,求神放过。
第一轮对话中,书亚人比勒达的立论与以利法基本相同,都认为约伯因为犯罪而受苦,只要约伯悔改就可以得到神的怜悯。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发言一开始就以严厉,直接,苛刻的态度喝止约伯向神的求问(《约伯记》8:2)。这也是中国文化中常有的,将人在认识神与真理过程中的呼问视为不敬,看重表面形式上的“敬神”,而不在乎“远神”,这也导致了对真理探求的惧怕以至回避,甚至在教会中也表现为一定程的“反知”“反智”倾向。
接着比勒达以二个岂能:“神岂能偏离公平?全能者岂能偏离公义?(3-4)来偷换了主题。约伯要了解的是遭遇苦难的原因,是神的心意。需要被调整的是人对神与人关系的认知,这认知也包括人对公平、公义的认知。儒家《中庸》一书中将“率性”,就是遵循天命本性,视为君子之道。然而,要不偏不倚正确地遵循天命本性,就需要对天命本性有正确的认知。基督教认为这个认知是需要不断被上帝的启示带引、纠偏的。
比勒达发言中表现出人认识论中的一大误区,就是固执于人自己对天命本性的认知,将自己的认知视为不变的真理,不向真理(神)本身开放,其实说到底仍是以自己为神。由此表现出来的是所谓的黑白分明、得理不饶人的气势,而他的“黑白”界定之“理”只是他自己所定的。
比勒达的这种偷换探寻的主题、偷换真理的定义,以“真理”在握之势对约伯的责难、定罪,是具有更大摧毁性的。约伯的回答充满心酸,也带着对自己、对人,并对神的失望。他的痛苦使他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产生巨大的震荡。他回答的言语,反应出内心那无奈,惊讶与绝望的心情,并夹杂着对神的不可捉摸的恐惧与曲解。(《约伯记》9:1-35)
在此,神对人认识他的带引仍从约伯的回答中显示出来:进入第十章,约伯的回答中对神的代称从“他”转到“你”,由此可以看出,他从对人的回答、辨论,转向了向神的祷告与申述。这个代称的转变,也让我们想到大卫王在苦难中写的《诗篇》里也常有这类转换,将我们的心带到与神面对面的祷告之境。这个代称的转变启示我们,正确的认识必要进入独自的、个体的,与神面对面的求问与领受,而不能永远停留在群体的、文化性的讨论中。
拿玛人琐法劝告和指责的态度苛刻凌利,而且鲁莽无理,毫无同情。他咬定“有果就有因”的反逻辑,认定约伯是背后作恶的罪人,需赶快悔改。这种冷酷的态度所表现出来的,持仗道德优势,而无怜悯之心,常成为人认识神、亲近神,真正建立与神关系的阻碍。除此之外,他以“你考察,就能测透神吗?”(《约伯记》11:7)等句子来让人对认识神产生绝望。这表现出认识论中的另一个偏误,就是单向的靠人的努力、人的智慧来认识神,而否认了神与人的互动,神向人启示,给予带引。于是在约伯回答的第一句话里,“你们死亡,智慧也就灭没了。”这嘲讽也是神向人发出的。
琐法听过约伯的哀述和辩解之词,反而变本加厉责备约伯的言语。讥讽约伯:多嘴多舌、夸大、自义、无知(《约伯记》11:1-6),他自以为是地指导约伯:悔改、祷告、除罪等除恶的步骤,本身并无错,但他认为如此神就会息怒,赐下心安,平顺,安息、希望等祝福,仍是出于“德福一至”“灾祸天惩”的错误认知。强调的不是更认识神与真理,而是为了平安蒙福,唯有速速认罪。
但约伯却是以良心和诚实来寻求神的心意,“我真要对全能者说话,我愿与神理论。”(《约伯记》13:3)。他斥责三友是“编造谎言的”、是“无用的医生”(《约伯记》13:4);斥责这种论述是不诚:“为神说不义的话”、“说诡诈的言语”(《约伯记》13:7)。这种宗教文化中常有的不诚,表面上是“为神徇情”,实质上了亵渎了神,也蒙昧了认知的道路,神“必要责备”(《约伯记》13:10)。
上帝借着约伯的这段答言,启示出人的智慧和知识有限,当人不知道神的旨意时怎么办:到神面前,与神说话(《约伯记》12:3);谎言无用,倾听是智慧(4-6);替神说谎,必遭神责备(7-12);神前陈明,信神有公义(13-19)。当人向神请求时要:请求恩慈(13:20-22):缩回惩罚的手,与我说话;请求光照(13:23-28):求问何罪,遭至神的征罚;请求顾念(14:1-12):人生短暂不洁,求神顾念。请求遮盖(14:13-17):求神遮盖,人才有盼望。表明神是唯一的盼望(14:18-22):若不见神的拯救就绝望。
第二轮辩论中三友所呈现的认识论并无变化,只是在气势和论据上更加强。例如,以经验为据的以利法加强到以“历史”这个更大的经验法码为据,但其立论为先,自选论据的方法并无改变。
但在二十九章约伯的最后申诉中,约伯开始回顾以往神所做的事,以及自己今天的疑惑,表明他和三友的“德福一至”认识观起初是一样的。在二十九到三十一这三章的申诉中,我们可以完整地看到他原有的观念,以及神借着临到他的苦难将其打破,而他并没有如亚当、夏娃那样“躲避耶和华神的面” ,反倒以诚实来到神面前陈述、争辩来将自己的认知向神敞开,等待神的回应与纠偏。我认为这是一种《圣经》所启示出来的认识论,就是始终向上帝的带领敞开,跟随真理,而不是固守自我对真理的“认知” 不变,并将自我的认知等同于真理。
最后,在三十八、三十九二章,耶和华神从旋风中亲自来回答约伯。神回答约伯这事本身,就已经是对人寻求认识上帝的回应:表明神是一位自我启示的神;是一位愿意与人有亲密关系的神;在人寻求认识真理的过程中,真理之源上帝是与人有互动的,对人有带引的。
神的回应有几部分,首先是斥责“谁用无知的言语使我的旨意暗昧不明?”(38:2)。然后,鼓励以诚实寻求认识神的人,“你要如勇士束腰”,来与神面对面的交淡。第三部分内容神并没有就约伯为何受苦?他所受的苦与他所有的过犯是否相当?这两个问题来回答他。因为这二个问题的前提是“德福一至”,灾祸都是神的惩罚,而这观念本身不是从神来的真理,是人对神错误的、以片概全的认识。因此,建立在这个观念上产生的疑问是无需回答的。神要启示的是神的本性,神与被造物的关系,这是人认识的根本目的。接着的两大段(38:4-39:30,40:6-41:34)是辉宏的关于神创造并看顾万有的诗篇。
神责备的不是人的怀疑与不明白,而是人以为对他的“知”,人依靠自己的“知”,固持自己的“知”,甚至以自己的“知”为真理,来局限了对神的认识,将全能无限的神视为有限的,要服从于人所认知的“规律”。
当约伯遇见神时,才会产生“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42:3)这样正确的认识,并得着“我问你,求你指示我” (42:3)这样正确的认识神的方法与态度。由此带出两句经典的总结:“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 (42:5)。这是《约伯记》所启示出来的“认识论”:从文化、经验、理念中的“风闻神”,到“亲眼看见”就是与神建立个人性的关系;从固守、高举自我对神的认知,到与神建立互动、被带引的认知方法;从对“有”没有神的理性推断,到“见”神的生命体验。这是一种开放式的,相信并领受启示,承认自己的局限与无知,保持被带引,不断被纠正、被打破重建的“认识论”。
附 注 :
  • 圣经
《圣经——中英对照(和合本/新国际版)标准本》国际圣经协会1996。
  • 书籍
谢文郁。《当代中国文化思潮》。(北美华神授课笔记,2010夏季)
李宝洤(清)。《诸子文粹》。长沙:岳麓书社,1991.5。
刘再复、林岗。《传统与中国人》。香港:三联,1988.10,第三刷,1994.3。
卜洛克著。赖建国、陈兴兰译。《旧约诗歌智慧书导论》。台湾:华神,1999。
李绵纶。《世纪中国文化茎——中国历史的神学诠释》。台湾:中福,2010。
江守道著。许悯译。《约伯记》。美国:活泉,1983。
多尔西David Dorsey。周俞云翔译。香港:汉语圣经协会。2009。
  • 网站:
刘清虔。《浅探约伯记之上帝观——一个逻辑与认识论的思索》。http://www.ttcs.org.tw/~church/23.2/14.htm
——战善战   尽程途   守主道  ——
执行编辑:ChengSun
校对: Deborah
配图: Niuben
美编:Debo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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