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这个词,现今已经很少再出现在社交媒体之中了。这个词语不作任何粉饰,喷涌出层出不穷的恶意和中伤——岁数大,缺乏魅力,心比天高,目空一切,性格缺陷,难以相处,没人要,不完整……

今天,当主流媒体继续视不婚不育为“社会问题”,为“生育率”忧心忡忡之时,越来越多的男女已经默默站到了传统的对立面,完成从观点到行动的对抗。

江山的名字很有趣,没见过她的人,几乎都会当作是男孩名字。中学时,江山自作主张把“山”改成“珊”,父母没多说什么。二十多岁,江山又悄无声息地把名字改了回来,“比起环佩叮咚的美玉,还是璞石更有趣”。
1986年,江山出生在中部一座三线城市,家乡不算贫瘠,但也远称不上发达,所以,江山大学毕业后,义无反顾地去了广州。
落地广州的一瞬间,江山确信,自己是要留在这里的。她喜欢广州包容温暖的气质,比起老家的熟人社会和缺乏新鲜感的生活,广州无疑是她向外的另一番天地。
江山很幸运,她的事业一直颇为顺利,收入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中上水平,没有经历太过波折的窘迫和辛劳,她便留在了广州。十来年的时间,江山独自一点点建立起自己的生活:读研、买房、落户,一次次跳槽以及随之而来的升职加薪。
搭乘在时代列车上,她的每个决定几乎都是正确的,这给了她充足的自信。对节点的准确把控,让江山生出一股安全感。一直以来,她没有迫切渴望投入一段长久的稳定关系,也与这种安全感有直接关系。
二十出头时,江山以为自己会早早结婚生子,过上传统意义上的家庭生活。单身并不是她预定轨道内的计划,但时至今日,江山发现自己并不抵触这种状态。
37岁的江山觉得,她能把单身生活过得不急不躁,还得归功于9年前买下的房子。2014年,广州房价还不算离谱的时候,江山果断地买了房子。首付中有自己的积蓄和父母的支援,还有向朋友借来的钱。
拿到钥匙那天,江山刚推开窗户,窗外的绿影扑面而来。客厅外的那个大阳台正对小区里一棵枝叶扶疏的大树,叶丛里有鸟鸣啁啾——这个大阳台也是她下定决心买下房子的重要因素。
决定买房时,江山和男友高乐恋爱了一年多。他们因工作相识,刚开始双方都笼罩在对方的耀眼光环里。朝夕相处的日子久了,光晕褪去,龃龉开始一点点浮上水面。高乐不时展现出的幼稚和孩子气,遇事不够有担当,让江山偶尔掠过一丝疑惑:这是不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
这份略显鸡肋的感情,尚不足以让江山将男友列入自己的长期规划之中。
买房前,江山拒绝了高乐提出的合资购房的建议。在江山看来,独自拥有这套房子,既是财务上理性的决策,也是自己的后路和底气。
但买房这件事,将两人往日一直试图回避的问题呼啦啦地全扯了出来。争吵最凶的时候,高乐的脸委屈到有些发红发胀:“我怎么就对你不够好了?怎么就不够有责任感了?”
江山看向他,一件件细数:
“你记不记得你答应了多少次陪我去长隆,可是最后我都跟同事朋友去了好几次了,还没等到你陪我去”
“还有,你有没有意识到,住在一起之前,我们每一次约会,永远都是我先到,是我等你,每一次都是 ”。
“你知道我一直想养一个小动物,小猫小狗都可以。可是你一直拒绝。那次苗苗家小猫生了崽,送了我们一只,你也喜欢,也觉得小猫可爱。可是没几天,你说养起来太麻烦了,你就把它送了回去。”
高乐沉默了。江山希望他能辩解几句的,可是没有。拳头打进棉花的感觉太难受了,江山想再逼一逼他开口,转念之间,又失去了纠缠的兴致。
或许就在这一瞬间,过去她刻意逃避的细节和问题,全都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江山觉得自己无处可逃。两人陷入了漫长的冷战,“分手”的念头一次又一次从江山心底冒出来。
装修这半年下来,江山累瘦了整整十斤。她数不清跟施工队吵过多少次架。好多时候,从新房走出来,江山才察觉到疲惫,绷紧了的弦这才突然松了。这让她在那段时间,格外渴望身边能有伴侣支持。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向高乐求助过。装修完工后不久,江山就和高乐正式提了分手。
刚结束与高乐的恋爱关系时,江山内心曾涌起了一股短暂的慌乱,她已经年近30岁,对成家的渴望此刻攀爬到了顶峰。开始积极地寻觅一个新的男友。
那段时间,她委托身边朋友帮她留心介绍,花了不菲的会员费去各大婚恋网站注册。忙忙碌碌好一阵子,江山发现,真要以结婚为目的去结识异性,这满足不了她对亲密关系的诉求。
有时江山和朋友抱怨起新认识的异性,朋友却会反过来劝她:“这并不是不能接受啊。” 江山想一想,只觉得那条线确实很难划分——穿在黑皮鞋下的白袜子是不是真的不能接受?在餐厅结账时问服务员“能不能抹零”是不是个大问题?诸如此类,好像从来不算是非黑即白的原则问题,可是对江山而言,就只能却步于此了。
说不清多少次无疾而终的相亲之后,江山对结识新异性起了微妙的反感。她有时想,能不能跳过“认识、熟悉、试探、磨合”这些过程,直接找一个人结婚算了。更多的时候,清醒下来的江山只觉得,把精力花在这些繁琐的流程之中,只为寻一个结婚伴侣着实无趣。
2017年,江山的父亲病逝,母亲来到广州与她同住。江山上班,母亲就在家里为她煲好汤。周末的时候,江山有时和朋友们约会,有时在家里陪母亲。闲时她去看展览,看演出,旅游,充实的生活给了她安定感,江山发觉,结婚的渴望已渐渐熄灭了。
母亲从不催促江山结婚生子,脱离了老家的环境,舆论压力也几乎不存在。在广州,没有几个人在意江山是单身还是已婚。大都市生活为江山提供了庇护,相对便利完善的保障系统,也能让她无需依赖伴侣的帮助。
房子,也是托举江山单身生活的重要力量,从物资到精神层面都是。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她再不会心如浮萍。夏日的周末,江山将床单抱上楼顶的天台晾晒,风吹得床单呼呼飞起,亚热带炙热的阳光下,仿佛母亲的臂弯将她轻轻托住。
这份满足感催生出了松弛感。看到身边朋友秀恩爱,江山不再暗暗着急;随心所欲做喜欢的事情时,她发现快乐并不一定要和“有伴侣”挂钩。
买房时母亲担忧:“你自己买了房,以后遇到一个没有房的,那可是会有很多麻烦的。”母亲的叮嘱也曾对江山造成过困扰,但现在她不再认为这会是一个问题:她需要的是一个至少精神上足够强大的男人。
江山会在相亲时,会早早将“有房”这个事实摆上桌面,借此观察对方反应,“能大致看出他是否是大男子主义,还能看出他是否自负或者自卑,又或者有什么小心思,大部分时候都很准。”
有时,她能跟对方聊到更深入的细节,两人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时该怎么处理房产:要不要再置办一套房,新房的证上写谁的名字,首付怎么分配、贷款如何处理……江山不惮于讨论这些,房子从一个可能存在的潜在障碍变成了一块锃亮的“感情试金石”。
江山对伴侣的要求变得更加具象而精细,她不再满足于伴侣能提供的情绪价值,而更看重精神和物质层面的双重对等。
江山的婚恋理念,与自己二十岁时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前她觉得婚姻是爱情的终点和保障,现在她认为婚姻为有法律约束的契约关系,婚姻能保障的东西有很多,却唯独不能保障爱情。

吉娃92年出生,是家里的独生女母亲在她27岁时就陷入了焦灼,此后每年的春节,母亲都会去寺庙上香,并许下心愿:“吉娃今年一定要结婚。”
吉娃在爱情上的经验,只有一次暗恋。那个男孩子高瘦斯文,是她的中学同学。一次班级组织的春游,吉娃坐在公交车的尾部,眼睛落在男同学身上,毫无察觉的男同学正在给一位上车的老太太让座,男孩的侧脸在她脑子里印了很多年。直到毕业,她与男孩也没有超过普通同学的界线。
我问吉娃,男生对她是否有过好感,吉娃思索良久,缓缓地摇摇头:“或许没有,或许有但是我从来不知道。”
吉娃会计专业毕业后做了出纳,办公环境里女多男少,母亲替她着急,张罗着要她去相亲。
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见过面后,对方婉拒了进一步接触的可能,这让吉娃母亲非常生气,觉得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却被人瞧不上,实在是有些“侮辱人”。吉娃倒没有母亲那般愤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吧”,她淡淡地说。
好在,母亲因此淡了张罗相亲的心思。吉娃没跟母亲说过自己的想法:她对婚姻没有太多的期待和渴望。
吉娃的父亲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从吉娃记事起,父亲就是个甩手掌柜,回到家后便坐在沙发上抽烟,待到母亲将饭菜端上饭桌,再悠悠然坐到桌边,接过母亲盛好的饭,埋下头呼呼大口吃完。母亲在家里忙忙碌碌操持着一切,嘴里的抱怨层出不穷。
餐桌上永远安静,父亲一般不说话,母女俩也就跟着不出声,埋着头咽下饭菜。父亲吃饱后自顾自下桌,从来没陪过还在吃饭的妻女。待到父亲出门找同事打麻将时,母女俩才真正放松下来,吃饭的速度变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天。
吉娃读初中时,去一个同学家吃饭。她头一次发现,家人在饭桌上的是可以说说笑笑的。第二天吃晚饭时,吉娃试着跟父亲搭话,父亲顿一顿,仿佛有些意外,生硬地回复了女儿几句话后,桌上再次陷入了安静,那尴尬比之前的沉默更让吉娃难受。在那之后,吉娃放弃了努力。
吉娃成年后,有一次和父亲聊起了往事,父亲显然不记得这样的插曲,看向吉娃一脸茫然。吉娃张张嘴,又咽回了自己想说的话。她告诉自己,父亲不是不爱自己和母亲,只是不知道如何去爱而已。
被父亲影响更大的其实是吉娃母亲。父亲冷漠自我,母亲没有能力去改变他,也没有抗衡不幸婚姻的意识,更缺乏化解痛苦的能力。
吉娃十来岁起,就过早地负担起了开解母亲的职责。母亲哭诉自己发烧了,丈夫却雷打不动出去打麻将时,她给母亲倒水、买药。当母亲抱怨自己准备了满满一桌年饭,忙完来到客厅,却发现桌上只剩残羹冷炙时,下一次母亲准备宴席时,吉娃学着去厨房帮忙打下手。母亲用喋喋不休的抱怨,舒缓的压力与怨恨,却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家庭生活,给女儿带来的伤害。
吉娃并不认为自己是母亲的情绪“垃圾桶”,反之,她觉得自己与母亲因此有了更深的亲密感。父亲在感情上的常年缺位,让吉娃母女有了比常人更深的连接。吉娃甚至猜想,母亲虽然为她的婚事着急,但是在内心最深处,母亲是害怕她结婚的。
在吉娃看来,母亲是婚姻的受害者,多数母亲亦是如此。拿父母的婚姻做镜子,吉娃认定,婚姻对女性并不友好,所谓共同分担是个伪命题。吉娃爱自己的父亲,那大概是源自于血缘和本能。从功用而言,父亲让她觉得婚姻和丈夫都可有可无。她不希望遇到父亲那样的丈夫,更不希望自己孩子有这样的父亲。
母亲曾有段时间会担忧,觉得女儿这么“宅”,不太好。吉娃和母亲认真交流过,她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人与人的交际很复杂,与同事的矛盾都会让她心烦意乱,更不要说与某人长期共同生活。相处代表着互相包容和迁就,也就代表着会失去一部分自我,这对她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30岁这一年,吉娃决定再次相亲。
这一年年初,吉娃的父亲得了重病。疾病、衰老与死亡一下子摆到了吉娃的眼前。吉娃是在父亲病床旁的某一个刹那突然觉得:“不行,我身边需要有一个人。”不仅是自己,父母也需要一个能把他们从病床上抱起来的女婿,吉娃决定认真考虑婚姻问题。
父亲病情好转之后,吉娃开始了频繁相亲,爸妈安排的,网上的,朋友介绍的,她迫切想进入一段婚姻关系。这种迫切源于父亲重病的刺激,情感关系上的诉求是其次,更多的是经济上的冲击。
父亲病情最危重的那几天,“花钱如流水”。吉娃开始为自己担忧:“如果我老了,没什么钱,身边又没有亲人,该怎么办。”
相亲并不顺利,一次次失败的尝试,除了给吉娃带来疲惫和挫折感,也让她意识到一些问题无法回避——“如果一个人孤单终老,要提前做好哪些应对。”
经历过父亲生病之后,吉娃认为,独身最直接的压力还是金钱。她粗粗算了一笔账,以20年退休生活计算,要负担养老院、日常开销、医药费和种种意外,稍显体面地终老,至少需要200万左右
吉娃职场发展平平,刚毕业时她做出纳岗,按前辈建议,她应该3年内转会计岗,这是保障她事业起步的基础。可是七八年过去,吉娃一直停留在出纳岗位,相对于她的年龄,这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级别和薪酬。如果目前的收入不能得到一个大幅提升,吉娃认为自己到退休也攒不出200万。
因此,目前吉娃为养老做出的第一步准备,是将开支进一步压缩。
吉娃本就没有太多物欲,衣服够穿就行,首饰是毫无必要的存在,护肤、化妆品选择超市平价就好。为了节省开支,她压缩了社交支出——减少了和朋友聚会。唱歌是吉娃为数不多的爱好,但她很少去KTV,她通过手机软件唱K。
开支被压缩到极致时,吉娃会产生快感:卡里一天天增长的余额是一种成就感,也是一种可把握的安全感。
即使这样控制日常开支,攒钱的速度依然远远不够。吉娃对婚姻的期盼越来越强烈。她开始认同,婚姻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资源组合,也意味着两人在衣食住行和养老上的互相支持和依赖。两个不够强大的个体结合在一起,能生出比单打独斗更为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婚恋观,曾是吉娃不屑的。

今年43岁的希文觉得,自己将会单身终老。
希文有过一段婚姻生活,2012年,希文32岁时,她结束了维持2年的婚姻。到现在已有11年时间。希文离婚时,家人没有太多反对:“离婚这事,她自己想好就行。”家中异常宽松的氛围,让希文离婚省去了不少麻烦。
她对此总结,“你要从每一件小事开始立标准,让家人习惯不干涉你,小到今晚几点回家,大到结婚还是单身。一旦立好了规矩,你的人生就会轻松一大截,不会有人催婚,不会有人对你的婚姻提建议,更不会有人阻止你离婚。”
离婚后,希文很快交了一个男友,叫陈亚。陈亚是希文的初中同学,也离婚了。陈亚向希文表白,希文想了想,便答应了。“一个人也是过,若是有人做个伴,其实也不错。”
陈亚离婚后,女儿和房子判给了前妻,他住在父母家,做着一份月薪7、8千的普通工作。希文离婚后自己创业,熬过初期的艰难,如今公司发展得顺畅。希文有车有房,每个月也有不少的入账,按世俗眼光来评价,陈亚的条件和希文比相形见绌。
希文不在意,两人确认关系不久后,陈亚便搬进了希文的家。
希文说起对陈亚的态度:“和他在一起,虽然不会有什么特别心动的感觉,但我最想的是有个伴,回到家里,有点人气。”
日子久了,磕磕碰碰的琐事无法避免。本就稀薄的激情退却后,希文越来越不耐烦陈亚。希文的态度陈亚自然能感受到,两人的争吵多了起来。争吵很少会影响希文的情绪,她由着陈亚歇斯底里地发火。次数多了,希文就提了分手。
朋友们一个又一个迈入婚姻,希文有时也会生出被撂下的孤独感。跟陈亚分手后,希文经历过几段短暂的感情。有一次,她与时任男友刚分手,便查出了怀孕。希文没考虑与男友复合,却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留下孩子。
医生说,如果打掉这个孩子,以后她怀孕的几率会很低,从年龄来说,那时的希文已经在黄金生育期的尾巴上了。希文反复纠结,她咨询了单身状态下如何在产科建档,如何给孩子上户口,以及独自养大一个孩子的难度。过了一阵子,希文还是放弃了孩子。在那之后,希文没有提过要孩子的事情,希文的母亲有时会担忧:“你老了,没有孩子怎么办?”
希文心情好的时候会笑嘻嘻地说:“没人气我,我可以活得更久啊。”心情不好时,希文就不搭腔,母亲也就不多说一句话了。
虽然父母很少唠叨催促,但希文隐隐觉得,她这样的状态,父母是失望的。这让她在面对父母时,始终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紧绷。
希文与父母的关系不能说不好,但也不够亲昵。父母在她小的时候管得严,等她长大了,经济上明显更有实力后,父母对她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客气。
希文有时也会想,父母对自己的宽容态度,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有一个弟弟易文。易文一直中规中矩,大学毕业后,考编、结婚、生子,每一步都走在父母辈满意的路径上。希文有时会私下给易文挤挤眼:“幸亏有你,分散了本该开到我身上的火力。”事实也确实如此。易文的孩子瑞瑞出生后,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身上。
希文很喜欢自己的侄儿,但她很清楚,喜爱的底线在哪里:买衣服玩具,可以;带他出去玩,可以;逢年过节或者生日,包上数目不菲的大红包,也可以。其它的,就没那么“可以”了。
希文觉得,最终帮助她在心里划清楚那条线的,是弟媳的父母。
那天,借着给小侄儿过六一的名义,两家人坐在一起聚餐。饭桌上,聊到“养孩子开销大”这个话题时,本来大家还在随意聊天,弟媳妈妈突然开了口:“没关系啊,你们小两口养娃养不起,这不是还有姑姑吗?”说着,便笑眯眯地侧过头看了希文一眼。
希文只觉一股气猛地涌了上来,她费了不少力气控制住情绪,笑盈盈接住话:“他们小俩口的孩子,怎么就扯到我这个姑姑身上了?”
亲家笑意更浓,她眼睛盯着的是易文,话却是说给希文的:“以后这姑姑老了,不也就靠着弟弟弟媳,还有我们家瑞瑞帮着养老吗?”大概是谁在桌下踢了她,亲家才算是收了声,话题戛然而止,生硬地转开。
希文没了食欲,匆匆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再也没开过口。
事后,希文气愤难平:“怎么就像吃定我了?我爸我妈还没开口呢,易文还没开口呢,他们倒先惦记上了?我还没老呢,就开始算计我的遗产了?怎么我把自己累个半死,最后竟是给侄子攒的钱?我不能花在自己身上吗?”
无论希文怎么气愤,她仍然知道一些问题不可回避。希文的公司发展良好,她慢慢积攒了不少财富。而这些财富在若干年后如何归属,不论是希文,还是弟弟一家,恐怕都在心里有过揣摩和思量。
希文的母亲曾经反复对她强调“血缘”的无可替代。但希文并不认可,她觉得,这世上其实从来没有“保险”一说,任何形式的所谓“保险”,其实都有可能是一纸空文,伴侣如此,孩子也如此。
希文说,她如今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无论结婚还是单身,接下来的路她要自己走。独立、自由、工作、尊严,对生活的掌控感与满足感,自我价值,这些希文苦苦追寻的东西,似乎都与婚姻无关。同时,希文不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爱情的温度,安定感和安全感,希文一样都舍不得放弃,后者是不是必须要依附于婚姻,她没有想清楚。 
(备注: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作者|半夏
编辑|黄粟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观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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