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漫天雪
现在统计数据充斥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什么事情不用几个数据和图表说事,就不够科学和精准。
问题在于,在人行动选择的领域,你没法科学和精准。我偏好苹果胜于橘子,他偏好香蕉胜于菠萝,而且我们俩都会变,这你怎么“科学”?你要是再问我,喜欢苹果是喜欢橘子的多少倍,橘子和苹果之间有什么函数关系,由此达到精准,那就是个神经病。
认为只有数据才代表科学,这才是最大的迷信。有人故意制造这种迷信,目的在于将每个人像机器一样规范起来。

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是,统计数据的背后,是统计者的价值偏好,取决于他能不能用正确的理论去统计。绝大多数统计数据,是统计者先形成一定的概念和思想定式,然后先入为主地去寻找数据,如果有些数据不符合他的价值偏好和所谓的理论模型,他就不统计进来。
例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戴维·卡德,他通过大量的“实证研究”,“证明”最低工资法并不会造成失业,反倒是提高了劳动者的工资。他这么一搞,似乎要把价格原理和需求定律都要推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牛逼。

可是他的统计方法是,搞了一个“对照组”,一组是有最低工资法的地区,另一组是没有最低工资法的地区。于是他有了一个“惊天的发现”:那些有最低工资法的地区,不但工人工资高,而且就业率要明显高于没有最低工资法的地区。数据摆在那里,看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可是你要是统计一下朝鲜和中国的工人工资,就会发现,中国有最低工资法,朝鲜没有,但是中国劳动者的收入远远高于朝鲜。“所以”,最低工资法能够提高工人待遇。进而抛出一项政策措施:如果朝鲜能够规定最低工资是每月1万美元,朝鲜人民生活水平马上就世界第一了,哪里还用为吃不饱发愁。
所以他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幸存者偏差。他统计了那些实行了最低工资法之后,仍然在岗的工人工资,而那些因最低工资法而失业的劳动者被他无视了。这类似于“没来的请举手”,以及“方圆二十里没穷人”。

如果让戴维·卡德这种人去调查俄罗斯轮盘赌,他会继续宣布一个“重大发现”:俄罗斯轮盘赌一点儿都不危险,我调查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可是死人不会说话。

就是这么拙劣。
难怪马克·吐温说:谎言有三种,谎言,该死的谎言,和统计数据。
最常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的统计数据,就是所谓的贫富差距。
当我还是一个社民派的时候,看到托马斯·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里说,资本主义加剧固有的收入不平等,资本回报率与GDP增长率之间有差额,所以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现如今,较贫穷的一半人口和过去一样贫穷,2010年他们的财富仅占总财富的5%,与1910年一样”时,我曾经深信不疑;当他说世界上最富有的1%的人处在等级制度和不平等结构的顶端时,我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他的建议,对这些富人征收资本利得税,然后所得税边际税率80%!
但是他简直就是一堆狗屎。当然,过去的我也是。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是,难道那1%的富人,和最贫穷的一半人,一直是同一批人吗?
当然不是。同样的实证数据清晰地揭示出,最底层的那些人只在很短时间内处于收入最低的阶层,其中有29%的最底层人,后来成为最顶端的20%的一份子。而那些最富有的人,只有在很短时间内占据最顶端,绝大多数后来默默无闻甚至跌落到了最底层。
绝大多数人,都是从较低的岗位开启他们的职业生涯,后来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和技能,工资和财富就增长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一直拿每一年中收入最高的人与收入最低的人作比较,比较的结果当然是永远存在巨大的财富差距,这能比较出个毛线?把一颗苹果树上最大的苹果专门挑出来,与另一棵苹果树上最小的苹果作比较,这不是脑残吗?
美国的有色人种促进会(NAACP),最爱搞数据统计。
他们经过“长时间”的统计,发现黑人家庭的贫困率达到了22%,而白人家庭只有11%,于是顺理成章的结论出现了:由于种族歧视,所以黑人收入低;贫富差距太大,必须管一管。
可是,另一项实证数据揭示,已婚黑人家庭的贫困率要低于白人家庭,仅为7.5%。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白人种族主义者非常在乎一个黑人是已婚、未婚还是离婚吗?他们专挑没结婚的黑人歧视?黑人入职的时候白人专门要查一下结婚证吗?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用家庭收入、而不是个人收入作为统计单元,得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惊骇的结论:白人家庭收入平均是黑人家庭收入的2倍!

因为他们是故意的,这是一个统计骗局。

收入最高的20%的家庭,如果按照总收入来计算,就是比收入最低的20%家庭的收入总额高出若干倍。可是,家庭和家庭的人口是不一样的,根据美国人口普查的数据显示:底层的20%的家庭有4000万人口,而顶层的20%家庭有7600万人口。
收入最高的20%家庭中,有收入的人口数,是最低的20%家庭的4倍。好了,4个人工作比一个人工作,平均来看家庭收入更高,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恰恰是,白人家庭普遍都是父母双全儿女双全,而黑人家庭单亲的比例达到了64%,都“缺爹”。
那么计算结果就很有意思了,一个白人家庭,5口人,父母双方工作,年收入20万美元;而黑人“家庭”,64%的单亲母亲带一个孩子,年收入5万美元。不得了了,白人家庭的收入是黑人家庭的4倍!种族歧视坐实了!
而且还有一个因素,黑人的平均年龄远远低于白人。那么一个25岁的人收入大概率低于45岁的人,这很奇怪吗?
所以你说这种贫富差距统计,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实证主义者最不实证,他们根本就不实证自己不喜欢的数据,都是“先打枪再画靶子”——脑子中已经有了一个结论,然后根据这个结论去找数据,一找一个准。
这些人不是在搞统计,他们是在搞政治。
他们一点儿都不傻,搞这些统计,目的就在于服务特定的政治目标。对于戴维·卡德这种知识分子来说,他们要充当权力的知识卫队,为政府干预背书,这样可以得到稳定而优渥的收益,还能得到荣宠。对于美国有色人种促进会而言,目的更明确,就是千方百计统计出黑人的收入远远低于白人,由此才能掀起舆论风浪,要挟政府,为黑人争取补贴和特权。
他们说,黑人处处受歧视,本来就穷,买房贷款的时候银行还歧视,又搞出一个统计数据:白人住房贷款的被拒率为22.3%,而黑人是44.6%。巧了,又恰好是2倍。

他们才不管,实际上申请住房贷款的黑人中,有52%都信用评分很低,他们要么有犯罪记录,要么没有资产,要么还有大量欠款根本就不还。他们更不管,其实黑人办的银行照样不给他们的黑人同胞贷款。总之我就认定你银行种族歧视又实锤了。
于是,联邦政府给银行下指标,要求不得对黑人的信用记录进行审查,只要承诺会还款,那就必须贷,否则就是种族歧视。这就是“谎言贷款”。后来,甚至为了“居者有其屋”,对信用很差的黑人首付款都直接给补贴。社会主义分房子了。
他们的手段似乎达成了目的。可是那只是短期的虚幻泡沫,后来的结果是,雷曼兄弟破产了,次贷危机爆发了。然后,那些贫困的黑人破产了,背负了更加沉重的债务。
米莱为什么关闭了阿根廷的国家反歧视、仇外心理和种族主义研究所呢?就是因为这种机构接受税金的资助,然后他们必须千方百计证明这个国家有严重的种族问题和歧视问题,即便没有也要统计出来有,即便是个案也要说成是普遍现象,因为不这样搞,就搞不到经费,就无法要挟阿根廷政府,他们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当下,最大的数据生产和统计机构是谁呢?就是各国政府。它的所有统计,都服务于自己干预经济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的达成,数据成了他们手里的橡皮泥,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前几天我的同道好友古原写的好文章香港这个时候,应该想起这个人中,记述了1960年代香港财政司长郭伯伟的一件壮举:
郭伯伟直言:贫穷地区要脱贫,首要“应废除统计部门”;他认为对经济状况作统计十分危险,因为政府会不知不觉地根据数据作出干预,并阻碍市场自然复苏的机制。
郭伯伟甚至曾言“国民经济核算是学者而不是官方研究的课题”,虽然这些意见曾受到英国政府的强烈反对,但这种态度在其任内没有改变过。
这项成就也被大名鼎鼎的米尔顿·弗里德曼大加赞赏: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是他拒绝收集经济统计,怕数据只会让官僚有更多藉口去作出更多干预,他的继任人夏鼎基创造的“积极不干预”一词,所描述的正是郭伯伟的施政原则。
所以,绝对不可以被统计数据所迷惑,它更多的是一种政治,是一种骗术。

最根本的是,统计数据不能揭示任何经济理论和规律,恰恰相反的是,统计数据需要用正确的理论去解释。统计属于历史的范畴,揭示的是历史的、静态的数据,而人的行动偏好变动不居且面向未来。人的价值是主观的,它只能排序,不能量化,既不能跨人际比较,也不能加总和平均。任何统计数据,都会淹没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真实处境和状态。
这就是方法论上的深刻差别,它直接决定了经济研究到底是贴合真实世界,还是在自以为是、先入为主的黑板上自欺和欺骗。正如米塞斯所言:
奥地利学派拒绝数学方法,不是因为对数学的无知或厌恶数学的准确性,而是因为它不强调对假设的静态平衡状态进行详细描述。奥地利学派从来就没有过价值可以衡量这种错误的观念。让其确认无误的是:统计数据只属于经济史,而与经济理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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