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档案】打捞带劲儿的真实事件

由陈拙在世界范围内搜寻可靠的文字、影像资料
进行还原式地写作
以达到续命和长见识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陈拙。
前段时间有朋友推荐给我一本“禁书”,盗墓题材的。
为了不吓到你们,书名和内容不说了。就跟大家分享一下读后感——这本书要文笔有真实细节,要写作技巧也只有真实细节。
总而言之,就是太“真”的。
后来我一搜才知道,作者的真实身份就是盗墓贼,人已经进去了。
类似的桥段网上还不少,有写缅北诈骗的,真做过诈骗犯,还有揭秘国际重案的,就是个间谍。
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是,一个人如果得知太多的秘密,必然会通过某种形式倾诉出来。
今天的故事就关于一个专门在网络账号上更新杀人小说的波兰作家。
警察上门时,不但找到了他的杀人笔记,还有个惊人发现——
他已经找到了下一个“行凶目标”。
2000年12月,大批警察聚集在波兰西南角一条河湾附近。
潜水员跳进冰冷的河水里,刑侦队穿越浓密的橡树林。
在杂草丛生的岸边,躺着一具被河水浸透的男尸。脖颈套着绳索,双手反绑在背后。绳索有一截被割断了。割断前连着手腕和脖子,形成反向吊床形。
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绞刑。人越挣扎,绳子套得就越紧。
警方断定,这是某种黑帮处决,死者肯定是招惹到什么帮派了。
这条河湾的位置很偏僻,不管从哪座城镇过来,都要开几个小时车,穿越橡树林,在半人高的杂草里徒步好一阵子,才能抵达,平时只有垂钓者到这里来。尸体正是三个垂钓者发现的,他们起初以为是一截断木,后来竟看见头发,意识到这是一具尸体。
死者个子很高,深色头发,蓝眼睛,身上只穿着一件运动衫和内裤,有被拷打的痕迹,仿佛遭遇过某种酷刑。他的肠道里几乎没有食物残留,证明至少死前三天都没有吃东西。
肺部还有积液,这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是被活生生扔进河里的。
经过与近期失踪报告的比对,警察发现了一个匹配的身份,三十五岁的广告公司老板达留什。
警察通知家属辨认遗体,妻子不敢睁眼,只好由达留什的妈妈判断。她通过飘逸的长发和文身,辨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死者达留什和他母亲
确定身份后,警察分兵两路。尸体在河水里浸泡几天,得不到任何有效证据,警方派遣潜水员和刑侦专家,在周围的橡树林和河湾地带搜查,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另一路警察负责调查达留什的人际关系。几乎所有的亲戚、同事和朋友都接受了警方的审问,就连商业记录也一一调查过,却一无所获。
达留什没有外债、没有仇家、没有犯罪记录。朋友都说他挺宽和,好脾气,唯一的爱好是弹吉他,还组了个摇滚乐队。
妻子和他结婚八年,曾经因为达留什出轨,有过裂隙,但现在夫妻关系和睦,这一年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现在她只能找棵橡树,在树上挂一副十字架,愿逝者安息。
案件刚发生时,当地的民众一度恐慌,钓鱼爱好者再也不敢去那河湾,摇滚乐队都停止演出。
由于迟迟找不到线索,波兰媒体将这起案件冠以“完美犯罪”的名号。警察没有办法,只能向电视媒体求助。
波兰有档法律电视节目《997》,专门播报各种犯罪案件,节目组播出达留什案的短片,号召民众都来帮忙破案,后来还在节目的网站上登出调查进展,并征集线索。
六个月过去,案子从地方警局转移到市局,调查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报告里写着:“无法找到犯罪者。”
其实在调查过程中,警察还发现了很多疑点,无奈当时的技术有限,无法持续跟进下去。
比如失踪当天上午,死者的妈妈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当时她正在儿子的广告公司里管记账。
电话对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能不能做三个广告牌,两个大的一个小的?”
妈妈追问:“达留什不在,你有什么详细的要求吗?”
对面不再继续说了,转而索要达留什的手机号。妈妈给出手机号后,电话立刻断掉了。
这通电话来自于一个公用电话亭,使用的是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电话亭的位置,就在广告公司楼下。
既然已经到公司楼下,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呢。警方怀疑来电者有大问题,但是根据通话记录找到这个电话亭,已经是当时技术的极限了,无法再找出是谁持有这张电话卡,又打给过什么人。
再比如,达留什的车子停在车库里,手机却消失了。
波兰当时电信技术落后,市警察局又资金严重不足,即使知道有蹊跷,却无力追查这方面的线索。
调查停滞后,案件转移到市局的冷案组,随后渐渐被遗忘了。
冷案组,专门负责那些破不了,又没有舆论热度的陈年旧案。说白了就是警局的冷宫,谁也不期待这个部门做出什么成绩。
年纪稍长的警察都明白,一旦被调到冷案组,就意味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得到重用了。
2003年秋天,一个叫亚切克的冷案组警探,打开了这沓尘封的档案。
他的全名叫亚切克·弗罗布莱夫斯基,英语发音,正好跟《加勒比海盗》里的主角,杰克·斯帕罗同名。
可是亚切克的形象比海盗船长差远了。他38岁,身材高大,脸粉嘟嘟、肉乎乎的,有一点啤酒肚,整个人显得特别笨拙,一点也不精明。他上班不穿警服,就穿一身松松垮垮的衬衫和运动裤,也没人管。
警探亚切克
别看到了这个岁数,亚切克的警龄还不过十年,他当过士兵、锁匠,修过飞机,搞过工会,后来稀里糊涂地进了警察局。
亚切克是一位传统的天主教徒,是非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对追捕罪犯很痴迷,利用业余时间进修犯罪心理学,第一次逮捕杀人犯后,他在墙上挂了对山羊角,纪念自己抓到的猎物。
这桩难住所有波兰警察的“完美犯罪”,深深吸引着亚切克。
读过调查卷宗后,亚切克得出与地方警察相反的判断。
他不相信这是一起黑帮谋杀案。因为死者被脱光衣服,意味着凶手故意羞辱他,黑帮处决通常不这样。
也不是陌生人图财害命。因为死者习惯随身携带信用卡,但是案发以后,信用卡从来没有被盗刷过。
凶手与死者间有私人恩怨,而且是深仇大恨。
一遍又一遍翻过卷宗,亚切克决定拿消失的手机当突破口。
这一年,市警察局刚刚拥有追踪手机和电脑的刑侦手段,新招了一位电信专家。亚切克催着这个菜鸟电信专家,开始搜查手机。他知道每一台手机都有序列号,便联系死者的遗孀。
警探很幸运。死者的遗孀依然保留着带序列号的收据。
达留什失踪后的第四天,这台手机竟挂在二手拍卖网站上出售。
亚切克很快定位出售手机的用户。
这个人叫巴拉,名牌大学博士肄业,在学校成绩优秀,经营过工业清洁公司,还录过一部讲述波兰新生代商人的纪录片,后来生意不成功,就转行做旅游摄影师。
这样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亚切克怀疑,也许他通过别的途径,比如旧货市场,得到了手机。
拍卖网站上的手机
但是警探手里没有别的线索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再查查巴拉。他发现巴拉最近出版了一部小说,名叫《杀人狂》。
这本书不太好卖,亚切克逛了几个书店,店员都没听说过。
最后终于找到一家卖这本小说的书店,店员把它摆在最偏僻的位置,一个滞销书柜的最上层,小孩子看不见,也摸不到。
小说封面画着一只诡异的山羊,在欧洲文化中,这是恶魔的标志。
亚切克皱着眉头翻开小说,差点惊掉了下巴。
小说《杀人狂》
小说的主角名叫克里斯,正是作者克里斯蒂安·巴拉的简写。
故事讲的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堕落、放荡的生活。到处充斥着酗酒、暴力与性虐。主角无缘无故杀死情人,然后得意地逍遥法外。
最令亚切克震惊的是,主角杀人前的捆绑手法,与捆绑达留什的手法相同,而用一把武士刀杀人后,这个主角竟将武士刀挂在网上拍卖了。
死者达留什的手机也被卖到网上,这一点警方从没对外界公布过。
警探切亚克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绝不是一个巧合,他开始调查巴拉的身世。
1973年,巴拉出生在波兰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棕色鬈发,他身材纤弱,俊俏,富有敏感气质,说话像哲学教授一样。
他自幼喜欢哲学,家里过道、地下室摆满了哲学书籍。高中时他就是尖子生,后来被著名的弗洛茨拉夫大学哲学系录取。
他是整个哲学系最聪明的学生。考试前一晚,同学都忙着刷题,他却在喝酒、开派对。第二天早晨,他披头散发,浑身酒气来到考场,然后拿到最高分。老师说,巴拉有一颗好奇、叛逆的头脑。
巴拉信奉尼采的论断:“真理是让人们忘记它们是虚幻的虚幻。”
他对这句话有自己的理解。简单说,他觉得只要能骗过所有人,那么谎言也就成了真理。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巴拉向同学大肆宣扬自己在巴黎狂欢,纵欲的冒险经历。有些是真的,有些明显是胡吹。
时间长了,谁也分不清巴拉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的。朋友都称他为爱神,甚至传言说“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
巴拉告诉他们,他在创作自己的神话。
1995年,刚满法定婚姻年龄的巴拉,宣称自己玩够了,那种纵欲放荡的生活再也吸引不了他,于是决定和高中时代的女友斯塔莎结婚。
两年后,他们的儿子出生,而他以满分的成绩毕业,攻读博士学位。虽然拿到全额奖学金,但为养家糊口,他很快放弃学业,做生意去了。
在那部商业纪录片里,清洁公司老板巴拉,表现得更像一个诗人。他说:“我曾经想在墙上涂鸦,现在却努力清理涂鸦。现实来到面前,狠狠踢了我的屁股。”
事实证明,他不是经商的料,钱都被他挥霍掉了。
2000年,巴拉申请破产,婚姻也随之破裂。他向周围朋友说,因为穷困,妻子背弃了他。
可是两人当初结婚的时候,巴拉更穷困。后来妻子斯塔莎说,两人分手不是因为生意破产,而是巴拉和她的闺蜜上床了。
所谓“再也吸引不了他”的放纵生活,仅仅过了五年,就卷土重来了。
巴拉离开波兰,先到美国,后来在亚洲落脚,靠教英语和潜水为生。
克里斯蒂安·巴拉
就在这时候,他开始撰写小说《杀人狂》。主角克里斯出轨被抓,与妻子离婚,随后和无数个女人上床,而且专找丑女,觉得她们“更真实,更鲜活,更可触摸”。
他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突破底线。最后,克里斯弃绝所有道德,杀死女友,“我拉紧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用一只手拽住她,另一只手拿刀,捅进她左乳下方……一切都被鲜血覆盖了。”
2002年底,巴拉写完了,他把小说的部分章节贴到博客上。与读者讨论时,用的名字就是“克里斯”,仿佛他就是书中的角色。
小说出版后,报纸媒体称它是垃圾,“完全没有文学性”,但互联网上有它的拥趸。有人说这是一部虚构的杰作,“充满偏执与妄想的画面,有一种令人瘫痪的现实感。”
这本书也就卖了几千册,但是巴拉坚信,《杀人狂》是当代最伟大的文学作品之一。
亚切克给手底下每个警察都复印了一本《杀人狂》,让他们回去读,努力找到每一个线索、隐喻和暗号,找到虚构与现实之间每一个交叉点。
很快,整个冷案组都成了文学侦探,他们发现巴拉和小说主角克里斯都沉迷哲学,被妻子抛弃,公司破产,接着周游世界,到处放荡形骸,而且都酗酒。
还有这样办案的?其他部门的警察听说这事,都觉得冷案组是个笑话。
亚切克也知道,小说情节本身不能成为证据,眼下唯一确凿的证据只有手机,太少了。
但是他严禁手下警察找巴拉熟悉的亲友问话,只能找那些离他关系较远的人。因为巴拉住在国外,只有探亲时回波兰。要是打草惊蛇,可能永远也逮捕不了他。
同时,警察们盯紧巴拉在网络上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们发现,在拉留什被杀前一个月,巴拉在拍卖网上点击过一本警用手册,名为《绞杀:意外、自杀与他杀》,书里描述了各种制作绳套的方法,自缢与被绞死有什么区别。
亚切克认为查找这类信息,就足以证明巴拉有预谋。但是巴拉也仅仅点击过,谁也不清楚他到底买没买过这本书。
要定谋杀罪,必须要巴拉的认罪口供。
2005年秋天,警方通过邮件监控得知,巴拉要回国了。
亚切克很快行动,带着警察在一家药店门口拘捕巴拉,直接给他抓回了警局,一切程序正规、合法,没有使用暴力。
然而巴拉对外讲述了另一个故事。
在药店门口,三个壮汉袭击了他,为首的叫杰克·斯帕罗。这些人把他的手扭到背后,抓住喉咙,给他戴上手铐。接着给他押进一辆深绿色的车,拿黑塑料袋套在他脑袋上。
他被带进室内,衣服扒光,饿着,拳打脚踢,他哀求着说自己没钱,可是越说话,他们就打得越狠。
有人说:“不合作就得死!”还有人附和,“干脆挖个坑给他埋了得了。”
直到这帮人开始审讯,他才知道他们是警察,不是绑匪。
“真是疯了。”巴拉说他根本不认识达留什,那本小说是有些内容取材于真实生活,可是作家都是这么做的。
至于那部手机,他早就忘了哪买的,说不定是当铺,他淘过好多二手货,买没多久,觉得手机不好用,又挂到网上给卖了。
他同意上测谎仪。回答问题时,像潜水员那样放慢呼吸。操作员知道,这样肯定影响测试结果,但是也拿他没辙。
亚切克很后悔,逮捕巴拉不但没拿到认罪口供,还让他提高警惕,现在案子更难了。
他说:“我花了两年时间来破案,现在却毁于一旦。”
亚切克翻看巴拉的护照时,发现上面的出入境盖章都是日本、韩国和美国的。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案发当年,电视节目《997》曾经向公众征集过达留什案的线索,电视台制作了配套的网页,上面即有警方调查的进展,也有网友的留言讨论。
亚切克一直都在关注这个网页。来访者有日本、韩国和美国的。当时他还在纳闷,为什么这三个国家的,会关注波兰这样一桩杀人案呢?
他再次打开页面,将巴拉在每个国家的出入境日期,和这三个国家访问者阅读网页的日期对照,两组日期完全匹配。巴拉很可能一直在关注着这桩案子的进展。
巴拉的护照
尽管如此,亚切克手里依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
在波兰,嫌疑人被拘留48小时后,检察官须向法官提交证据和指控,否则警方必须放人。亚切克只能眼睁睁看着巴拉离开警察局。
这回轮到巴拉反击了,他向当局提交投诉,说自己遭受绑架和虐待。
拘捕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巴拉有一个前女友,在美国当戏剧导演,听说他的遭遇后,在网上发起声援,叫上许多人权组织和国际笔会,为巴拉成立了一个辩护委员会。
她告诉大家,巴拉遭到这样的迫害,是因为《杀人狂》这本小说里,有反对宗教的隐喻。警察们在搞文字狱,这是明目张胆的宗教迫害。
就在人权组织和国际笔会半信半疑时,巴拉给他们发出了一封简报:我已经被盯上了。
他说,这些人毁掉了我的生活,我在家不敢大声说话,不能自由上网、打电话,我妈每天服用镇静剂,我爸每天抽五十根烟。全家都睡不过四个小时,都害怕走出家门。就连狗叫一声,我们都吓得心惊肉跳。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恐怖主义!
在简报里,巴拉说:“我要你们知道,我将奋战到底。”
这封简报彻底点燃了公众的怒火。波兰司法部很快被来自全球的申诉信淹没了,来信的诉求很一致:
彻查巴拉的虐待绑架案,严惩相关警察。
媒体一哄而上,塑造出一个惊悚的故事:保守的天主教警察,迫害波兰先锋文学作家。
此刻的巴拉,一跃成为整个波兰的名人。
他的小说本来没什么人买,可是自从他被捕,瞬间成为各大书店的畅销榜首。读者在网络上声援他,民众聚集在街头,甚至到司法部和警察局前喊口号,自愿成为巴拉的“圣战士”。
那段时期,波兰的每一份报纸,头版头条都是巴拉的半身像。
小说《杀人狂》成为畅销书
媒体将这件事誉为“波兰犯罪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每天像播放肥皂剧似的跟踪巴拉案的进度。
根据后续调查,巴拉这段时期蹲在家里,为《杀人狂》续集搜集素材。根本没有警察监控他,以亚切克为首的冷案组成员,正在接受波兰当局的审讯与内部调查,而其他部门的警察,忙着看他们的笑话。
发出申诉信的粉丝、呼吁调查的民众、支持他的网友和粉丝,还有这些被诬陷的警察,都成为他作品里的配角。
小说里,主角克里斯嘲笑着这些愚蠢的民众。
现实中,巴拉将整个波兰玩得团团转。
波兰警察的薪资很低,亚切克一年不过挣几千美元,要养两个孩子。没法办案,意味着没有任何奖金薪酬,亚切克从来没有这样窘迫过。
经过半年审讯,调查组终于公布结果,没有发现亚切克和冷案组任何暴力执法、宗教迫害的证据。
内部调查浪费了重要的半年。如果巴拉是凶手,得知警察盯上他,恐怕会消灭证据,搜索可能遗落的蛛丝马迹。这个时候亚切克出手,或许能找出确凿证据。
但是,已经晚了。
亚切克依然没放弃,他鼓励冷案组的成员打一盘逆风局。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索性打出明牌,询问每一个和巴拉亲近的人。
随着冷案组的调查,巴拉生活中的阴暗面逐渐浮现出来。
在婚姻破裂期间,巴拉的行为变得粗野,说话再也不像个哲学教授,那种敏感的文艺气息在他身上消失了,有时他不分场合脱掉衣服,好像这样能展现出某种男子气概。
他酗酒越来越严重,总是谴责妻子斯塔莎,朝她大喊大叫,说她“跟别的男人睡觉,搞婚外情”。
尽管夫妻俩已经分居,他还是对妻子有疯狂的占有欲,经常找上门去查看她的手机。
在千禧年的跨年派对上,巴拉觉得一个调酒师在拿眼神挑逗妻子,顿时抓狂了,尖叫着说迟早会收拾她,还说他之前“处理过一个这样的”。
那时候,达留什的尸体刚被发现几周,斯塔莎和朋友都觉得他喝多了,没拿他的话当回事。
当年警方发现,有人在达留什失踪当天,给他妈妈打了两通电话。用的是不记名电话卡,现在电信专家查到了这张电话卡的编号,又追踪了这张卡打过的每一个电话。
在达留什失踪的三个月里,这张电话卡一共拨出32通电话,其中绝大多数都打给了巴拉的父母、女友和生意伙伴。
亚切克拿到搜查令,彻查巴拉父母的房子,结果在里面发现了惊人的东西。
真相快浮出水面了,唯一缺失的是作案动机。
冷案组很快发现巴拉和死者达留什之间的联系。
案发当年夏天,巴拉的前妻斯塔莎和闺蜜去一家夜总会。闺蜜跳舞时,看见斯塔莎在和一个长头发,蓝眼睛的男人相谈甚欢。后来闺蜜在新闻上认出这个男人,他就是死者达留什。
亚切克再次找斯塔莎问话。之前询问她都拒绝合作,可能听信了巴拉遭受警方迫害的谣言。这回亚切克没有直接问她问题,而是直接给她读了《杀人狂》里的几个段落。
小说出版时,她已经和巴拉分手了,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回仔细读了几段,竟然发现小说主角的妻子,和自己一模一样。
她终于同意配合警方的调查。斯塔莎告诉警察,她确实在夜总会认识了达留什,两人聊了一整晚,后来约会过,开了房。发生关系前,达留什承认自己已婚。斯塔莎立刻叫停,离开了,她说:“我知道被丈夫背叛的妻子是什么感觉,我不会这样对待另一个女人。”
就在这场约会几周后,巴拉醉醺醺地来到她家里,闯进大门,动手打了她,逼她承认有外遇。
他朝斯塔莎大喊,称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达留什的办公室在哪他知道,家里有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们两个去开房,再哪家酒店、哪号房间,自己都清楚得很。
斯塔莎告诉警察,后来她听说达留什失踪,还问过巴拉,这个事和他有没有关系。巴拉否认了。她觉得前夫虽然行为粗暴,但还不至于杀人,就放下心里的疑惑,再也没提过了。
经过三年的调查,亚切克终于明白了巴拉的作案动机。
死者达留什,就像小说《杀人狂》全书最后一句话描述的那样:
“是被盲目嫉妒杀害的人。”
有了斯塔莎的证词,和巴拉父母家搜出的东西,警察终于能将巴拉送上法庭。
2007年2月22日,巴拉受审的第一天,旁听者纷纷涌入法院,有律师、有记者,也有年轻的文学和哲学爱好者,整个波兰都在期待审判的结果。
巴拉登上头版头条
法庭中央,竖着一个九英尺高,二十英尺长的笼子,每一根栏杆都由金属制成,看上去非常粗重,简直像动物园里用来关押猛兽的笼子。
巴拉就站在笼子里,身着西服,戴着眼镜,满脸平静地注视着外面。如果被判有罪,他最多将被判处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法庭上,两个版本的故事激烈交锋着。
除了达留什的手机和斯塔莎的口供,检察官还出具巴拉电脑里的文件。
在一个名叫《杀人狂》的文件夹里,巴拉列举出七十多个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性,包括前妻斯塔莎;“又老又胖”的离婚表姐;一个朋友的妈妈,标记写着“岁数很大,行为很野”;一个俄罗斯妓女,“在一辆老汽车里”。
检察官的结论是,巴拉和《杀人狂》主角一样,都是堕落的享乐者,不受任何道德约束,受到嫉妒怒火操控,将一个人残忍杀害。
巴拉迫不及待地开始自我辩护。
巴拉在庭审期间
他说检察官在搞“神话创作”,编造“小说情节”。作为一个作家,他只不过是随意抽取自己个人生活的一些片段,经过想象拼凑出一个故事,和现实完全两码事,然而警察和媒体从来不会被事实真相吸引,他们只喜欢耸人听闻的标题。
巴拉甚至列举出当时报纸上的一则标题:“比小说更离奇的真相,他写下了自己的谋杀罪行。”
然而继续围绕着小说《杀人狂》辩论,巴拉没办法自洽了。
他曾经多次公开表示,自己信奉“作者之死”。这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的文学观念,认为作者对作品的理解,并没有超过其他人,在读者面前,作者没有任何权威。
当检察官讲述《杀人犯》中与犯罪沾边的细节时,巴拉当庭抗议,说他的作品被误读了,甚至在法庭上喊道:
“这本书是我写的!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巴拉将审判扯回到杀人案上。他坚称没有任何人亲眼看见他绑架、杀害达留什,或者把他沉进水里。
“我从没见过达留什,在场没有任何一个证人能确认我认识他。”
检察官一直等着这句话。他们出示了另外三样在巴拉父母家里搜查出的东西,那些东西就在巴拉的卧室里,和他的私人物品堆放在一起。
三样东西分别是:一支贴着达留什广告公司标签的钢笔、一张达留什的名片、还有一个写满达留什私人生活和公司信息的笔记本。
波兰司法奉行陪审制度,由遴选出的陪审员决定嫌疑人是否有罪,再由法官做出具体判决。
9月初,案件交给陪审团审理。巴拉没有出席,而是在一份声明中说:“我相信法庭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撤销对我的一切指控。”
已经升职为警监的亚切克出席了。他为这桩案子耗费了四年人生,现在想亲耳听到判决结果。
法官宣读判决书,清晰的声音回响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有罪。”
巴拉在监狱提出上诉,他说自己很冤枉,写了一本书,就被判二十五年监禁。法庭认为证据链存在漏洞,有疑点,但直到二次判决,巴拉必须待在监狱里。
二审期间,《杀人狂》依然火爆,无数作家、哲学家和心理学家在媒体上发表解读。达留什的遗孀四处恳求媒体,不要将巴拉描绘成哲学家、艺术家。
2008年12月,巴拉的案子重审开庭。审判结果没有改变,依然有罪,二十五年监禁。
在监狱里,巴拉在撰写《杀人狂》的续集,这本书从他第一次被拘捕,就在收集素材了。警方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他的故事大纲,还发现他在搜集前妻斯塔莎新男友的信息:单身,34岁,8岁丧母,铁路公司上班,可能是火车司机,但不确定。
警察怀疑,这位新男友就是巴拉的下一个目标。
现在的巴拉
多年以后,刑侦专家将案件的成功归纳为三点:亚切克警探的执着、波兰电信技术进步,最后还有巴拉本身的盲目自信。
有心理学家说:“他智商很高,受过高等教育,把自己视为有哲学思辨的知识分子……不尊重其别人,把他们当底等生物,为私欲操纵他们,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个自诩高智商、拥有哲学思辨的知识分子,平日里满嘴是尼采、福柯和诸多后现代哲学,可是杀人动机,和普通情杀没有任何区别。
说得再漂亮,大家也已经意识到,他是一个被嫉妒的怒火燃烧着的杀人者。
参考资料: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08/02/11/true-crime

https://en.m.wikipedia.org/wiki/Krystian_Bala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07/sep/06/books.booksnews
https://youtu.be/v65xK5xA7sw?si=MJzPFFMJMW73zMVd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QXgx0JXec4&ab_channel=CRIMETIMET.V.3
编辑:迪恩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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