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大清,ML仙人就是一个恐怖组织。他们会专门冲进陌生人家里,在对方一家老小的错愕表情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这家所有的女眷完成缠足。
在现代,ML仙人(master love,指二次元游戏里女性角色对主角有直球喜欢的一种属性)就是一帮对游戏品味太执着,以至于洁癖有些过强的纯爱战士。
*一种类似的行为模式
只不过,纯爱战士的重点是纯爱;但是在ML仙人眼里,纯爱战士的重点是战士。
*Master Love本身由Player Love的演变而来的文化。Palyer演变成Master是因为《Fate/Go》中主角被称之为“master”。只不过不巧的是,哪怕是作为ML这个词的起源《Fate/Go》也早就被开除出ML向游戏的范畴了。
“有男不玩”是他们共同的口号,致力于让全世界的游戏变成传统网文后宫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不允许出现男性角色,女性角色除了主角不允许有任何朋友是他们的底线、甚至同性好友都不行;论坛跳脸是他们的手段,“你肯定是绿毛龟”、“喜欢玩这个游戏的是不是喜欢看自己老婆被人强上啊”、“单身?那我觉得你妈指定有点副业”是他们最常用的话术。
最要命的地方在于他们的话语姿态往往像个有施虐狂的强迫症患者,按着头让别人做出选择:“你到底是喜欢老婆被别的男人日还是被自己日?”
与其说他们在认真地玩着自己喜欢的手游,倒不如说他们在玩着社交平台和论坛,而这个游戏的“最终任务”就是打造一个全世界只有后宫游戏的乌托邦。
在去年十月份,《少女前线2:追放》中爆发的节奏就是这样。在剧情中,某个可以抽取的女角色和其他男人关系匪浅,而当时带头冲锋的ML党一边叱骂制作公司散爆网络,一边大肆嘲讽其他二游玩家龟男过多才会被手游厂商骑脸,颇有“美好ML传统美德已经作古”的痛心。
但从《少前1》一路追来,一样在和厂商对线的老玩家对此更是嗤之以鼻:
“运营脑瘫归运营脑瘫,但本子烂就是本子烂。《少前1》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死人,百分之十八的时间看大屁股美少女搞女同,百分之二的时间才是你和德林娜、丹德莱调情的部分,关你ML什么事?”
争论的起因是手游《原神》连续多周没有出新的女性角色,被玩家视为讨好女性玩家忽略男性玩家体验
ML仙人们热衷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对于手游流水结算的计算严谨到了数学家的程度。他们总是想要告诉业界,只要满足了我们就能实现无限的商业价值。但真正问题是,在ML仙人内部,原教旨主义和新派自己都打成一团浆糊。
被吹捧为ML神作,游戏内标杆的韩国二次元手游《蔚蓝档案》和《Nikke》也渐渐被轰下神坛。前者因为国内外广泛的百合同人二创,后者则是因为情人节期间的女仆咖啡厅活动,以及部分角色媚男的角度不太对。
*从《FGO》到《《BA》再到《Nikke》,ML党已经先后选择了三块阵地
而不同党派之间的关系,也是混乱的。
一个常见的误会是,ML仙人是从“纯爱党”或者“老婆党”里演化出来的,但只有后两者知道,ML仙人其实看不起自己——“角色就是用来讨好玩家的,谁关心你们欣不欣赏角色?”
这就像是谈恋爱,有人希望自己的伴侣优秀、有人希望彼此之间契合;而有的人,就是对方走在马路上看了眼别的男人都能歇斯底里。
虽然现实世界里能完美满足第三种人的大多数是骗子,但好消息是在网络世界里,大家的老婆是投票投出来,而最后一条似乎最容易实现。
*手游《原神》中的角色,对主角带有明显好感,但仍受到ML爱好者的批评
这才是一切歇斯底里的来源——为什么明明这么简单的愿望,厂商都不愿意帮我实现。
相比于消费者,他们对自己的定位更接近一群甲方,毕竟搞明白“自己需要的是这个东西”以及“这个我不要”,才是被供给者最需要的。这让他们更像女性癔症,不停地追问、不停地被搪塞、不停地不满意。
而比驴唇不对马嘴更恐怖的则是充沛的武德。这群人热衷于在网上因为任何事情撕逼,不管对方是“同好”,还是他们眼里的“敌人”。
无论何时何处,只要有女性角色和别的角色产生亲密互动,就会迎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歇斯底里。以至于自己喜欢的角色在外服跳了个舞,他们便开始在论坛和社区刷屏“你老婆在国外当鸡”。那还是在ML文化的萌芽时期,当时田园牧歌的社区怎么会见过这种情绪上的降维打击,社区环境瞬间恶化,“米家就是妓院”至今都是个经久不衰的名梗。
*白河豚是百合豚的谐音,意指极端的百合向玩家,他们和ML仙人之间的战争可以追溯到互联网创世之初
而对外看似所向披靡的ML仙人们,也在今年开始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自我怀疑。他们知道自己被嫌弃,但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刷抽象梗、在论坛上面刷屏、攻击厂商,明明是在为全体男性玩家利益带头冲锋,但是为什么却没有人把自己视作英雄呢?”
但是当其他的玩家对ML党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在愤怒和耻辱之间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感到非常骄傲,这种爽感形容起来就是“敌人越是跳脚,越证明你是对的”。
而更多时候,在这个圈子里表现出来的是惶恐和焦虑。区别就是,今年ML仙人们已经不再直接挑战某个游戏和它的玩家了。在一个试图论证“ML才是手游的未来,矫枉必须过正,不ML宅男就会失去话语权”的视频下方,几乎都是嘲讽其不现实的声音。
绿毛龟就别来和我们麻辣仙人共沉沦了,给他们发声他们不要,这帮逼不配”——对此一个ML仙人如是评论道。
即使对外他们表现得依旧很淡然。每个ML玩家用淡淡的语气宣布自己胜利的时候都会幻想自己是《绅士们》里面的马修康纳,用Sigma的语气对着那些好奇的外来者说“你不需要理解,要么服从,要么被我们冲到滚蛋,别辩经,累了。”
但整个圈子心照不宣的是,虽然他们混乱又暴力,并且往往被当成误入圈子的观光客。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们身上的恶习是整个圈子早就培养好的。
亚文化圈子最容易出现的共识是,恶俗上的对标往往被视为权利的进步。所以ML这样的产物出现是早晚的事情,它更像一个圈子舆论环境破产以后自发随机组合的产物。
曾经有过一部《ML法案》,其模仿改写的对象正是《国乙法》——一部由乙女游戏玩家半自嘲半认真写就的乙女游戏标准。选择了模仿的对象,往往也就意味着认同了准则和意识上的一致性,即使它们伪装成解构的样子而拒绝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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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L和乙女玩家之间,这些《法案》都被宣称为玩笑之作。但是玩家们都清楚,要是真魔怔起来,这些人的执行力度只会比写出来的更加离谱。在更隐秘的地方,老二游玩家都口耳相传“ML仙人就是二游里的乙游玩家”。
另一种印证则关乎身份。有圈子一直流传着一个隐秘的说法,无法证伪——据说ML党的前身,都是被曾经的白河豚党攻击过的玩家,今天他们对其他圈子的那种态度不是没有由来,而是因为以前淋过这样的雨。
老玩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事实上他们确实相似之处更多一些,同时和两方都开过战的NTR(取自日语寝取NeToRu,指作品中的绿帽元素)粉丝就跟我说过,“两边看上去好像是针锋相对的,其实对线起来根本就是一个路子,满脑子想的事情都是女角色的逼给谁用。”
而另一位常年浸淫手游的玩家告诉我,“手游圈子的玩法就应该是这样的,不需要理由,你要是敢比别人更没底线,更不要脸,你就能赢。这就是手游圈子的修昔底德陷阱,一旦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喜好有冲突,那么你就应该先出手。”
圈子里的舆论争斗总有种圣战的意味,一个经久不息的烂梗就是,每一个党派林立的游戏都可以叫做“手游圈的耶路撒冷”;每一次撕逼都可以变成“游戏届的萨拉热窝”。后来手游市场繁荣以后,大家发现耶路撒冷比林立的粉丝团体还多。
如果我们只关注于“赛博贞操”和“性焦虑”这些神圣的时代病症,就会忘了在更广泛的圈层里,这种随时面临着失势的恐慌心态其实贯穿每个亚文化群体。关于这种心态,一种印证是在二游流水下面,你总能见到各种党派在试图证明,自己是最有经济价值、最值得被讨好的群体。
但动机一旦走向扩大化就不会停止,就像把“游戏厂商”和走向资本画一个等号,那么“反抗ML就是资本的黑手”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二游战争的终极表达一般都是键政。很多人坚信,ML只是一个魔怔的外壳,他们的真实身份是类似于各类兄弟会一般的结社组织。他们不屑于二次元所依赖的任何传统和故事类别,指东打西,行为隐秘。看似是手游玩家,实则是想捣毁圈子的别有用心的团体。
推断的证据之一,是大量喊着“敌人越是害怕我们越是争取”的ML仙人们同时会混迹于各种政治板块。我就不止一次见到在游戏的讨论下面,会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哈耶克千古”。
抗击总是一种解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解构到一半把自己解构急了。
在这种意义上,ML不是一个纯粹原生的圈层,它更像是一个思维混乱的幽灵,从各个亚文化圈子的同构的恶意中诞生,寄居在抽象横行的话语结构里。它本能地感知到,无论是在消费领域还是在抽象领域,寻找回声、寻找身份和寻找潜能都不会成功,也难以成为一种自我拯救。它感知到这些,并为此无意识地愤怒着。
所以,这些ML仙人或者其他粉丝群体都不过是缺少一点Web2.0精神的小伙子。但是除此之外,他们的逻辑往往也和网暴一样带着一种朴素的单纯。
你知道当你问一个网暴的参与者“你后悔么”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回答吗?
“真好,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渣滓。”
撰文3F王编辑 3F王设计 3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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