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海东
梅雨季节笼罩在雨云之中的日本列岛，是否会遭遇突然的雷击？
这是日本《周刊现代》2月23日一篇文章的结尾句。这篇文章深度探讨了日朝关系近期的进展情况以及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闪电访朝”的可能性，并预测岸田访朝的“X日”可能将在今年6-7月间日本国会休会期。
而在这篇文章的开头，《周刊现代》引用了据称是岸田最近对关系亲近的议员说过的一段话——“我最近终于理解了金正恩的想法。说起来，他跟我一样是世袭政治家，总有一种想要超越父亲和祖父、想要被认可的心情吧。我很明白……现在不正是两个人撬开这扇坚固的门的时候吗？”
上面这段话是否出自岸田之口，我无从考证，但从日本政界与新闻界关系，尤其是首相官邸与大牌媒体、大牌记者关系的角度看，《周刊现代》引用的岸田这段话大致不是空穴来风。此前在评论“北南变朝韩”问题的时候，我曾经表达过类似观点，即金正恩此举有意摆脱前代束缚和影响，谋求属于他自己的历史地位。如果上面这段话真的出于岸田之口，那就大致说明岸田对金正恩的思维方式和某些想法有所了解、有些感同身受，并将把这一点“共鸣”作为与金正恩建立关系的突破口。《周刊现代》同时引用一位与首相官邸关系亲近的人士的话，“岸田首相正认真期待着自小泉首相访问以来的首相首次访朝”（前首相小泉纯一郎曾于2002、2004两次访朝，并与金正日签署日朝平壤宣言）。
岸田不是最近才想要发展日朝关系的。早在2021年10月第二次岸田内阁刚上台时，他就在施政演说中表明了改善日朝关系的意愿，提出了想与金正恩无条件会晤、一揽子解决绑架问题和朝核问题、清算不幸历史、日朝邦交正常化等具体措施，同时表示决不容忍朝鲜继续发展核武。由于当时岸田对日韩关系轻描淡写、只用两句话一带而过，还引起韩国舆论的不满，称其厚朝薄韩、“吝于谈论韩国”。当然，那时还没有人预见到尹锡悦上台之后，韩日关系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突破性进展。
去年5月以来，岸田对朝鲜的态度变得似乎有些急切起来。在此前文章中，对此已经有多次评论，不赘言。而这一次，岸田得到了金正恩的回应，虽然是用“地震慰问电”这样的方式做出的朝鲜式曲折表达，但毕竟是一个有积极意义的进展。
今年1月底，岸田在施政演说中再次表达了改善日朝关系的意愿——“在绑架被害者的家族们逐渐步入高龄的情况下，北朝鲜的绑架问题是一个迫切的人道主义问题，也是政府的重中之重。我们绝不能有任何松懈。我们不能容忍北朝鲜的核武和导弹开发。我们将实现绑架受害者尽快回国的目标，提升日朝关系。我们将根据日朝平壤宣言解决与北朝鲜的各种问题，并推进与金正恩委员长的首脑会谈”（日本首相官邸官网中文版）。2月9日，在国会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岸田这样表示——“目前，我们正在针对朝鲜做出各种具体努力。建立高层领导人之间的关系极其重要，我将亲自做出必要的决定”。这个表态被《周刊现代》认为是岸田对日朝关系发展的“异常有力回答”，所以，他们才提出了本文开头的那个问题。
对于岸田2·9表态的“异常有力回答”，朝鲜方面以金与正2·15谈话作为回应；这一点，日前我已做过评论，不赘言。比较耐人寻味的，是日本方面对金与正2·15谈话的回应。2月16日，日本内阁官方长官兼绑架问题担当大臣林芳正在记者会上做出了三点有趣的回应——
  1. 日方正在“留意”金与正2·15谈话，但包括如何评价在内等细节，因“有可能对谈判产生影响”，所以“不予置评”。
  2. 朝方“绑架问题已解决”的主张完全无法接受。基于日朝平壤宣言，“全面解决绑架、朝鲜核导等悬而未决事项的方针不变”。
  3. 对朝方用意，“不予置评”。
2月22日下午，在国会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被问及日本是否维持对朝制裁时（上图），林芳正做出了一个十分“暧昧”的表态——“对于制裁措施今后的应有状态，我不会做出预测并回答”，“为了全面解决绑架、核导等各种悬而未决问题，从什么制裁措施最有效的角度出发，我们正在不断研究”。有议员追问，这是否意味着对朝制裁内容有改变的空间；林芳正则再次给出了一个“暧昧”回答——“这涉及到谈判，不适合透露具体内容”。同时，林芳正强调，“岸田首相不附加条件随时直接面对金正恩的决心不变”。
岸田文雄与林芳正21日在首相官邸接见山口县下关市河豚业者时品尝野生河豚
众所周知，岸田内阁目前的支持率已经到了“执政危险水域”，在10%-20%之间徘徊。包括日本在内的外界舆论普遍认为，岸田推动日朝关系发展的目的在于拉升支持率。但日本已经有舆论认为，岸田这种做法是走捷径、图省事，需要避免这种将日朝关系发展与拉升支持率挂钩的想法。《日本经济新闻》22日的社论指出，朝鲜要求日本放弃“威胁日本人生命和安全、提高地区紧张感的悬案”等条件完全不能接受；并警告说，拉近日朝关系有可能“陷入朝鲜的计谋”，使共同应对朝鲜威胁的美日韩三国之间出现裂痕。同时，日本政界对金与正2·15谈话的看法也出现两极分化，有人认为没必要回应，有人则认为现时是岸田访朝的“机会”。
事情大致如此。从目前态势看，朝日双方都有些“暧昧”——日本的“暧昧”在于改善关系的意愿表达强烈，但对双方接触等实质问题遮遮掩掩；朝鲜则表面上推三阻四、表示当前无意推进朝日关系，但实际却是一副欲拒还应的姿态。而在我看来，在美国明确表示“欢迎日朝接触、改善关系”的前提下，朝日关系进展几近大势所趋，如同丹东草莓即将下架一样不可避免。如果岸田访朝的X日真的出现在今年夏天，我不会感到那是个轰隆隆的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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