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就是好，他们发声了

今日立春，万象更新。

年关已至，据交通运输部消息，今年春运期间，全国跨区域人员流动量预计将达到90亿人次，创下历史新高。一个流动中的大国，正在拉开团圆的序幕。

在昨天（2月3日）的小年夜里，「南风窗·同窗沙龙」迎来第14期对谈。这一次，我们将话筒递给了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来自2023调研中国的优胜参赛者代表。他们不善沉默，敢于言说，心有不甘，就会行动，在漫长的时间和坎坷的山野里并肩向前，只为某种热望。

2023调研中国优胜团队“尊老爱幼队”在调研过程中

「南风窗·调研中国」举办至今十九载，见证了数以万计的大学生调研团队，以信念、思索和脚步，从这里出发，走向更远的目的地。19年里，时代飞速变迁，宏观局势动态不止，科技领域迎来变革式的超级AI。而令人欣喜和感动的是，大学生始终都对“最大基数的我们的生活”保持着恒久的关注。

“最大基数的我们”是谁？是在农村和从农村出来的人们，是十数亿被春节关系着的、流动着的中国人。

而生活是什么？是留守的老人和儿童，是流转的农民与工人，以及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互相守望，这些满是折痕却又不乏韧劲与希望的现实，是平凡人生的生活主题，也是本次沙龙的主题「留守、流转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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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活动线上放映了三组2023调研中国的优秀纪录片作品，并邀请了三组团队的学生代表现场交流，他们分别是：

来自湖南师范大学、“厂仔东南飞”团队的钟楚滢，其团队的作品《康鹭制衣厂商的流转与选择》讲述了超一线城市中的典型城中村代表——康鹭片区的现状和产业转移的趋势；

来自西南民族大学、“篓中视域”团队的朱国望，其团队的作品《篓之声》，记录了他们深入贵州山区的流动工人“篓篓军”内部，以亲身体验的方式去感受和调研；

来自东北师范大学、“尊老爱幼队”团队的蔡雨曦，其团队的作品《人生若只如童年》展现了重庆三个家庭的留守儿童现状，详细描绘了隔代抚养和信息困境的种种境况。

本期「南风窗·同窗沙龙」直播连线截图

映后交流

南风窗：大家怎么看待当下这个“流动的社会”？为什么我们的调研选题尽管各有区别，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去关注这个大的话题？

钟楚滢（厂仔东南飞）：2022年3月，我正在写我们家的家史。我爸爸的那一代，四兄弟姐妹其实都相当于初代农民工，改革开放时期，从广东偏远山区来到珠三角，从事制衣行业。在写家史过程中，我关注到康鹭片区，9月份决定做这个选题。

南风窗发布的调研中国主题文章《还没毕业，大学生决定先去闯社会》里面有一句话非常戳中我：“很多大学生，是从家乡走出，又重新回到故土的。青年的离家与回城，是故事的起点。”我非常喜欢这一句话。今天这三个题目，留守儿童、农民工、流动工人，其实都是对于自身成长历程的回溯，可能也没有想到“流动的社会”这个大题目，但他又那么刚好地契合了我们目前的社会背景。

“厂仔东南飞”团队纪录片作品《康鹭制衣厂商的流转与选择》截图

蔡雨曦（尊老爱幼队）：在调研以及后续反思过程中，我有两点感悟。一是穷人自己对自己的看法。我们采访的一个婆婆，总是会向我诉说她有多么的苦，光是照顾三个孩子就已经耗费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她又怎么有能力去约束孩子不沉迷手机，甚至说解决他们的信息困境呢？但她从来不会去怨天尤人，只是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不够努力。

他们的父亲不得不外出打工，是因为靠农业收入根本维持不了三个孩子在这个现代化社会之中的吃穿用度，接受教育、医疗等等的费用。社会生活成本在提高，但是第一产业人群收入难以提高，才会让一些人被迫卷入到这样一个流动的社会。

第二个是我们这个社会对于穷人的看法，很多人对于穷人的看法也是他们不努力、没眼光、不积极。但反观他们本身的生活之中，现实中的那些底层人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能把这种集体性的困顿看作是个人的问题。如果我们这个社会对于穷人的态度始终是那样的话，那么比如影视剧中的“奇葩的穷人”等表象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尊老爱幼队”在调研过程中

南风窗：在我们各自的调研结束后，大家觉得最有感触的一点是什么？有没有关于这个选题的后续跟进或反馈？

朱国望（篓中视域）：我感触最深的是，在我们国家大大小小的角落之中，有一个共同的东西，就是温度，是人与人在相处过程中，情感深处的彼此认同。我们的调研对象大部分都已经是三四十岁，中年以上，我可能就相当于他们的孩子一样。长期地相处下来，他们也不会去抗拒你的镜头。他们只会觉得你只是一个孩子，在记录他们，甚至会更愿意去和你分享。这是我感触最深的一点，就是仿佛我找到了一群跨越了年龄，可以去对话的，忘年交一样的朋友。

南风窗：关于当下正在发生的、紧张的春运，很想问问我们这一代的大学生，春节对你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你们最期待的是什么？

钟楚滢（厂仔东南飞）：对我来说，从去年开始有个新的感受，就是翻身做主。因为我现在是20多岁的大学生，在大家庭里面是最小的那一代。从去年开始，因为我要做家史，就要把大家聚拢起来，在整个大家族的群里面发号施令，跟大家说我们今天晚上要一起坐下来聊一聊，并且要对我的爷爷、奶奶、长辈们进行对话，这种带有规划式、筹备式的行为，我们这一代也开始承担了。在春节一家人全部团聚的契机之下，我们作为大学生，可能慢慢地开始有了奇妙的身份转变，从孩子变成当家做主的一份子。

朱国望（篓中视域）：笼统意义上的话，春节就是意味着一家人团聚，可以吃好多好吃的，还有压岁钱。但今年这个春节对我来说有点不一样，我可能要跟调研中国纪录片里的其中一位主人公一起，在他家共度春节。

“篓中视域”团队纪录片作品《篓之声》截图

南风窗：调研中国新的赛季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作为上一届的优胜者，如果再进行一次选题申报，你们现在最关心的话题是什么？如果重新参赛，你们还会选择原有的话题吗？

蔡雨曦（尊老爱幼队）：我已经准备继续参加今年的调研中国了。今年就是我来带队，选题是老年相亲人群对子女的婚姻焦虑，这个大的命题。我们在群采过程中发现，相亲角的老年人对于子女的婚姻具有一种普遍性的焦虑，相亲角也由此成为缓解老年人对子女婚姻焦虑的重要场所。

其实这个选题源于，在婚姻问题上我与父母之间关系的一种考量，因为我今年已经22岁了，也很快就要进入被父母催婚的年纪了。甚至我身边的一些同学，他们已经开始相亲了，总会给我分享很奇葩的相亲经历，以及他们和父母因为相亲所产生的一些矛盾与纠葛。我觉得古老命题的一个新调研，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并且我们这次也不会局限在质性研究和纪录片拍摄上，我和小组成员现在也在持续学习社会学上的一些量化的研究方法，希望能在老师的指导下，将这次调研做成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学研究。

“尊老爱幼队”纪录片作品《人生若只如童年》截图

朱国望（篓中视域）：我本身的这个项目，现在还在继续地跟进，刚刚也说到我今年要和主人公一起去过年，所以这个选题我会继续做下去，但是我想再等等，在我经历更多的事情之后，可能有一天灵感突然来了，各方面计划也比较完备的时候，我想再好好地参加一次南风窗的调研中国。

南风窗：在我们的调研中国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一代大学生都展现了非常强大的行动力和思考能力，但似乎互联网对每一届大学生的评价都是“不如上一届”，你们想不想反驳一下？可以聊聊你们在这次调研中，或者在整个大学里，做得最有意义或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朱国望（篓中视域）：我不会去反驳“一代不如一代”，但我相信每一个时代的大学生，都有各自的特点和特色，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蔡雨曦（尊老爱幼队）：其实我们当下的大学生出来无非就是就业、升学这几条道路，我个人觉得，每一种生活状态其实都是很不错的。人各有志，有的人会想赚很多钱，有的人会想去安居乐业，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有的人就是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有价值的事。

每一代青年其实都有自己的担当与使命，我感觉自己身边的同学很多都是一种清醒的迷茫。虽然对于我们的前路，我们这个社会未来的发展走向可能有迷茫的感觉，但是对于自己当下要做什么、要做的事是十分坚定的。

2023调研中国颁奖典礼现场，获得「优秀调研纪录奖」的学生团队代表及颁奖嘉宾合影

钟楚滢（厂仔东南飞）：我们在调研的时候会因为被拒绝而难过，也会因为自己没有办法帮助别人而难受。当我们被问到“你是干吗的”，我们会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大学生而觉得无力。但经过了调研中国以及其他的一些社会实践之后，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我觉得我会继续选择升学的这个道路。给我探索自己好奇心的，一个任性的时间与空间。

我们最终会成为一个社会人，那么更好的经验，一定会让我们成为一个更好的社会人，然后去成就一个更好的社会，我觉得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