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毅安：凡是没拴绳的狗，一律捕杀？为什么社会反应如此过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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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狗怎么啦？养狗招谁惹谁了？

文/孙毅安

编者按：最近成都两岁女孩被恶犬多处咬伤，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怒。我们之前也发过一篇文章《把恶犬的主人送到监狱里》。今天刊发的文章的作者，自己是养狗的。每个人因为个人经验和立场不同，对事情的观点就会有所不同，特此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如果你有不同观点，也欢迎赐搞，投稿请加编辑的微信：duijiudangge63

昨天早晨，跟往常一样在院子里遛狗，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我的狗子叫可可，是一只可爱的两岁大的金毛。在某种程度上，可可算院子里的明星犬。因为可可憨厚温顺，小孩子都喜欢。它还很活泼，经常独自在草地撒欢，东奔西突，作出各种眼花缭乱的转弯动作。很多人看见了，会忍不住摸摸它。可可是个傻姑娘，只要有人摸她脑袋，她就跟人家走，敢情我白疼她两年，陌生人的一丝善意就能迅速俘获她的傻二之心。可可跟陌生人走的时候，义无反顾，任我怎么喊也不回头，简直气死我了。

尽管如此，我也不生可可的气。金毛是宠物狗，天性就是和人亲近，我不能因为可可展露天性而惩罚她。

统而言之，可可很受邻居欢迎，我也很享受自家狗被人喜欢所带来的快乐。但是今天，院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几乎所有人，看见可可就往后躲。有个大妈迎面走来，看见可可马上神情恐慌，居然呵斥了一句：啥人么，还养狗？

养狗怎么啦？养狗招谁惹谁了？被训了一鼻子的我一脸茫然，不知怎么就得罪这位大妈了。没走几步碰见楼管，小丫头神情紧张，说孙叔最近最好别出来遛狗了，业主们都很害怕。

我说害怕啥？我养的是狗，又不是狼，有啥可怕的？小姑娘说，成都有条狗把孩子咬了，网上有视频，狗可凶了，差点把孩子咬死。

回到家这才在网上搜寻，还真是的。视频里一只黑狗，看不清是拉布拉多还是罗威纳，拼命撕咬孩子，旁边一个成年人拿拖把驱赶，但徒劳无益，黑狗一直不放弃，始终在咬，黑狗身后还有一只白狗在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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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去，孩子很小，也就几岁的样子。现在紧急送医院抢救，目前在ICU休养。

发生这样的不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事件中，无论白狗还是黑狗，都没有拴绳子，狗主人太失职了，当然要追究责任。

小区微信群吵翻了天。几百层楼爬上去，都是骂狗主人的。很多人建议物业，把院子所有狗都清除，一个不许养。有人在群里说，以后看见没栓绳的狗，二话不说打死。

我没在群里说话，我心说你要是敢打我的狗，我先扁你一顿再说。

又看到一个视频，郑州在打狗，凡是没拴绳的狗，一律捕杀。可以想象，当郑州这样干时，很多城市也会这样干，只是不知道有多少狗狗会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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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数字一定很惊人。为什么社会反应会如此过激？

一只远在四川的狗，咬了一个孩子。远在千里之外的郑州的狗，要为同类的错误买单，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千多年前，李白如此感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今我发现，对于传播恐惧而言，蜀道根本不是天堑，而是通途。狗咬人啦！全国人民立刻恐慌起来。

人类从原始社会开始，就驯化了狗。千百年来，狗咬人的事儿，不多，但时不时总会发生。有一点必须明确，这种概率，很低很低。一架波音飞机的出事概率，是十的负五次方，也就是十万分之一。狗咬人的概率，远远低于波音机的失事概率。只不过互联网时代，传播方式更快捷，所以有时候就会无形中放大。四川，河南，陕西，三省人口加起来超过两亿五千万，一条狗咬了孩子，总数比欧洲还多的人都草木皆兵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在这里，恐惧更是会放大，形成病毒式传播。疫情期间莲花清瘟胶囊卖脱销了，明明那玩意儿没啥卵用，大家还是乐此不疲往南山里扔钱。前一阵子炒作福岛核废水，全民抢购食盐，顺便把水产养殖业整崩盘了。

眼下有条狗咬了孩子，盲猜全国各地都在打狗。

一条狗咬了孩子，我猜神州大地至少有十万条狗要跟着遭殃。

这是不对的，不能这么整。

劳东燕老师说：“我自己没有养过狗，也不养其他宠物。看到狗伤人的新闻，很为被害人感到难过，同时也认为如果饲养方或相关责任方有过错，应该追究其法律责任（包括刑事责任）。与此同时，只要某类犬有伤人的事件发生，就呼吁禁养这类犬或其他犬种，甚至要求一律做捕杀处理，这类呼吁也是偏于情绪化的。禁养与否，有必要考察特定犬种整体上对公共安全的威胁程度，不能依据孤立的事件做出判断，更不应随意扩大到其他威胁程度有所不同的犬种。

在社会治理中，人们经常会批评“一人生病全体服药”的做法，而现在这样的呼吁不是同样也在搞株连么？只不过，无辜受牵连的不是人类而是犬类而已。如果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为别人的违法犯罪行为付出代价并不公平，那么，这样的处理方式用于对付犬类也有失公平。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社会治理中采取极端的手段，只会陷入恶性循环。”

图源劳东燕微博截图

成都崇州狗咬人事件，虽然很不幸也不该发生，但如果深入调查，一定有原因的。不能一股脑认定天下所有的狗狗都是恶犬，都会咬人。不能因为恐惧就把狗狗当成豺狼虎豹。这对狗不公平。埃丽诺.罗斯福说：“我们唯一引以为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面对突发事件，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

狗咬人，最普遍最常见的原因是因为恐惧。事实上，不仅是狗，所有胎生动物如果攻击人类，基本上是因为恐惧。

人类是万物灵长，从智人时代算起，所有动物都是人类捕杀的对象，因为人类的智力远远高于动物，于是就对动物形成了碾压态势，没有一种动物是人类势均力敌的对手。在人和动物的对抗中，动物永远是弱势，数十万年来，对人类的恐惧，已经深深溶入动物的基因里，它们对人类保持着天然的惧怕。

《动物世界》里有个经典场景：一群狮子在草原游荡，一个索马里男人手执一根长矛出现在远方，狮子们凝望片刻，集体转身离去，消失在地平线上。

狮子们假如发动攻击，这个索马里人哪怕拥有长矛，也会被狮群撕成碎片。然而狮子们不敢，基因里的记忆告诉它，人是王者。

狗是最怂的狼。它之所以被人类驯化，一是由于恐惧，二是因为安稳。人类可以为狗子提供安全感和充足的食物，所以狗子愿意臣服于人类。千百年来，这种臣服已经融入狗子的血液，如果不是因为恐惧，它决然不会攻击人类。当然，患有狂犬病的狗子不属于这种情况。毫无疑问，狂犬必须清除，这个先说清楚。

人类对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说到底是因为占绝对优势的人类由于对狗子有处置能力，在生命层面漠视或不尊重狗的生存权。一个连人的生命都不当回事的族群，不可能把狗的生命当回事。桂林人因为吃狗肉，居然还办了一个节日，真真匪夷所思。很难想象当对一种动物，而且是智商很高的动物实施集体屠杀，因此还会形成全民狂欢，是怎样的丧失人性。

动物界可以称得上人类朋友的有三类，猫，马，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它的智商相当于两岁半的儿童，能听懂人的简单指令，对人类有天然的依赖，也有很大的帮助。搜救犬，导盲犬，牧羊犬……不一而足。

无论如何，狗是畜生，它就具有畜生的一面，比如撕咬。这是它的天性，你不能因为它的天性而惩罚它，除非它伤及到人。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把事情做好做正确，而不是一旦有咬人事件发生，就全民杀狗，这个很LOW，你不能因为站在食物链顶端，就对生灵随意予取予求。

这不是人性，这是兽性。

看到一篇文章，作者主张人对没有栓绳的狗狗有“无限自卫权”，见到了就可以就地打死。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狗狗有很多品种，体型庞大的有藏獒，拉布拉多，金毛，罗威纳，德牧，哈士奇，体型小的有柯基，泰迪，京巴等。有些是烈性犬，比如藏獒，德牧，有些是宠物犬，比如京巴，泰迪。难道你看见一只泰迪没栓绳，也要不分青红皂白打死吗？难道不要区别对待吗？

既然狗是人类的宠物，谁也没本事立法不许养狗，那作为一个现代人，最好掌握一些关于狗的常识。有伤害人类能力的狗，要拴养，人畜无害的狗，可以散养。不要见狗色变，见狗就打。如果你执意这样做，没准狗主人先把你干翻了，这个概率更大。

人养狗，养着养着就养出感情了。狗有很多优秀的品质，比如勤快，比如服从，比如忠诚。狗不会因为你穷离开你，狗也不会因为你打它而怀恨在心。无论你怎样冷落它，狗对你都是此生只若如初见。狗更不会背叛你——哪怕你饿死它，它都忠心耿耿。

如果你养过狗，你会发现，狗比你认识的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要好，而且好很多。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就是这个道理。对于养狗的人来说，狗是他的家庭成员，是儿女一样的存在。你动他的狗，他打断你的腿。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请理性看待四川崇州狗咬人事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最后还是引用一下劳东燕老师说的：”这世界让人觉得温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还是尽量不要再予剥夺了，多保留一些让人留恋的东西。所以，依法追究相关责任人就好，有效而合理地预防此类恶性事件的再发生，但不要动不动搞株连。过度恐惧之下，动辄倡导一刀切的做法，最终只会让每个人的自由空间都变得越来越逼仄。这也禁那也禁，我们的生活世界中还有多少可喘息的空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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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毅安，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剧作家，制片人，作家，诗人。著有《埋伏》《没事偷着乐》《脸对脸背靠背》《那些和爱有关的人》等十四部电影，五部电视剧，数百万字散文和诗歌百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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