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影视作品中,低劣的品行往往按在穷人头上,富家公子就算坏也能浪子回头?为什么现在的恋爱观中,适不适合谈恋爱不是情侣双方说了算了,而是网友要审查其消费水平,只能挤地铁吃49元自助餐的人不配谈恋爱?为什么经典的双标如此之多——同样事情做了穷人就是该死、没素质,富人就是真性情、散发着坏坏的魅力……
简而言之,为什么我们的舆论天平如此倾斜了?原因在上文中提及了一部分: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本身在社会存在中,我们的社会规则中就包含了大量的驱离穷人、排斥穷人、歧视穷人的不公平。今天再继续展开讨论。
有句俗话说得好:什么树上开什么花,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影视作品中嫌贫爱富很好解释:现在遍地都是“娱乐贵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们,巴不得把他们不争气的子女送进娱乐圈割韭菜,赚粉圈傻子的钱不比霍霍自己家族企业划算多了?
此外,导演和编剧们,一个个都获得了远超于自己真实水平和劳动量的收益;虽然他们的确不能跟流量明星这种窃国窃民级别的收入比,但也远超于普通劳动人民的收入了。他们压根过得就不是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也创作不出符合现实的内容。写北漂沪漂打工人的职场戏,男女主住的都是180平大平层,写职场除了谈恋爱不会写别的了——根源就在于这些创作者们压根就没有一点生活。
更进一步地,现在艺考都已经越来越“阶级鲜明”了,艺术类考试需要大量的培训、针对性的教学,其投入成本往往是一个普通家庭难以承受的。更不用说各种各样为娱乐圈门阀开的“后门”了——艺考的灵活度毕竟比高考大太多。所以“穷练体育、富考艺术”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长此以往下去娱乐圈就会成为上流布尔乔亚们自己过家家的场所了。
我举文艺圈这个例子,就是想证明“什么树上开什么花,什么阶级说什么话”——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再举一个我们的“好朋友”胡锡进的例子:
胡锡进是一个好“老师”,他起到了完美的负面作用,让越来越多的人民觉醒了。就比如说,我在《我为什么建议“全民发钱”?》这篇文章中花费了近七千字的篇幅去分析为什么“全民发钱”是当下一个“并不是最坏”的选择,毕竟绝大多数人受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规训了几十年,一说发钱就是什么“通货膨胀”“福利社会养懒汉”“拉美化”“都发等于没发”这些一套一套的谬论都出来了。
然而,我只需要祭出一条论据:胡锡进反对这个。直接让我文章的可信度提升10000%,那些看不懂经济学原理,甚至看不下去长文章的人,只要看到这句话,就会瞬间豁然开朗:大师,我悟了。“原来胡锡进反对这个啊,那这绝对是对老百姓的好事啊!”
胡锡进反对全民发钱,说都发等于没发,这个谬论我在那篇文章中已经全面反驳过了。
然而你们以为老胡就这么简单吗?远非如此!我们来看一看当公务员降薪的时候老胡是怎么说的——
给老百姓发钱,不行!公务员不能降薪,行!这就是胡锡进的阶级立场。

有句更通俗的话叫“屁股决定脑袋”,为什么穷人在舆论场越来越进退失据了?因为舆论场上要么是老胡这样的坏种,要么是娱乐圈那些废物,什么阶级说什么话,谁来替穷人发声呢?
还有一个更严谨的问题,就是“精神资本家”“精神富人”的问题——就连穷人都不愿意替穷人说话了。
跪舔富人(比如管马云叫爸爸,管王思聪叫老公)的动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的慕钱、慕权、慕强,想作富人忠实的奴仆,这样在他们吃肉的时候可以分给自己一点骨头。另一种是单纯被忽悠瘸了,把财富跟道德、能力、素质甚至神性联系在一起,而穷人则是“他们不努力”,这就与我最近几篇文章所讨论的问题形成闭环了。
2009年10 月 14 日,《文艺报》资深编辑、著名文艺评论家熊元义到华中师范大学汉口分校讲学,和学生探讨流行文化相关话题。熊元义提到“白毛女应该嫁给黄世仁”的观点,近来在年轻人中流行,这表明人们由上世纪 40 年代对群众疾苦的同情,演变成而今对权钱的膜拜——
现场“90 后”女生小谢站起来说:“如果黄世仁生活在现代,家庭环境优越,可能是个外表潇洒、很风雅的人。加上有钱,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呢?即便是年纪大—点也不要紧。”文学院蔡姓大一女生的想法也让现场一阵骚动:“如果我嫁给有钱人‘黄世仁’,可以拿他的钱捐给慈善事业,帮助有需要的人。”
再来分析一下第二种,正常人就是要为自己的利益、为自己家族的利益、为自己所述的阶级、民族、国家的利益发声,因为“屁股”和“脑袋”是要一致的。
比如资本家说996是福报,说同工同酬是抢劫,站在他阶级利益的角度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之所以批判,根源在于我们属于不同的阶级,有着不同的利益。
但偏偏有很多人患上了“臀脑分离”的绝症,劳动人民的命,金粉世家的病,作为一个无产者却要天然站在资本家的立场说话,仿佛舔几句自己也能“鸡犬升天”实现阶级晋升了。你说真要拿了资本家的钱去洗地也还就算了吧,关键有那么一群人自觉、自发、自愿的成为了精神上的资本家,这是最恶臭的。
毛主席说过,司徒雷登以一个“温情脉脉的帝国主义者”形象出现,热衷教育、热衷慈善,比那些杀人放火的帝国主义者吃相好看得多,所以“颇能迷惑一部分中国人,因此被马歇尔看中,做了驻华大使,成为马歇尔系统中的风云人物之一。”同样,当代优秀的企业家(资本家),能够凭借其超强的能力、平易近人的态度、成功的经验、特殊的魅力、热衷慈善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颇能迷惑一部分无产阶级”。
当今社会,崇拜强者、崇拜财富、崇拜权力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这是根植于人的本性。但是呢,有些人崇拜着崇拜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无脑地把自己全盘带入,成为了“精神资本家”,成为了“臀脑分离”综合征的患者。
并不否认资本家个人素质的优秀,也不否认资本家确实为社会创造了很多价值——比我个人多得多的价值。但是在很多领域,资本家和劳动者利益是割裂的。譬如资本家鼓吹“996是一种福报”,鼓吹“你穷是因为你懒”“社保会让企业不堪重负”,这些都是站在资本家自己的立场发言,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

而劳动者的反对996,要求加班要给加班费,呼吁重视劳动者基本健康,呼吁保障劳动者的基本权益,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利益出发,理所应当。而单单有些人,明明自己剩余价值被剥削得一干二净,还要站在资本家的立场说话,认为“996是福报”“资本是弱势群体”“资本家是社会最大的慈善”等等,这就是自己的思想与自己的利益相互分离了,俗称“臀脑分离”综合症。
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臀脑分离”的症状呢?为什么无产阶级会以资本家的立场说话,却不见哪个老总站在劳动者这一边呢?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的权力——不仅仅是经济、政治上的权力,更是在思想与文化上的权力。
在一战到二战之间,西欧的马克思主义者们苦恼于这样一个现象:为什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无产阶级最初会踊跃参军,敢当帝国主义争霸的炮灰?
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一次“臀脑分离”行为:我们教科书上就讲过,一战是帝国主义争霸的邪恶的战争——一代平民青年在战壕、铁丝网、机枪下成为了炮灰,而贵族和资本家们在背后数钱数得很开心。如果说二战还有反法西斯战争正义性所在,那么一战就是人类历史上最丑陋、最罪恶、最无意义的战争,没有之一。


一战中,曾经的左翼工人党纷纷背叛了自己的阶级,转而支持帝国主义政府发动战争,并以“爱国主义”这一招牌怂恿工人参军参战,无产阶级成为了炮灰,他们也化身为统治阶级的帮凶。当然还有少数清醒的人,在一战爆发前夕,卡尔·李卜克内西指出“主要敌人在国内”。
他说:“我们的敌人不是法国、俄国的人民,而是德国容克、德国资本家和经管他们事务的委员会——德国政府。”罗莎卢森堡则更是大声疾呼:“无产阶级没有祖国!”然而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但遭到了统治阶级的残酷镇压,就连工人们都不能理解他们的思想,他们就像在一所摇摇欲坠的大厦里拼命提醒大家危险的人,然而正在进行狂热聚会的人们对于这种“疯话”置若罔闻。


战争仿佛一列失控的列车,带领着整个人类向悬崖边冲去。一战的残酷程度远超人们想象,当无产阶级发现他们在前线卖命,后方资本家赚得盆满钵满;当他们发现“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当他们意识到战争荒谬性的时候——无产阶级觉醒了。从法国前线到俄国后方,一场改变人类命运的大兵变拉开了序幕——残酷而荒谬的战争让无产阶级士兵们拥有了宝贵的阶级意识,他们意识到了统治阶级的虚伪,意识到了这次战争的罪恶,他们把枪口指向了沙皇和容克贵族。


1917年11月7日,阿芙乐尔号的一声炮响,人类世界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虽然血淋淋的现实让无产阶级觉醒了,但是共产主义者们对于一战前无产阶级狂热地支持帝国主义政府、踊跃参军的魔幻现实心有余悸,并对此展开了一系列的理论建设,发展完善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彼时的共产主义者们系统与完善了一个概念:意识形态权力。无产阶级“臀脑分离”的根源,在于统治阶级行使了“意识形态权力”。意识形态权力这二者来划分的:主观或感觉利益——人们认为他们想要的;与客观或真实利益——人们能够做出自主且有所根据的选择时将要的。当这二者产生了差异,就是因为有第三方(强权方)进行了意识形态干涉。
对此,卢克斯有一个简单明了的比喻:“当A以同B之利益相违背的方式影响了B时,A便对B施加了权力”。认为996真的是福报、对公司感恩戴德、认为没有资本家劳动者就会饿死的人们,无非是被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霸权施加了权力。

对这一理论最具开创性、研究最为深刻的是意大利思想家、共产主义战士、工人运动领袖葛兰西。
首先马克思认为,统治阶级的思想会通过多种形式方方面面地“渗入”到全社会中,成为全社会的指导思想。在阶级社会中社会的思想文化就约等于统治阶级的思想文化。资产阶级通过其“霸权”地位,在全社会推广渗透自己的指导思想,让无产阶级也产生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
葛兰西进一步分析,这种“霸权”是如何产生的呢:资本家和他们的意识形态走狗们,通过传媒、教会、青年社团以及电影音乐等文化艺术产品,来传播资产阶级价值观和信仰,确立起精神和文化的至高地位。更重要的是,这种霸权的确立是“润物细无声”式的,因为它超出了正式的学习和教育的程序,而是成为了当时的“普遍常识”。
这就是资本主义在经济霸权、政治霸权之外的文化霸权,让一个个无产阶级们都觉得996是一种福报、资本家是活菩萨,心甘情愿地忍受剥削与压迫。因此,葛兰西认为,在武装战斗的同时,必须同样发起思想上的战斗,让无产阶级的原则、价值和理论取代或至少挑战资产阶级的思想。
如何摧毁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霸权?同一时期东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不约而同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文化革命。
毛泽东主席就高瞻远瞩地指出了,无产阶级要在政治革命、经济革命之后,还要继续文化革命,要从根源上打败反动阶级的意识形态。彼时的儒法大辩论、打倒孔家店、批判《水浒》投降主义路线等等,都是在解放思想,砍掉黄老爷的替身,把“不许跪”的宝贵精神植入所有人民的灵魂中。

与此同时,毛主席认为发动人民,自下而上的“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可以启迪民智,解构官僚主义的权威,防止修正主义复辟——这就是把屠龙术传到每一个人民手中。
现在的社交网络,就是在某种程度上的“大鸣大放”,虽然批评资本家的言论还会招致疯狂的删帖、投诉甚至起诉,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鼓吹996的荒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维护自己权益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西欧的马克思主义者们也做了相似的实践。为了对抗资本无孔不入的意识形态霸权,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德波与西欧马克思主义者、左翼学者组建了“情景主义国际”(又译景观国际)。
景观国际仿照“共产国际”的理念,向资本的异化、价值观的洗脑宣战。情景主义国际的宣言中指出,当代社会哲学、审美与真正文化的缺席,导致人们无法分别本质与表象;批判性与独立思考的丧失,让人们蒙蔽于一种虚假的自觉与自愿,匍匐于资本主义的奴役中。
因此,要在日常生活中呼唤哲学。艺术和文化的回归,要用艺术的本质影响生活,要在整个社会发动一场深刻的、广泛的、文化上的革命。德波的《景观社会》发表于1967年,被看做是景观国际宣言的最强音,在次年的法国“五月风暴”中,景观国际也是重要领导者。

现在欧洲一些极右翼政党、新纳粹们都在研究葛兰西、斯大林。他们是良心发现吗?错,他们是觉得现在资本主义搞什么普世价值政治正确,着实是费拉不堪,希望找回古典帝国主义称霸世界、奴役万民的荣光。但是这群逼们想得美,压根就没什么实力,所以他们想从意识形态和文化上面入手,先建立极右翼文化霸权——就像古典帝国主义一样,再去谋求政治和经济权力。
当今许多国家的统治阶级把葛兰西的理论翻来覆去的研究了遍——因为葛兰西是分析帝国主义怎么建立起意识形态霸权的,要让无产阶级警惕它们、打倒他们;现在的新纳粹们要照猫画虎,逆练屠龙术。然而对自己祖宗研究最透彻的,却是在敌人手里,这些新极右势力也一样费拉不堪。
但是有一点可以警醒我们,敌人都在“逆练马列”了,我们还要比他们更费拉吗?我们祖师爷的东西眼看就要成为他们的武器了,我们再不去拾起来,是要被后人戳脊梁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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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播报一个重要消息,我微博在禁言一百余天之后,至今还没有解封:
所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大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微博上有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也需要抢救一下了,微博上绝大多数内容跟公众号上都一样,唯独有一个独创的系列是《让子弹飞》同人文系列。
目前还能查看,大家赶紧去抢救性阅读一下吧——关键词可搜索“老二之死”“庐山”等,且看且珍惜。
还有一些微博文章的备份,请搜索日文:
第二本新书正式连载完毕:《资本囚笼》全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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