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20余年的刀郎最近带着新专辑重回公众视野,并凭借一首《罗刹海市》冲上热搜,人们纷纷解读歌词背后的“复仇”意味,但仅仅满足于这样的“爽剧”模式就够了吗?刀郎歌曲和专辑所揭露的社会现实,是远比想象中的“复仇”更关键的。因为我们正在面对的,正是一个不断被“颠倒”的世界。
最新冲击人们心理防线的,是齐齐哈尔体育馆坍塌事故。根据官方消息,目前该事件已经造成11人死亡、4人受伤,事故原因也已经初步查明,因与体育馆毗邻的教学综合楼施工过程中,施工单位违规将珍珠岩堆置在体育馆屋顶。受降雨影响,珍珠岩渗水增重,导致屋顶荷载增大引发坍塌。
事故发生后,一则家长控诉“无人沟通、无人负责”的视频刷屏,这则视频之所以引发巨大关注,核心正在于“颠倒”:作为遇难学生的家长,原本应该是第一时间获知抢救信息并给予最大程度安抚的,却在地方政府“稳定压倒一切”的思维主导下,颠倒为被“维稳”的对象,所以才有了视频中家长控诉的“警察站在了最面前”的一幕;作为地方政府,原本应该是“以人民为中心”,却在事发后不见踪影,颠倒为新闻通稿里很“政治正确”的重视与关照。
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今年4月北京长峰医院大火事故后。据《中国青年报》报道,火灾通报发出后,许多家属才得知失火的消息,“过去七八个小时了,我连个电话都没接到。”“我们不看新闻都不知道”。亲属想跟医院要一份死亡名单,但分诊台的工作人员说,要登记患者姓名,逐级上报,才能告知。在多位家属的催促下,分诊台的工作人员在多次拨打不通后,终于接通了医院领导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医院领导提供不了死亡名单,他的回覆和工作人员相同:登记讯息,再上报询问。家属只能继续等待,拨打12345等各种电话……
当然,还有更“颠倒”的事件,比如江西“指鼠为鸭”事件,最后省教育厅、省公安厅、省国资委、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组成联合调查组,才将真相公之于众。事后,官媒亦发文痛批浪费大量行政资源,“徒增笑柄”、“侮辱智商”。还有疫情期间的种种荒诞事件,更是一再跌破人们的常识和心理底线。
面对诸如此类的事件,人们仍有必要进一步追问:今天的基层治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对于稳定秩序的绝对化追求,是否正在导向更大范围和意义上的不稳定?
对于第一个问题,江西财经大学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欧阳静、王骏在题为《形式主义地“讲政治”:基层策略主义的新表现》的论文中这样分析:为了规避风险与责任,基层官员不再通过变通来完成目标任务,而是通过“形式主义地讲政治”来应对目标任务。在基层官员的语境里,“讲政治”就是“上面怎么说,下面怎么做”,严格按上级的要求和标准执行政策。结果,基层不仅缺乏“因地制宜”的变通,而且丧失了应有的活力和创新性,诸多需要变通、需要因地制宜执行的政策,因为“讲政治”而被形式主义地执行,导致基层形式主义泛滥。
对于第二个问题,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社会人类学研究所所长项飙此前在笔者专访谈及社会韧性时表示,“什么叫混乱?什么叫活力?这永远是一个视角问题,现在我们把一切活力都看成混乱,这是一个大问题。”项飙同时强调,“必须认识到韧性不是自发形成的,而是需要政府干预引导,我不认为政府越小越好,关键是行政力量往哪里使?行政力量如果只是为了非常整体的集体行动,老是想着集中力量办大事,就会使社会失去韧性,一些小问题就会变得很大。行政力量在进行流动性再分配时应该是一种介入性的管控,现在不是介入性的,而是自上而下的、压力式的管控,这就会无效。”
回到开头提到的刀郎的新专辑,尤其是刷屏的《罗刹海市》,原本是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一篇,写的是一个“以丑为美”的地方,在歌词改编中,刀郎保留了原文荒诞、讽刺的精神内核,“那马户不知它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它是一只鸡”,“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此外,该专辑中另一首歌《颠倒歌》则更直白,“阳光照不亮夜里的鬼,六畜难懂人间味”,“苍蝇专叮那无缝的蛋蛋,思想起来就采了一朵野菊花”。所以刀郎提刀归来的格局,远不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复仇”那么简单,而是对存在于我们这个社会中的更普遍的、被“颠倒”的问题的一次总揭示。
不过揭示不等于解决,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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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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