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晚上，我做了个一言难尽的梦。
我梦到我爬到上铺，清扫姐姐Suki的床。
扫着扫着，我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结构复杂的鸟巢，扒开了以后，里面有三个很大的蛋。
忽然一个蛋裂开了，里面钻出一只羽毛湿漉漉、蓝色的异形鸟，它委屈地叫唤，眼睛睁得好大，那个模样让我在“恶心”与“可爱”之间很纠结。
我在震惊之中把蛋和外星鸟放入口袋，急迫地想要带给老R和孩子们看。我冲出门，满世界找他们，却找不到…….
我在一片焦虑中惊醒了，醒来以后那个鸟的形象和叫声还挥之不去。
我膈应得连早餐都吃不下，在饭桌上，严肃地把这个梦告诉了家人。老R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俩孩子却笑得快要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瞪着Suki：“你说我这个梦意味着什么？”
Suki捂着嘴巴，一边笑一边挤眉弄眼：“可能是因为……你觉得我的床又脏又乱？”
“没错！”我郑重地说，“你这个孩子的脏乱差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我连做梦都梦到在你床上发现异物！”
Suki扶了一下笑得快要折了的妹妹，抱着胳膊说：“其实啊……我是很有秩序的。”
我拍案而起：“那我们现在就上楼看看，你是怎么有秩序的？”
2.
卧室里，姐姐Suki的床在上铺，普通视角不容易看到里面的乾坤。但只要登上床铺的台阶，就能看到盛大的景象：这里可以开杂货铺了！
Suki露出了尴尬却又自满的微笑……
我说：“现在咱们来看看真相！”
我把她的被子掀起来，扔到床下，立刻倒吸凉气：怪不得我会做“床铺生蛋”的梦呢，真实状况确实差距不远了！她的枕头下面，有首饰、水晶块儿，枕头一侧堆着铅笔彩笔、画了一半的画、写给同学的纸条，另一侧是数不清的毛绒玩具，书籍就更不用说了，全套的《Malory Tower》十二本都摆在脚边，还有一卷手纸、手电筒和梳子。
太可怕了，我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这张床本身就是一个大鸟巢！
“我现在就给你整干净。”我忍无可忍，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
Suki又像哭又像笑，着急地拦住我：“妈妈不要呀！其实我很有秩序的！画笔纸条都在左边，毛绒玩具都在右边，全套书都在脚下，它们都很重要很重要，你全都不要碰！”
我有点呼吸困难：“它们全都很重要？”
“当然了。”她振振有词地点头，“这么多毛绒玩具，有我最心爱的，也有被妹妹遗弃的，它们都需要爱，不然太可怜了，因此我要和它们睡在一起！《Malory Tower》是我最爱看的书，你看它们按顺序整整齐齐摆得多好？一本也不可以少！还有画和纸条，那些是我的创作，睡前我要记录灵感的！手镯是奶奶送的，最珍贵的礼物，所以才会藏在枕头底下。”
铿锵有力的发言。我深深叹了口气：“那你自己收拾吧，弄得干净一点。”
于是我看着她自己在床铺上收拾，对每一个物品都恋恋不舍，好像任何物件离开了她的床，就会永久性消失一样。最终她还是留下了所有的毛绒玩具、书和手镯，而把其他物品打扫掉了，并对我狡猾地眨眨眼睛。
3.
是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有怪癖啊？
Suki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恋物癖严重！而且只要是她看上的好东西，一定要囤在枕头旁边，这样才有安全感。她的床，我平时装作看不见，因为多看几眼就会心肌梗塞！
她的恋物癖从很小就开始了。一岁时，她着迷一个装着几颗弹珠的小铁盒，每天白天要攥在手里，晚上必须放枕头底下，只要五分钟看不见，就会天塌下来一般崩溃，当爸妈的几乎是每天一次的频率搜索全家给她找这个小铁盒。
后来，她就一样样物品轮番地迷恋，每个时期都有一两个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东西：比如一把Hello Kitty的尺子、几颗鹅卵石、零食盲袋里抽出的一套卡片、小动物的卡通书，等等等等。
她对于喜爱的东西，就要时时刻刻控制着、守着，放在枕边才安心，也不管是不是一翻身就会被硬东西膈到疼。她的床，大概是天底下最不舒服的床了！谁愿意一晚上躺在一堆形状各异的物品上呢？她愿意。
因为有这个恋物癖，之前几年我一直有点担心Suki的个人卫生自理能力。有的时候，她待过的地方有如爆炸现场，哪儿哪儿都是东西，一片狼籍。
我哀嚎：“你真的是处女座吗？处女座不是有洁癖的吗？你怎么会乱成这样！真是太给我们处女座拉后腿了！”
老R听到，斜眼打量了我一下，小声说：“我所了解的处女座，才没有什么洁癖呢。”
我语塞，两眼看天，倒着退出房间。算我没说！
好吧，我确实没什么发言权，因为我家最干净整洁的人其实老R，他的极简主义到了一种近乎强迫症的程度，衣橱里挂着也就十件衣服。而我的衣橱，可能也有点像杂货铺，他不忍直视……
但我一时兴起的时候，其实能把厨房收拾得超干净！自认为这也是洁癖了。
我骄傲地下巴一抬：“我这个处女座心里头是有秩序的，起码我想找什么都能找得到。”
Suki无辜地瞪大眼睛：“我也是啊！”
这样一说，好像我和Suki是一路人似的……不可以，处女座也忍不了处女座，她对我来说还是太乱了！
她所谓的“秩序”是什么呢？是玩个乐高，地面上要铺满上千个砖块，而且坚决不让我收拾起来，因为每一块都“正在有秩序地搭建中”！
那个秩序现场，经常混乱到连荷兰猪都无处下脚……
可怜极简主义的爸爸，回家时如果看到满地物品，就会大脑里炸锅一样承受不了，心灵有点脆弱……
几年里，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让Suki对物品秩序感的理解更接近常人。饭前收拾游戏室、睡前收拾卧室，那是必须的。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把她“正在热爱”的物品挑出来，单独对待，一摆开就是一个大阵仗……
Suki二年级时，她有个同学来我家做客。那女孩到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把Suki的房间整理了干净。
田螺姑娘吗？我打开房门时都惊了：上下床铺都平平整整，所有的书都在书架上，垫子全都在沙发上，地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简直两行老泪流下来。我立刻给女生妈妈留言：“可以邀请你家女儿每周都来我家做客吗？求求你了！！”
4. 
我和老R一直有点担心Suki进入三年级时会遭受“暴击”。因为，学校三年级的孩子，在各方面都要完全自理，从衣物到书本到作业到日程表，全都要自己准备、自己处理、自己完成、自己负责。
三年级刚开始时，家长群里全都是丢东西、掉链子、搞不清状况的留言和讨论！孩子们真是太不靠谱了。
但让我们非常意外的是，Suki虽然表面上混乱，但她好像内在还真是一个挺有秩序的孩子？
恋物癖和自理能力似乎并不矛盾来着？
三年级以来，她的独立自理让我和老R叹为观止，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每天放学回家，她打开学校备忘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该做的事，她会自己完成当天作业、纠正前一天的作业错误、按要求把需要的物品都在书包里装好，从来不需要我催、提醒或者检查。
每周日晚上，她会告诉我下一周所有的衣物需要，和我一起把洗好的十几件衣物都放入大包。一周中，学校里的体育课、球类课、舞蹈课、体操课等等，学生都是自己在教室里换衣服。Suki几乎没有遇到过带错穿错衣物的情况。她也很留意自己衣服是否有污渍，只要脏了，就会自己换掉。
在家里，她也越来越善于整理，书籍会放回到书架上，画完画会把桌面整理干净，东西放到原处。
只是……她的床还是没法看！太多东西了！生机盎然到可以生蛋的！
“因为它们都是我的热爱嘛。”她理所当然地说。心爱的东西要贴身睡，这一点坚决不改，“我其实是很有秩序的”。
5.
求真相：是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有怪癖啊？
妹妹Sula的怪癖……唉，不说了！有过之无不及。
好吧，这些怪异的孩子，都像是从另外一个维度跌到地球上的外星人，带有奇妙的个体特质，他们的世界法则和我们不同，却也都运转得不错。他们似乎都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心里门儿清，只不过我们大人不懂。
你呢？你家的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行径？把他们的怪癖也分享给我吧！
安潇 2022年3月 于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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