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永远的神遍地都有 我也给我自己买了一个
我的所有哀愁 都由她来演奏
这里永远的神不会再有 于是我亲手制作了一个
她的每个不公 都由我来怒吼
IDOL HERO 英雄幻想
对谈的上半场，我与北辰回顾了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建立的始末。聊得异常投机之中，我也忍不住对北辰坦言了自己的偶像观：“我过去很喜欢偶像，也想过自己成为偶像，就像我很喜欢歌舞伎町。我喜欢那种乱糟糟的环境，大家都不是特别强大的甚至多少有点问题的人。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一个很强的人。”北辰激动地回应：“对对！我也很喜欢那种感觉！—— 很多人不能理解我选成员的标准。说实话，我希望让所谓的 ‘社会不适合者’来。放大了来说，追星族都是这样的，大家都没有什么情感寄托。在日本社会的评判标准下，御宅族都是所谓的 ‘不现充’，甚至会被说成是不健全的人。但无论到哪都有这样的人，可人又都是需要感情寄托的，因此就得多设置这样的场所。“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演出现场照 | 图片由北辰提供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偶像的魔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想要支持一个人？”我猜想，应当是先有了粉丝，然后才出现了偶像。粉丝支持偶像，其中的逻辑并非是简单的因为爱上了 ta 所以才开始想支持 ta ，而是早在邂逅偶像之前，心底里就有想要支持某人的愿望。就如北辰说的，因为人就是有这种感情需求，渴望去支持某人，说到底是在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世上也有如我这样的人，不去 “推” 什么，就会感到自己的人生缺少了一些分量，或者说，与这个世界的链接。而偶像就是承载我的爱的塑像（偶像）。我在寻找一个愿意被我爱，被我 “推” ，被我有所寄托的人。这份感情庞大又沉重，无法由随便哪个人的肉身来承受，旁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并没有责任替我负担这个，所以我才选择偶像。在过去的我看来，偶像，就和英雄幻想一样，用以承载平凡的，普通的，无法成为英雄的人生活中的英雄幻想。四月新番动画《我推的孩子》OP「アイドル」（偶像）| 截图来源网络我说，“起码对于我而言，那一定是希望有人代替失败了的自己成为英雄，替无法闪耀的自己闪闪发光，那样的心情。这个世界注定无法让所有人都能闪光，可如果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的 ‘非人生胜利组’ 的同盟者，她能代表着其他人去大红大紫，去闪耀，那似乎也就够了，那似乎就是同盟者全体的胜利了。仿佛连带着自己的生活也被照耀了一点，但是……”“但是我也觉得很矛盾。”我坦言道，“因为同时我憎恨无法自己成为英雄，却又要呼唤英雄的人。”没有人应该为任何事牺牲，无论那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无论有多少人能因此获得幸福和慰藉，我依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活该要当那个英雄的。所以我讨厌这样存在着仰望的关系，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成为英雄，而我只是在下面看着，还是我把 ta 推上那个非人的位置。更别提当偶像的女孩子都还那么年轻，年纪比我更小，她们不是神，凭什么我要把我自己都负担不了的东西丢给她们负担。当我从小偶像的舞台上获得勇气的时候，我有时会突然抽离开来，开始反省：或许世界上不该有英雄的。世界上应该有偶像吗？是，偶像是赚钱了，因为偶像是工作也是劳动，人付出劳动就应当赚钱。但倘若粉丝在观看/凝视偶像的过程中，从偶像身上索取了远超出她们的工作范畴所能够给予的事物，我觉得这不是用 “花了钱所以是合理的生意” 就能一笔带过的。人身权利绝不可以用来买卖，一份握手券就能消费的英雄幻想，倒不如说是将人视作景观吧。这也是为什么，透明教室的那一句 “跳出观看与被观看的图景” 的口号能打动我。这也是我想发出的诘问。我喜欢上偶像之后，又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好好饭偶像。尤其是在日本演艺圈，偶像相对于演员、歌手，就是站在了整个娱乐圈里最底层的位置。AKB48 初期成员峯岸南曾因为违反了 “恋爱禁止条约” 选择剃光头公开谢罪
也有人说，只要花更多钱，就能让偶像更有实力和底气，足够与运营叫板，就能让自己的推获得更多自由，直到从那个罪恶的图景里跳出来。可我觉得也不是这样，你为这门生意所花的那一点钱，是无法撬动这门生意的。只是在推动它，滋养它，让这一套商法继续运作下去，源源不断地产生利益，源源不断地维持着这个图景，仅此而已。偶像是英雄吗，IDOL 是神吗？我这样问北辰，事实上，我期待这位宣言要打破观看与被观看的图景的制作人，能对我的疑惑做出解答甚至反驳。wota艺：让被观看的不只有偶像
“首先，偶像不一定要是闪闪发光的。ta 也不用很自信，也不用最后大红大紫。ta 只是陪着你，让你觉得自己和 ta 是一样的。所谓闪闪发光，只是唱歌的时候，灯光打在了 ta 身上，仅此而已。”“饭偶像不只是感情寄托。如果你能在这里学会真真正正地去体谅别人，体谅别人也是一个人，去爱人，把人当做人来爱。如果每个人都这样的话 —— 这就不会再是一件坏事了。”“我认为偶像并不是一个索取爱的对象，而是学习如何去爱人的平台。” 她这样解释道，“在地下偶像的场景里，不只有偶像是被观看着的，偶像宅也一样在被观看。”北辰如此说着，顺势讲到了地下偶像演出现场特有且几乎成为偶像宅符号的 “wota 艺” 文化。“这其实很有趣。假如说是乐队，或者独立音乐人，那么在对方的演出之中，你就是一个观赏者。你的立场很明确，你就在欣赏对方的表演，仅此而已。但是在地偶现场所流行的 wota 艺，比如打 call 或者把人举起来，它其实就打破了这个界限。它是很多人在内心呐喊：‘你来看看我！你来摸摸我！’。这种举动在独立音乐人的演出里当然不行，会很越界，也会引起其他观众的反感，但是在地下偶像的场景里，这就是合理的。我很喜欢这一点。”微博账号“地下偶像相关揭示板”中关于打 call 的讨论
“虽然 ‘我’ 是一个支持者，但同时也是一个正在表演的人，以当下粉丝的身份进行自己的表演。我觉得这其实就打破了观看与被观看的界限。在日本，这个文化演化到现在，有很多 wota 艺玩家甚至根本不是来看地下偶像演出的，他们连一眼都不会去看舞台，而是自己在那儿玩 wota 艺。有点像是泡吧泡夜店的感觉。”“我觉得这也挺好的，只要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享受的，不也挺好嘛。这里首先有一个前提，就是彼此都在支持对方。在地下偶像的场景里，其实偶像和偶像宅互相都在满足对方被承认的欲望。““很多偶像宅去看演出，其实不只是想去看那个人，而是想被那个人看到，想让 ta 知道我在 —— 所谓的‘被承认欲’。这在地下文化中是非常明显的，但是，并不是坏事。我一直都觉得，你支持的明星和你的 ‘推’（日语：推し） 的区别是，对你的推，你会觉得 ta 没了我不行。”“这不是非常自大的事吗？” 北辰笑着说，“这说明你把自己当回事啦。但是，把自己当回事，是很重要的。”我感到无比震惊。对啊，我刚才也一瞬间感觉到 ——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好羞耻，好像有点 “坏” 。但是，难道人不该把自己当回事吗？北辰继续道：“把自己当回事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这个游戏里面，在地下偶像的场景里。一个合格的偶像应该鼓励你去把自己当回事，鼓励你去表达自己，因为你确实很重要。”“对啊……想要被谁当回事，这种需求本身不是一个坏事啊。”我喃喃着。“当然啦！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双标。偶像把你当成人，你也要把偶像当成人，尊重是相互的。“北辰想了下，为我讲起了她和她的偶像，大森靖子之间的故事。大森靖子：能体贴所有的弱，也能为其写歌
北辰告诉我，她喜欢上偶像，喜欢上大森靖子的契机，是因为一部名叫《海女》的晨间电视剧。讲的是一个生活在东京，很边缘化的少女，在回到乡下老家后结识了憧憬东京，有点土气却一心想当偶像的女孩子。虽然剧名叫海女（指下海捕捞海产的女性渔民），但这部剧的主题是在讲：偶像的终点在哪里？核心在哪里？电视剧 《海女》 截图 | 图源网络
“它的主题是如何讨人喜欢。但怎么样才是讨人喜欢，这其实很玄学。不是说你的歌舞好，或者你长得漂亮，你就讨人喜欢。它需要的是你有身为一个人在发光的那一面。”“也就是你能体贴所有的弱，你也能堂堂正正地去表现自己的弱小。这才是打动人心的东西。“北辰说，她很喜欢剧里憧憬偶像的女孩子，在追那个演员的广播节目的时候，听到对方介绍了大森靖子，放了大森的歌。“那和我之前听到的所有音乐都不一样。它是没有结构的，就是一个女的和一把吉他，特别情绪化地唱一些不会被写在歌词里的歌词。”大森靖子的歌曲《新宿》截图
“后来我去看了大森的采访才知道，她前期的所有作品，都不是唱她自己，而是她去观察一些人，把那些人当做歌曲的主角，来为她们写歌。比如她讲到新宿的那些歌，还有歌舞伎町的女孩子们的歌，并不是她自己经历的事，而是为那些人而写的。她对人的困境具有想象力，也能很体贴地去写出那些所谓的 ‘这世上的弱者们’ 心中的感情。”“大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能很明显地让你感到，她对你是一对一的。不管是走红前也好，还是在多大的场地里演唱也好，她必须让每一个观众都觉得，她是在对你而唱。这是大森非常重视的一点。在以前一百个人左右的场子里，她会和台下的每个人都眼神交汇一下，推特上每个人给她发的私信她都会回。”“当时，因为我是从外国为她而来留学的粉丝，她也会因此很受鼓舞，对我特别好。我还记得，当时有个东京偶像音乐节，是全世界最大的偶像音乐节。我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去，又快回国了，我觉得这一次再不去就完了吧。我就发了一条推：明天好想去音乐节。结果大森就直接给我发私信说，‘我也想去。我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就和你碰头怎么样？’。我们真的和朋友一样约了怎么买票，怎么在车站见面，那天一整天，我都在和她一起看偶像音乐节。感觉太梦幻了。”“还有一次，有一年圣诞节，她办了一个非常小型的只能容纳 50 人的演出。女性观众限定，入场是免费抽选的。这 50 个人她都非常了解，因为会看所有人的 sns。她能很清楚你的喜好，把你当做一个人来尊重。在你去那个演出现场的时候，她还会自费给你准备一个圣诞礼物。我当时喜欢早安少女，她就特地去周边铺买了一个早安少女的立牌送给我。”“我完全想象不到，一个这么厉害的人能如此也把我当一个人。一般来讲，人其实没有精力把那么多人都当人来看。” 北辰感慨着。我点点头，“之前我和朋友聊天，我抱怨说，为什么网上那么多人都没法把别人也当人。朋友告诉我，这是人脑的构造所决定的。人的大脑决定，一生当中只能认识和记住几千个人，超过一定数量之后，自然就难把其他人也当人了。”我又停顿了一下，“但是大森仿佛就超越了这个限制。”北辰回答，“对，因为她有去爱人的觉悟，而她也真的做到了。所以现在日本才会有那种 ‘大森宗教’ 啊。”大森靖子虽然并非地下偶像出身，但是很喜欢地下偶像文化，也经常与地下女团合作。当然，大森对于音乐有自己的执着与门槛，合作的都是乐曲派的地下女团。而这，就是北辰成为地下偶像宅，乃至成为地下偶像制作人的契机。“我一直以来都对她有强烈的感情。出于感谢，感谢她为我打开了一扇门。”离开日本的时候，北辰对大森说，我回国要组建一支地下偶像女团，如果我做得好了，就来找你谈合作。而现在她真的做到了。从初识大森起，度过了接近十年的光阴。在国内一位同样喜欢音乐和偶像的音乐圈前辈的帮助下，北辰这一次，真的带着自己组建的「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去找大森谈合作，请昔日的偶像、引路人、也是深爱的朋友，为自己写一支曲子。“我现在终于有条件找她作一首歌了。我去和大森的经纪人谈，经纪人问我有什么要求，结果大森直接说 ‘我知道北辰喜欢什么！’，然后发了一首 demo 过来。“我沉默了一会儿，22 年 12 月，「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发布了首张专辑 《(你也喜欢这首歌)你不会是坏人》。因此我已经知道，从这一串故事之中诞生的，就是那一首大森作曲，北辰作词的 《永远的神》。起初听的时候，我有点惊异于这首曲子与大森以至于透团的过往歌曲不同，更加明朗，很通俗，但也绝非小甜歌或者口水流行曲。在朗朗上口的旋律之余，还能从歌词里感觉到别的什么更强有力，一如既往呐喊着的东西。我原本并不懂这个歌词，只觉得有点像是情歌。《永远的神》MV
《永远的神》歌词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
“这首歌，我在当初收到曲子的时候，我就觉得 —— 啊！那肯定是一首关于爱的歌。”“一首关于爱而不得的歌。” 北辰说，“它原本是吉他配上轻声哼唱，情绪上有一些悲伤的。但是我和大森的经纪人说，‘我虽然要按照这个方向写，但是我不想只是把它写成思春期的恋爱这样一个简单的主题，你有什么提示吗？’”“她的经纪人说，以前大森很喜欢一个叫银杏 BOYZ 的乐队。在和他们合作歌的时候，大森写了自己对于那个主唱的 gachi 恋的心情，也就是自己对那个人的爱而不得。但是这份爱而不得并非是真的想和对方结合，而是属于粉丝的那种混合着焦虑的憧憬。—— 我突然觉得这个感情很对，我说，那就对了！那我就直接写我对大森的感情就好了！”“就像是一个传承吧，大森对那个主唱的感情，又到我对大森的感情的传承。这份感情，很动人，是很复杂的一种感情。”北辰有点不好意思地，“但其实这个词我只能打及格分。虽然我觉得把能表达的都表达了，可能还是不够好。我觉得，”“可能就像我喜欢的作家说过 ‘书信不尽，辗转反侧的，才是爱’ 吧。” 我想了想。北辰停顿了一下，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在我遇到大森之前，我是一个很悲观的人，我觉得世界上的事都很无聊。这首歌就是我当时遇到大森的心情。《永远的神》这个标题其实有点讽刺，就 yyds 嘛，很多人会把一杯奶茶也说成是神，变成一个流行语了。这倒也不是不好……”这位偶像制作人继续：“但我觉得对我来说，那些在认真做创作的人才是神。就像大森靖子，世界上还有很多，他们也能影响更多人。所有能被我们看到的、开花结果了的作品，也必然是受到了前人的影响。大家都像是站在自己的神的河流的下游。就好像没有大森靖子就没有现在的我：一个原本对生活麻木了的人，在遇到了能影响自己的永远的神之后，才有力量向前走下去。”北辰告诉我，实际上，除了《永远的神》以外，这整整一张专辑，全部都是关于偶像的 ——“因为我也写不了别的什么，我这辈子就活在这个世界里啦。” 北辰这样解释。“写《满头问号》的时候，我在看我现在推的偶像的直播，有很多人在问她：喜欢什么季节？喜欢猫还是狗？但这些问题让她觉得很没有意义。所有的东西都好，四季都有四季的好，猫狗都各有各的好，这些问题只是一个站队而已。就像很多社会问题一样，人们只是在站队，竖立一个敌人去喷去攻击。但是你站的这个队又能代表什么呢？它不能代表你这个人实际上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且，有时候你也不是真的自己在站这个队，而是受别人的影响去站的。“《满头问号》歌词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
“很多年轻人都觉得，站队只是自己的一个选择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关痛痒。但是我很讨厌这个状态。并不是所有问题都和四季或者猫狗那样，很多问题其实都是重要的。但是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大多讨论只是在排除异己，真正重要的问题的终点却被模糊了。所以这是一首讽刺的歌。但我真正想说的是，年轻人的选择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你的选择绝非只是纯粹的站队。”“下一首，《偶像歌曲》，说的就是我自己的偶像观了。我对于偶像的理解是：它不是为了向你展示正确的东西。市面上很多偶像只是给你展现完美的东西，或者正能量。但我认为的偶像是，可以用错误的节拍去肯定每一份勇敢。‘哪怕唱错了跳砸了又如何？我在台上都能搞错，你自己的生活错一点，又有什么呢？’，像这样给人以宽慰，让你能理解人并不是完美的，这才叫偶像。”《偶像歌曲》歌词截图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
“‘住进你的口袋钻进你的脑海’，这其实说的就是偶像的陪伴。偶像并非真的陪在你身边，但是比如说，我把偶像的周边揣在口袋里，我就能感到 ta 在我身边，我能觉得自己更有力量了，是这样的陪伴。”“下一首《社交距离》，说的则更加深入一些。这是我作为一个偶像宅的感想，当我对一个偶像产生了非常个人化的感情，比如说爱情的时候，我同时会注意到，这份感情是必须要有这个距离才能存在的。如果只是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那份感情就不会如此隽永。偶像宅对偶像的感情想要保持下去，就必须有一个距离。”《社交距离》歌词截图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出于在歌舞伎町的经历，我对此深有感触，这一首也是整张专辑里我喜欢的前三，我接话“尤其是在我听你们的现场的时候，我恍惚也觉得，虽然歌词没有明着说偶像，但大概就是在讲这个吧。因为你们唱到了 ‘失真’ 嘛。”北辰有些惊讶，然后兴奋地大喊起来“哇你 get 到了！你 get 到了我好开心啊！”，接着她告诉我，这也是她在整张专辑里最喜欢的歌词。“而且，写歌的时候正值疫情，人与人之间真实的接触变少了很多。在真实的接触变少的时候，你的情感需求必然会随之膨胀。而偶像便是定下了你的真实接触能有多少的存在，我觉得这其实很浪漫，我喜欢偶像的时候，那份喜爱是真实的。就像歌词里说的‘距离是私藏的美酒，时间是诡辩’。只要偶像自己不先打破这个神秘感，我就能打包票，我对偶像的喜爱就可以永远持续下去。这不是很浪漫吗？”北辰笑了下，“偶像让我看到了一种非日常的关系性。当一个偶像说出我平时在日常生活中绝对听不到的话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浪漫。你可以理解为爱情，但我觉得，那是一种要创造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关系性的浪漫。我们的关系是非日常的。说不定有点变态，但我觉得，这种很多感情层层包裹之下的东西很美。”再下面一首，是我个人非常喜欢，同时也很有透团特色的曲子《浪漫革命》。我注意到这首歌是因为，很多时候，由于地下偶像来源于日本，所以国内的地偶组合也大多是翻唱日文歌曲，成员全都走日系路线，描述一种日式的青春。可日本的青春和中国的青春一定是不一样的，我想看到那些真正触动自己的青春的东西。就像我现在推的本土地下偶像发明了北京地铁 mix （作者注：Mix-call，指一边喊粉丝偶像自己编写的口号一边挥舞荧光棒的应援方式），就像北辰会在歌词里写解放西路，而不是东京涩谷。《浪漫革命》歌词截图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因为解放西和东京涩谷长得一样嘛！” 北辰举着啤酒挥了挥手，“我回国之后觉得，每个城市，或者说每个国家都有共同点，比如一定会有酒吧街。而约会的地方也都长差不多。所以为什么很多歌都是在写什么巴黎铁塔，什么布拉格桥呢，这些东西在宁乡都找得到。很多地方也都有时代广场，四川就有，长得和纽约的一模一样。而长沙的解放西就是东京的涩谷。”“所以不要觉得那种大家都说浪漫的地方就是浪漫了。真正的浪漫是只属于我和你两个人的关系中的东西。青春也是一样。很多人写的青春特别戏剧化，但青春并不一定就是天台或者打群架。我们的青春是充满了很多细小的东西的。就好像你老师夸了另一个同学没夸你，可你其实付出的比那个同学更多，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当时你却会觉得天都黑了。这才叫青春。”北辰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大致还算是）采访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我们还说到了《保罗事件》里那个为了理想主义而死的小说里少年，说到了最后一首《未完成的》是整个专辑的总结，里面有前几首歌中反复出现的元素：可乐瓶、随身听、康乃馨，云朵，问号和选择……还有很多北辰现在对这个世界上的疑问能做出的解答。但是，我却不想把最后一首歌的解读在这里放出来。我感觉，在这里放出 “正确答案”，反而是玷污了她这张专辑中倾注的心血。所以请大家自己去听听这张专辑吧。《未完成的》歌词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
最后的最后，我问北辰，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北辰想了想回答：“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和我抱有同样感情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我希望大家能意识到，人身上那些不太行的地方其实有多么可爱。可能很多人会说，人应该要坚强，应该要成为人上人，但是我觉得这是本末倒置。身为人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能互相体贴，能有同理心。哪怕你自己不是那个所谓弱小的人，你也能体量弱小的人的感觉。这才是更加珍贵的。”“我现在在做的事，最重视的就是这一点。这里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瑕疵和缺陷，但是被光照耀着，被你看见了。我希望大家能在这里感受到某些有缺陷的事物，最终能被这样的事物打动。“以上，就是这位与我差不多年龄的地下偶像制作人想留给大家的话。至此，我对于偶像的疑问已经全部得到了解答。我开始普通地，堂堂正正地饭偶像。在我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贴着我现在推的地下偶像的切（拍立得），用来码字累了的时候看一眼给自己充电……一想到周末还有 LIVE ，可以去见我的推了，就充满了一定要按时交稿的决心。宅家近两年，我第一次为了去见小偶像而开始收拾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也去理了大半年没剪过的头发。出门去看 LIVE 的时候，我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第一次身切感受到，北京的春季的晚风是这样的啊。在这篇稿子完成前夕，我刷微博看到了透团圆满举办新 LIVE 的消息。那个以（在嗑的 cp 的）三个哲学家的名字为自己命名的女孩发微博，写了关于容貌焦虑的碎碎念：@透明教室的让阿尔贝海德格尔 微博节选。文中的罗夏是一位来自 DC 宇宙的超级英雄角色，时常以面具示人。（p.s：没有点关注是因为不想作为文章作者被认出来，我在尊重我和偶像的社交距离！）
她提到由于过敏，可能无法为了上台而化妆。微博的最后，她说 “只好脑内循环罗夏的结局，用真容对抗 fxxk 的世界，do it! 大喊一句：以后不用带化妆品，我背的书包最轻，爽啦！！”我看着这条微博，会想到小学时的自己，想到小时候因为长相被嘲笑，没有人愿意和我做同桌，想到花了多长时间去练习化妆，攒钱整容，但晚上还是会睡不着，爬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疯。同样的焦虑曾困扰我，直到时至今日，经历了很多自己也不想提的事后这焦虑才终于平息。“我们都不说话，其实有很多话想大声喊出来。” 让在微博里这样写。我打开转发键，写了很多，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打了 “很喜欢！” 三个字然后深呼吸点击发送。我现在可以坦率地对小偶像说 “很喜欢” 了。不是仰望者，不是英雄和呼唤英雄的人，而是以平视的角度，去对那位来自平行世界的无名朋友说出的这一声喜欢。或许是吧。如果说世上会有人因此得救就能称之为英雄的话。饭偶像是罪恶的吗？要如何不落入偶像与粉丝、英雄和普通人之间，那凝视与被凝视的图景？目前的答案是：想要不变成坏人，或许很简单，事在人为。只要自己也去成为那个学会爱人，可以体谅他人的英雄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