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一个医生如何搅动台政坛丨一撇一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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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态，世事万绪

这是《一撇一捺》人物专栏的第17期

柯文哲8日至民众党中央党部登记参加党内2024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的初选，被外界视为“蓝白合”破局。对此，柯文哲坦言，彼此DNA不一样“很难结合”，而合作重要的是理念价值兼容，并非权力分配。柯文哲说，“蓝白合”重要的是价值理念的结合，并深入探讨，而非权力分配，但目前看不到阐述这个概念的人，若理念不相容要怎么合作？他表示，民众党可以和各党在理念上合作，但不会屈就政党利益分配。

国民党主席朱立伦则表达尊重，强调“一直坚持着合作决心”，朱还强调台湾民众对于现在执政党诸多不满，民进党执政不力给民众带来恶果，要进行政党轮替达到目标，因此国民党跟民众党一定要合作。国民党的新北市长侯友宜则说，尊重柯文哲的规划，柯有自己的想法，给予高度尊重。

不过，民进党籍民意代表许智杰认为，“蓝白合”破局成分较高，因此，民进党2024参选人赖清德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的机率也较大，民进党虽然有信心，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柯文哲本来是一名心脏病学医生，在2014年以高票数成功击败连战的儿子连胜文出任蓝营大本营台北的市长，5年后，柯文哲创立岛内第三大政党——民众党，自此以后，以柯文哲和民众党为核心的“白色力量”成为蓝绿阵营都想拉拢的关键少数。

首屈一指的台湾心脏学专家

在从政之前，柯文哲的履历很简单。柯文哲出生于1959年，现年64岁，他与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同岁，与赖清德相同的还有他们都是医生出生，不过作为“台独金孙”的赖清德早在1994年就以全台“医师后援会”会长进入政坛，而这一年，柯文哲担任的是“扁医界后援会干部”，二人的起点有不同。

柯文哲从台大医学系毕业后，当了两年兵，进到台大医院当外科住院医师 5 年，再到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担任外科研究员一年，接着回到台大做了 20 年教授。值得一提的是，年仅35岁的柯文哲因为业务能力出众出任外科加护病房主任，这个记录估计在台大医院很难被打破。

当然，他能够成为岛内声誉鹊起的名医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心脏学专家，人称“心脏救星”的朱树勋。作为朱树勋的得意门生，柯文哲与老师一样，也有赴美留学的经历，并且得到老师的支持，组建了台大器官移植小组，以心脏移植为目标。可以说，朱树勋一手培养了行医时期的柯文哲。

柯文哲在2018年寻求台北市长连任之际，朱树勋（左一）还曾现身为其站台。

甚至在柯文哲弃医从政竞选连任之时，朱树勋与30位台北市医师后援会代表一同现身，为自己的学生拉票，当时朱树勋甚至用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来形容自己对学生的认同，认为柯就是粉丝太多才遭到蓝绿的夹攻。

回到柯文哲行医这个阶段上来，柯文哲也没有辜负恩师对自己的厚望。为增加移植成功率，柯文哲率先从美国引进体外膜氧合技术，也就是ECMO（俗称人工心肺）。其所负责的创伤急救团队，将病患存活率从19%提高到51%，并曾创下让病患连续使用体外膜氧合117天再移除，成功复原的世界纪录。仅仅五年后，才40岁的柯文哲官升一级，任台大医院器官移植管理委员会委员兼执行秘书，并兼任器捐劝募小组负责医师职务。

在柯文哲手下治愈的病人颇多。2006年，时任台中市市长胡志强妻子邵晓铃在为高雄市长国民党籍参选人黄俊英辅选行程中，因厢型车车祸陷入深度昏迷，柯文哲建议为邵晓铃安装体外膜氧合，并立刻指派台大急救小组安装，使邵晓铃存活率提高，最终得以治疗康复。至此，柯文哲享誉全岛。

2011年，连战的儿子连胜文枪击案发生，柯文哲指挥外科急救团队，在台大医院医疗团队配合下，积极抢救连胜文，由于连胜文康复迅速，一度引发枪击造假的传闻，对此，柯文哲出面来驳斥此传闻，柯文哲救死扶伤并且敢于直言的形象深入人心。

当然，柯文哲身上也有不少让外界诟病的案例。2011年，柯文哲负责的移植团队将艾滋病患者的器官移植给五名患者，台卫生部门认定柯文哲有督导之责，对他进行惩处。后来，台监察部门认为器官移植办法由柯文哲拟定，柯应该负有“严重行政疏失责任”，本来想将其降职处分，但是柯不是公务员，只好要求台大医院将柯处以扣薪处分。此事对柯文哲影响甚大，甚至成为他从政的最直接原因。

柯文哲引发外界讨论的事件还不止这一桩。前台湾地区领导人陈水扁原本因为贪腐案入狱，后来因屡次声称有健康问题和多次自杀未遂，加之民进党的操弄以及民众的同情，陈水扁2015年得以出狱保外就医。这期间柯文哲等医界人士组成陈水扁民间医疗小组，并由柯文哲担任召集人，该小组判定陈水扁身体状况不佳并发起连署，希望台法务部门能让扁保外就医。陈水扁最后成功出狱与柯文哲这位享誉岛内的名医力保不无关系。

后来，柯文哲在蓝营媒体TVBS接受赵少康专访时称“他（陈水扁）一开始是装的，后来变成真的病”，因而被陈水扁民间医疗小组免除召集人一职，而且因此番言论遭到民众检举，台北市政府卫生局依违反《医师法》裁罚柯文哲2万元新台币罚款。但是当年柯文哲那句“陈水扁已经在包尿布了”，确实博取了大量善良的台湾民众的同情分，特别这种研判出自作为名医的柯文哲之口，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一位心脏病学的专家竟然管起一位囚徒的尿布，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呢？如果翻查柯陈二人的渊源，早在1994年陈水扁出任台北市长一职时，柯文哲就是“扁医界后援会干部”中的一员，不难看出，柯此举实为报恩。

今年1月31日，是柯文哲以教授身份去台大上班的最后一天，他说在台大的每一天都很怀念。当然，他选择这一时机告别台大，剑指2024选举的目的不言而喻。

据台媒介绍，在从政之前，柯文哲曾是台大医院急诊室主任，人称“柯P”。为什么柯医师被称作“柯P”呢？医生的英文不是doctor吗？医生的惯用英语是doctor，但是doctor也可以指学术单位里的“博士”，作为博士头衔的PhD，其全名就是Doctor of Philosophy，意指“哲学博士”。显然“柯P”的p不是doctor。

以P开头又指医生的最常用英文字，非physician莫属,而且它多半指“内科医师”；surgeon也是医生，但是它多半是指“外科医师”，而外科手术是surgery。有趣的是，“柯P”的P也不是physician，而是professor，意思是教授，原来台大医院是台湾大学医学院的教学单位，柯文哲既是医师也是一位有许多学生的老师，而院内习惯称他为“柯P”。

从政以后，外界依然改变不了将柯文哲称之为“柯P”，当然个性鲜明的柯文哲在台湾网友中拥有高人气，甚至被喻为“柯神”。

高票当选台北市长是柯文哲政治生涯的第一桶金

作为台湾地区的行政中心，台北市的地位不言而喻。从李登辉开始，陈水扁、马英九三位前台湾地区领导人都曾有过台北市长的从政经历。在柯文哲之前，历次台北巿长选举平均得票率，巿民约有55％支持国民党蓝军，45％支持民进党绿军的。柯文哲参选台北巿长前，台北巿长从1994年到2014年总共选了5届，国民党当选4届（马英九、郝龙斌各2届），民进党（陈水扁）1届；而1994年绿营当选那届蓝营分裂，赵少康、黄大州同时参选，才让对手陈水扁得利。

2014年，一直和民进党有着良好互动的柯文哲以无党籍身份，参选台北巿长，这给已在台北巿执政长达16年的国民党重大压力。柯文哲当年一席话打动了台北人心：“我要改变台湾选举文化，重新定义政治人物。政治应当为人民所共有、台北是你我共同拥有的家。这个城市不应当有蓝绿之分，而陷入意识型态的对立。市长有任期，而市民没有任期，我当市长，是把市长的权力拿回来，交还给全体的台北市民。这个城市不应该继续被权贵垄断、这个城市也不应该因为蓝绿而无法进步。”

柯文哲离开台大医院教授这个舒适圈，选择参选，用他自己的话是因为台大医院失误移植艾滋病患器官案，前面已有提及。但是深层次的原因是，在国民党执政多年后的台北民意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当年有学者指出，国民党在台北的政策偏向财团，房价不断高涨、民众薪资却不及16年前，导致贫富差距扩大，富者越富，岛内民众渐渐不再信任、甚至厌恶政党，转向支持清新形象、没有包袱的无党籍人士。

柯文哲没有竞选班底，他竞选总部的工作人员，有许多是“海选”而来。过去蓝、绿候选人，碰到未来施政团队组成的问题时，为避免给人犒赏辅选功臣、利益纠葛的印象，总是避而不答，柯文哲却在选前就公布，包括文化局长、教育局长、环保局长等职务，要开放民众推荐，再由市政顾问团遴选。

这种“开放式”的作法，让人眼睛一亮。柯文哲也是第一位利用网络公开所有竞选经费支出细目，并在募款金额达到法定经费上限时，主动关闭募款账户的候选人。他的这种亲民做法，大大区别于过去政治人物的募款金额一旦超过选举支出就会留用做日后政治资本使用的旧习惯，赢得不少民心。

一开始，政治素人柯文哲面临重重难关，姚文智、顾立雄、吕秀莲等民进党人士都来参选，柯文哲一路过关斩将，非蓝阵营内部对比时，将曾任高雄市副秘书长的姚文智击败。后来柯与民进党进行利益互换，更得到民进党的全力辅选。柯文哲最后以领先对手国民党参选人连胜文近17%的大比分优势，首次以无党派人士身份出任台北市长。

连胜文（右）与柯文哲（左）

对于对手连胜文，柯文哲曾经对其有这样的评价：连胜文有三个优点，一：钱多；二：钱多；三：钱多。连胜文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华人对小孩子保护太多。连胜文跟人家握手都鞠躬90度，柯文哲却做不到。民众看重的不是你和不和我弯腰，而是你有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显然，更加接地气的柯文哲比起“有钱人家的小孩”连胜文更容易得民心。

2018年，国民党卷土重来，这次派出了有着四次台北市长选举经验的丁守中，以弥补四年前“若是丁守中出线参选，未必不能胜选”的遗憾，但是一连串竞选宣传失误、塑造年轻形象失败等诸多原因导致丁守中第五次败北，当然，这次竞选中，丁守中仅输3500余票，柯文哲可谓“险胜”。随后，第二个任期内的柯文哲组建岛内第三大党民众党。

语出惊人的“柯式语言”：垃圾不分蓝绿

柯文哲曾经自嘲，自己在台大的人缘很差，如果是竞选台大医院的院长，还未必选得上，但是他却在蓝营大本营台北市执政八年之久，创立民众党，完成自己的政治资本原始积累，以至于如今大有与蓝绿两大传统势力分庭抗衡之势，也与他经常爆出惊人的“柯式语言”不无关系，他总是受到民众和媒体的追捧，成为舆论的焦点。

岛内名嘴评价柯文哲有这样一番说辞：柯在市长任内除了保留他在政治素人时期的“有话直说、不假修饰”、“庶民气息的亲和力”、“机智幽默的应答对策”、“争议性言论”、“回避”五种说话风格外，更增加了“我行我素”风格，面对敏感政治议题则使用较多“回避”风格，展现“政治素人”到“政治人物”的改变；因为其医生的背景身份，柯文哲市长在执政时期说话也大量使用从政前身份的背景知识，这也影响了媒体对柯文哲的评价。

柯文哲智商157的“梗”数度被台媒调侃

柯文哲毫不掩饰自己的高智商人设，他在接受岛内知名媒体人周玉蔻访问时，宣称自己近30年前曾在预官考试智力测验项目得到157分，满分是180。30年前的测试到底存不存在，结果到底属实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柯文哲敢说。

柯文哲有这样的底气并不奇怪，此前有台北市议员陈彦伯质询时任台北市长柯文哲，先大骂台北市政府缺乏信用（credit），陈彦伯却拼错成 “credict”，又嘲弄柯文哲不该用膝盖思考，该改用肚脐思考，问柯“肚脐，英文怎么拼？你会拼吗？”柯文哲立刻回答“umbilicus，我是医学专家啊，你忘掉了？”并报以大笑。陈表情僵硬，只能表示“俗称belly button”，表示自己也懂肚脐的英文，场面极其尴尬。此事件被台网友与媒体戏称为“彦伯问脐”。

柯文哲曾经出席一场活动时，与大学生研讨暑假实习支薪及台北市居住问题，柯说“你来我们这实习，我还花时间教你，我没跟你收学费就不错了，还给你薪资？”在谈及居住问题时，柯文哲又说：“你已经20岁了，你要知道残酷的人生！你要开始面对残酷的人生！”

“彰化都是黑道”一语曾引发当地议员抗议

柯文哲在参加内湖妈祖艺文烟火记时，提到在台中警察都穿警察背心，进入彰化后，就会换成刑警背心，因为“彰化都是黑道”。就连柯文哲母亲都出来提醒儿子，社会就是黑道、白道都有，这样讲观感不好，柯文哲也尴尬地说，自己乱说话习惯了。

当然最出圈的还是柯文哲那句“垃圾不分蓝绿”。此话源自2016年柯文哲在台北市议会进行代烧云林县垃圾专案报告时，国民党籍台北市议员汪志冰质疑云林县垃圾偷运至台北市焚烧，柯文哲回应“垃圾不分蓝绿”。依照柯文哲前后文语境推测，本意应是“垃圾处理的问题，不分泛蓝或泛绿执政”；但在网友及舆论渲染下，似乎双关成了“泛蓝泛绿阵营都会有垃圾般的政治人物”之意。

柯文哲一连串的惊人发言曾经被网友剪辑成视频发到网上，并且配文表示柯是最常失言的市长，常常不小心诚实得过头。当然，这也是柯文哲高居台湾网络人气前几名的原因之一。

出书、唱歌与演戏柯P一个都不能少

当然，柯文哲还喜欢出书，早年他多写一些与自身专业有关的医学类书籍，比如《ECMO手册》、《热血仁医：开创新局的台大医院驻院医学团队》，从政以后，围绕着自己的政治理念，柯文哲出版了包括《白色力量》在内的系列书籍。

医生里最会写书的、写书的人中最善于当市长的，柯文哲恐怕在岛内能排得上号。

这还不能完全体现柯文哲在艺术领域的野心。2018年，柯文哲为配合竞选连任，竟然制作了一首MV，名叫《Do Things Right》，原本讲话就是有点含糊不清的柯文哲，另辟蹊径玩起了说唱，与年轻的说唱歌手进行互动，企图拉动年轻人选票，画风如下：

台湾网友戏称柯文哲是被医学和政治耽误的嘻哈巨星

出书、玩嘻哈，这还不够，柯文哲还出演过电影，因为没有什么表演的训练，他在两部影片中都扮演自己。其中一部名叫《52赫兹我爱你》还是曾经执导过《海角七号》的知名导演魏德胜亲自操刀，首周在全台共收获2280万新台币，最终以新台币4627万元收官。柯文哲是此片中最大咖的特别演员，在片中一场联合婚礼的桥段饰演自己，以市长身分担任联合婚礼证婚人。一直语出惊人的柯文哲事后接受采访时，不忘说：不当市长还可以干演员。

魏德胜亲自指导柯文哲演戏

回到参选2024这个议题上，早前柯文哲结束访美行程后，受访时主张以“联合政府”团结台湾，柯文哲表示，台湾要想办法走出蓝绿互斗的泥淖。尽管柯文哲在昨天宣布参选后，表示蓝白彼此DNA不一样“很难结合”，但是外界猜测，国民党跟柯文哲到最后一定会在“联合政府”这个议题要做表态，柯文哲已经说了，他主推“联合政府”，国民党还没有表态。如果这两个党都愿意推联合政府，不管是谁领先，到时候选票会有合流的空间。

有 “扶龙王”之称的民进党台北市议员王世坚认为，柯文哲没有在任台北市长的光环跟资源，民调却仍维持在20%左右，是2024选举中最可怕的变量。绿营早已确定赖清德这个人选，蓝营还依旧犹抱琵琶半遮面，柯文哲所领导的白色力量是否会和蓝营合作，并且像蓝营所期望的那样成为副手候选人，都需要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