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学英语的时候，我最怕英语的语法，进行时、完成时，主格、宾格，第三人称单数，不定时、动名词.......，头昏脑涨。还是汉语好，没有这么多规则，“我吃饭了”，句子含“了”，就是完成时。
汉语简单，但也容易模糊，比如“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这份报告，我写不好”，这都是典型的歧义句。
英语严谨、繁琐，汉语灵活、模糊。“呼吸困难”这个词，就是一个让我脑疼的词。
“呼吸困难”有很多兄弟姐妹，比如北方人爱说“憋”，南方人爱说“喘”，还有“气短”、“闷”、“胀”，可是谁能说清楚这些词的区别？我只好把这些一视同仁，看成一样的意思。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眼中的呼吸困难各不相同，并且呼吸困难，很难表达清楚。可以说，我苦“呼吸困难”，久矣。
二
当然，有也很明确的呼吸困难，讲2个小故事：
肺功能检查需要吸气和呼气，肺功能室有位年轻女士做检查，她做完一个项目后，觉得憋气，胸部剧烈起伏，一会儿脸色苍白，技师看了，赶紧让她坐在靠背椅上，顺手给她测了一个血氧饱和度，读数99%，而且唇和手指有些发麻。我来了后怎么处理？参照《看似杀人，实则救人，不花钱也能治病》。
另一个故事，我印象很深刻，也是肺功能室，有位女士做检查，她嘴巴刚碰到肺功能仪器上的塑料咬嘴，立即觉得憋气，她一把扯下塑料咬嘴，还不等技师反应，她说肺功能室空气太闷、缺氧，接着一口气跑出肺功能室。睡眠室和肺功能室挨着，技师电话我，我接到电话火速跑到肺功能室没见病人，这时她已经跑到几十米外的花坛处停下。我和她沟通时，她坚持说“我呼吸衰竭，我缺氧”。我也是无语了，缺氧还能一口气跑这么快？
这两个人都是呼吸困难，但算是能一眼看穿的病，第一个是“高通气综合征”，第二个是“焦虑发作”。
三
我有胸闷变异性哮喘，胸闷有点难受，我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办法准确描述我胸闷的感觉。
说胸闷像着火，可是这不是灼烧感；说这是疼痛，可是和皮肤刺痛、或者肌肉酸痛还是有区别；有人说是痒，可是这和皮肤瘙痒感差太多了。前几天，一个女病人说“气管像呛水了一样”，这句话，我觉得稍微接近答案，但还是离身体感觉有点距离。
说实在话，这就是一种特殊的感觉，很难描述。得病的人能体会，不得此病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词穷”是指“没词了”、“没话了”，一种原因是“理屈词穷”，另一种见于描述呼吸困难的时候。
我想了想，只有多种角度去描述，才可能让对方明白。胸闷变异性哮喘，我想是否可以这样描述：
  • 性质：四不像，“异物感”、“水呛到气管，有点辣的感觉”、“痒”、“痛”。
  • 部位：我感觉在喉咙稍下，有人在胸部中间，有人在胸部两侧。
  • 活动：不影响活动，还是可以逛街、买菜、拧桶水上楼......
  • 时间：持续存在，轻微时也可以间歇出现；不一定合并咳嗽。

  • 诱因：冷空气、感染、运动、天气改变等诱发胸闷
各位看客，如果您有胸闷变异性哮喘，有更好的描述，谢谢您微信公众号联系我。
幸好，我活的年头长，生病多，我还体会过这两种呼吸困难。
比如，有人说“我呼吸困难”，原来，他觉得胸部似乎压着一些东西，需要深吸一口，缓解这种闷的感觉。这种叹气样呼吸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就有意无意的要来一次。
我在刚失恋时，有过这种情况，当然那时我是抑郁状态，我能感受到胸骨后面有些压抑的感觉，有些压迫感，这种感觉和胸闷变异性哮喘完全不同，更多种压迫的感觉。另外，我亲眼看见一个焦虑的人，也是这样喜欢深吸气。
再比如，有人说“我呼吸困难”，原来，她说话时无法自如地换气，也就是说，她开口讲话，会一直说下去，直到肺部气体用完，最后被迫停止说话，深吸一口气。
碰巧，我在高中的时候也短暂有这样的情况，而且我发现这样的人往往年轻。这不可能是肺的问题，而是脑部呼吸中枢的问题，导致轻微的呼吸调节障碍，也许轻微的焦虑是其原因。
四
只可惜我不可能把病都得一遍，毕竟我肉眼凡胎，和尝百草、百毒不侵的神农有差距。
剩下的呼吸困难，不管病人用什么词，我只能茫然的看着病人吧嗒吧嗒的嘴皮，一头雾水：
有人的“呼吸困难”是：胸部仅仅是不舒服，至于有什么不舒服无法描述，只好用憋、喘这些词。因为在我看来，这和呼吸困难是同义词，即使病人说了10个不同的词，在我看来就是一句“呼吸困难”。
有时候，我猜这是不是胃食管反流导致的不舒服，但没有答案，这病人不一定有反酸、烧心，而且胃食管反流反流检查很贵，也有些不适，患者一般不接受。
有人的“呼吸困难”是：深吸气时“一口气吸不到底”。由于我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我实在不明白，这会是什么病。偶尔部分病人检查出哮喘，但这是胸闷变异性哮喘吗？没有查出来的人，今后会发展为哮喘吗？没有答案。
有人的“呼吸困难”是：觉得前胸和后背"闷”，这是前几天一个大娘说的，我不明白其含义。有时候胸膜黏连可以导致局部有不适，会不会是以前有肺炎或胸膜炎？但这只是一种思路而已，远远谈不上诊断。
呼吸困难，这个小小的道场，让你明白医学的不完备性。
这时候怎么办？病人看着咱，咱不能露怯呀。查！《诊断书》说了，呼吸困难的原因，肺内因素、肺外因素、药物、心理等等，但缺少线索，就像海底捞针，不一定查不出来。
五
我创造一个词“广义呼吸困难”指代上面提到这些呼吸困难，我心中的“狭义呼吸困难”是这样：上气不接下气。

我自拟几条“狭义呼吸困难”的标准，前2条必须同时满足：

  • 呼吸的频率增快、幅度增强（大家可脑补100米赛跑后的气喘吁吁的样子）
  • 上下楼梯、提重物等体力活动时加重，休息时减轻(核心含义是：活动加重，休息缓解）
  • 呼吸困难的时候，常可伴有心跳快、出汗。
说白了，我说的狭义呼吸困难，是缺氧导致的，是心肺疾病或贫血导致。我说感染新冠后，呼吸不困难不用住院，指的就是这种，实际上就是不缺氧不用住院。
那么广义呼吸困难是什么？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不管患者口中的呼吸困难多严重，这些人不缺氧，所以患者能走路、逛街、买菜，只是主观感受不舒服。
我经常问病人：如果这时候有只狗朝你扑过来，你有没有能力拔腿就跑？
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这是呼吸困难的灵魂之问，如果你能走、能跑、能跳，不要担心，你所谓的呼吸困难一般不会出幺蛾子，最多确诊晚了几天。
六
历史是让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呼吸困难”因为含义模糊，也是一个任人取用的补丁。有些病和呼吸系统无关，也采用了“呼吸困难”这个词。
新冠病的后遗症就是乏力，经常有人误将“乏力导致走不动路”，描述“走路憋气”。遇到这些情况，有时候很泄气，特别是碰到理解能力差一点的老年人，往往说半天也说不清。
另外，还有一种胸痛伪装的“胸闷”-----心梗或者心绞痛导致的“胸痛”。心绞痛的特点是：活动后出现，休息后缓解，持续几分钟，心梗就更严重了，休息也不一定缓解，这些都需要及时处理。当然，这也恰好符合我上面说的“狭义呼吸困难”，只不过，这不是全身缺氧，而是心脏缺氧。
最后，有人甲状腺肿大压迫气管，导致不舒服，有人也用呼吸困难描述，其实，仔细体会，这就是一种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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