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爸平时很少给我拍照，除非我睡觉睡成了很奇怪的姿势，他会拍下来等我醒了给我看。他拍得最多的是猫和车，有娃以后就拍娃，我的照片在他手机里寥寥无几。

我年轻的时候对这点很有意见：
给女朋友拍照不是男性的重要功能之一吗？
但是和许多随着年龄增长你会越来越不计较的男性功能一样，对现在的我来说拍不拍照这件事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然而就像春暖花开的时候树上会开出大妈，这次去西班牙，我又对拍照重燃了热情：好不容易大老远去趟欧洲，除了吃吃吃，我也是很想拍些美美的网红照啊！
一开始，我是自拍。牛爸一路上除了埋头走路就是东张西望找吃的，娃们打打闹闹哼哼唧唧，只有我时刻拿着手机到处捕捉美景和他们爷仨比较正常的状态。
在自拍镜头里，我皮肤光滑，双眼有神，表情自然，长发飞扬——是光彩照人的辣妈我了！
也许是这些照片给了我勇气，我想要追求更完美的照片，我把手机递给了牛爸。

牛爸煞有介事的拍了半天：我拍了好多张，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不错嘛，还知道多拍点。我接过手机，打开照片……差点昏死过去。

一张张翻过去，都差不多，只是有的闭眼有的半闭眼的区别。
我的自信心瞬间碎成面包渣渣——
这是我！？

瞬间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拉皮。
我怀疑他是医美中心的卧底。
牛爸见我不高兴还不理解，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再看看我：这不拍得挺好的嘛？
好？这叫好？我咋不知道你和强东得了一样的病，看不出老婆美不美？

牛爸满腹委屈：你想拍成什么样要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了我就会拍了，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拍……
你不是也算半个艺术生吗？不是懂什么构图比例光线色彩氛围吗？你用一用你的经验和品味呀！

牛爸眉头深锁，表情沉重，拿着手机像拿着击鼓传花的绣球，咔咔咔拍完赶紧扔给我，不敢看我反应。

他拿的哪里是相机，那是击碎我氛围感欧洲美照梦想的粉碎机。
什么身长腿短，嘴歪闭眼这种直男经典错误就不说了，他的拍摄手法加上我的浪漫想法，
拍出来的既不是那种旅行团游客照，也不是网红艺术照，而是散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疯癫感的新风格。
比如大街上幸福的吃冰淇淋照，他拍出来的是“这女的都冻成这样了还吃什么冰淇淋”。

比如扶着栏杆眺望古老街道照，他拍出来的是“心情不好的中年妇女在考虑轻生”。

比如在盛开的三角梅树下的忧郁照，他拍出来的是“不知所措的中年妇女，后面恰好有棵三角梅”。
……
在圣家堂的大殿里，有穿戴讲究一看就是为了拍照精心打扮的中国年轻女生们，一个摆姿势，另一个帮忙拍：脸侧一点，对……手抬起来一点，裙子拉一拉……好……那边的光线好漂亮，咱们上那拍……
我看着她们，满心羡慕。

谁要和牛爸他们一起出来啊，我需要的是女性朋友！如果是我的女朋友们，她们一定会把我拍得美美的。
再一想，别做梦了。
中年人哪有什么一起旅行的朋友。
只有我的手机前置摄像头可以依靠。下次旅行，我一定要买个自拍杆。

牛乱 2022年1月4日于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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