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怡凡 译,赵潇潇、王婉琳 校
“通过学习建筑,大家可以成为建筑师,也可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建筑真的是思考、帮助世界的方式的核心。正因如此,我们必须要改变建筑教育的方式。”
“在我们学校,学生们有学校的钥匙,可以想来就来,可以去车间使用机器,做任何他们想做的,只要他们有责任心、有内驱力,能够思考并创造,能够尽自己能力做有价值的事情。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有责任心,并且不喜欢在公司里被别人发工资,都更希望成为他们自己、成为企业家,所以我们必须要教育你们,帮助你们成为未来世界的企业家。”
“你们出生在20世纪末,一切既有的都被打破,现在我们所处的21世纪是要被重新发明的。我非常嫉妒你们,因为新世界是从你们自己手中创造出来的,这是属于你们的世纪。”
反叛质疑,勇于变革,这位几十年风格不变的哥特女魔头,是ESA毕业生们最爱戴的校长之一。她将这所建校于拿破仑三世的最古老的建筑学院,打造为一个国际化跨学科的先锋建筑院校,成为法国独一无二同时拥有建筑师和工程师双文凭的大学校(Grande école),走出一届届兼具国际视野和跨界性的毕业生。离开保守势力的排挤,Odile又创立了自己的学院Confluence Institute,更加大胆而彻底地进行教育变革。希望大家都能从她不竭的创造中获得勇气与能量。
——ESA毕业生、建筑师、策展人 野城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193篇讲座。
本文整理自2017年10月27日,法国知名建筑师Odile Decq在哈佛GSD讲座“建筑思维”(Architecture Thinking)。讲座由Michael Hays主持。讲座视频地址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bmmuT6PMUw,由钱怡凡翻译,赵潇潇、王婉琳校对,韦雨萌编排。
文中图片 © Studio Odile Decq & Roland Halbe
记录者:钱怡凡
西交利物浦大学本科
校对:赵潇潇
中央美术学院学士,纽约库珀联盟硕士
校对:王婉琳
清华大学建筑学博士
知识雷锋执行主编
主讲人:Odile Decq
(欧迪尔·戴克)
Odile Decq(1955 年出生于法国拉瓦尔),法国建筑师、城市规划师和教育家。巴黎Studio Odile Decq事务所和Confluence Institute建筑学院创始人,前ESA校长。1996年获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Decq 以其独特的哥特式风格闻名。
主持人:Michael Hays
哈佛大学设计学院艾略特·诺伊斯建筑理论教授,主管教务副院长
推荐人:野城
野城建筑事务所创始人/主持建筑师,南京大学地球科学系本科,ESA本科硕士。ESA 2008年毕业设计第一名大奖,法兰西学院“青年艺术家奖”获得者
正文共约13000字170图,阅读完需要15分钟
开 场 介 绍
Michael Hays(哈佛大学设计学院艾略特·诺伊斯建筑理论教授,主管教务副院长)
我们在这里欢迎一位才华洋溢的创造者、坚定不移的规则打破者、直言不讳的平等拥护者——这就是2016年Odile Decq获得简-德鲁建筑界女性奖时评委会对她的赞誉。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奖项,在她之前的获奖者是Grafton Architects,再之前是Zaha Hadid。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我很喜欢提倡平等这一点。评委会有提到一年前,2015年的一项调查中,受访的1000位来自全球各地的女性建筑从业者中,有百分之七十二曾经遭遇过职场歧视或骚扰,并且这个数字不降反增,因此我们需要性别平等的拥护者。Odile作为规则打破者的一面是从童年开始的,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当Odile告诉父亲说自己想成为一名建筑师时,他说不,这是不可能的!女生不可能成为建筑师。日后,她用建筑的方式来系统化地抵抗这种来自父权制的反对。
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出错的话,Odile在十几岁的时候应该亲眼目睹过1968年五月发生的事件(法国五月风暴)。(没有吗?好吧哈哈。)但作为五月风暴的部分结果,法国美术学院分散成遍布巴黎的教学机构单元。她进入了UP6(即后来的拉维莱特国立建筑学院)。这些美术学院中有些是相当激进的,它们中的一些甚至都没有课堂,UP6(第六教学单元)或许也是其中之一,之后她在巴黎政治研究所(Sciences Po)攻读了城市规划。但这都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在一九八几年的时候她开始成为独当一面的建筑师,并于1978年在巴黎创立了自己的建筑工作室,到了九十年代她的作品数量爆炸式增长,从此她便成为了你们熟知的Odile Decq。
她90年代的作品在1996年获得了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到千禧年后,项目的尺度越来越大,设计也变得越来越多元化、国际化,最近有一些在中国、意大利的项目。不过,新的世纪也带给她新的渴望——投身教学。Odile 2007年在里昂建立了她自己的国际学校,学校在2014年开始运营,这是一所实验性的、跨学科的学校。我今天下午和她一起参加了评图,在其中我体会到了他们的教学法。学校的名字是建筑创新与创意战略研究所,据我了解这所学校和建筑师本人一样,致力于原创、激进、打破常规。我今天亲眼见到了一个慷慨的倡导者,我们需要更多像她一样的建筑师,让我们来欢迎她。
 讲 座 正 文
谢谢Michael如此慷慨的介绍。首先我要说,真的非常荣幸能来到GSD,因为我的第一次教学、第一个讲座都是在这里,可以说这里承载了我许多的“第一次”。我很爱这个学校,它的氛围非常酷,你们也都是非常独特的人。这里真的太棒了!能在这里学习仿佛是一项特权,所以非常感谢Michael邀请我来讲座,我非常荣幸。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建筑思维”,为什么是这个题目?从几年前开始,每个人都在讨论的热门话题是“设计思维”,曾经我也一样。那之后两、三年,我开始想为什么我们只聊“设计”而从不讨论“建筑”?建筑有着比设计大得多的力量,建筑真的是一个非常独特的领域,有着特别的规则和仅属于它自己的文化。我们可以通过建筑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相信我,我们绝对可以,建筑师是问题解决者,是最特别的一群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面对的建筑问题,无论问题本身是什么,都往往要关联上很多其它学科,包括艺术、政治、历史、地理、地质、社会学、监管……我们必须集合一切学科来了解问题的复杂性,进而去处理、分析这种复杂的情况。
从这一点来看,建筑师必须首先具有判断能力,进而能够提出建议,这个建议要能在各种大小不同的尺度中奏效——这就是建筑独特的态度、独特的文化、独特的规则,我们学习建筑学,能够做到这些,因而我们也是独特的。
不仅仅是建筑本身,当把建筑应用于其它问题和场景时,我们依然帮得上忙——我们可以给出建议,可以向这个世界提出问题的解决策略。基于以上,我们必须去讨论“建筑思维”并把它作为一个核心重新植入到世界中,这是非常非常有必要的。
 01  
装置
installations
所以首先我想给你们展示几个装置,最近我正在将建筑应用于很多其它事物,所以会经常做一些装置。
01
Sensual Hypertension
感官张力
Sensual Hypertension - Artist's Space - New York - 2004
第一个是我2004年做的,是一个纽约艺术家空间邀请我去参加一个非建筑设计的展,我在那个空间中放置了一个密室。这是那个密室空间中的一个小角落,地面不是平的,人们要通过一个斜坡进入,这个密室本身的墙壁不是竖直的,空间中的一切都是倾斜的,有些部分被涂白,有些则被罩上了玻璃。
在一个空间中,我投影了自己很多项目的照片,有建筑也有其它领域的,所以当人们进入这个空间时,因为镜子的反射,空间会发生变化,人对空间的所有感知因此变得混乱。比如这张图里呈现的两个图像中的空间其实都是不存在的,它们都是反射在镜子上的投影。
并且因为人们站立于一个倾斜平面上,是无法感知地面、墙以及它们之间另一面墙的界限在哪里的,所以我称它为“真实之间的虚拟空间”,因为我们无法知道这个空间的真实样貌。我很喜欢研究“空间感知的模糊性”这个概念。
02
Homostasis
稳态
Homostasis - Polaris Gallery - Paris - 2007
2007年时,我在给我办公室附近的一个艺术馆做室内设计,那个艺术馆的拥有者希望我成为第一个在这里办展览的艺术家,我表示我不是艺术家,只是个建筑师,他说没关系,总之希望我来做第一个在这里办展的人。这之后,我想起了有次画来解释我所说的“动态平衡” 的一些草图。我们都知道,两根柱子和一根梁就可以创造平衡,这简单又稳定,但我喜欢一些看起来不那么稳定的事物——比如只有一根柱子时,要如何在两端的力之间达到平衡?
我们用两个气球来做了这个装置,一个是直径两米大的气球,另一个是装满沙子的铝球,它们中间的梁宽6厘米、长6米,支撑的柱子边长也是6厘米。
我们把连接气球和铝球的横杆轻放在柱子顶部,不做固定——这工作必须和工程师一起,要计算柱子和梁交接的具体位置,一克一克地把沙子填满到铝球中来达到平衡。
当人们走进这个空间,占据了整个空间的气球随着走路时的空气流动而轻微晃动——那时候,大家会意识到这种看起来的“稳定”其实是“不稳定”的,一切都是在运动当中的,我喜欢这种想法。
03
Vanishing Black Hole
消失的黑洞
Vanishing Black Hole - Chaumont sur Loire - 2009
在法国,每年都有一个规定主题的花园节,2009年那届的主题是 “颜色”  。我工作室的一位员工提议说可以做一个黑色花园,我说好呀,一个黑色花园,为什么不呢?但其实最终我们并没有真的做一个黑色花园,而是设计了一个黑色装置,它被选中并在花园节中进行展出。
装置由黑色玻璃建造而成,地面由十五厘米厚的黑色橡胶粉末覆盖,装置中央有一片水面覆盖在黑色的地面上,整个装置呈现出一种静默的气质。因为这次的主题是 “颜色”,周围所有作品都色彩斑斓,聚在一起显得特别嘈杂,所以我希望人们进入我的作品时都可以保持沉默——地面的橡胶粉末会吸收周围所有声音,就算是和其他人一起进入,你们也无法互相交流。
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装置,但它给人带来的认知和感受——由于太阳光在周边树木和玻璃之间的数次反射、反射直到光都损失耗尽——是静默和沉思的。
04
Anisotropy
各向异性
Anisotropy 2 - SCI Arc - Los Angeles - 2011
2011年时,他们叫我在SCI-Arc的一个展厅中做点东西。建筑师一般都会建个实体,但我选择创造一个新的空间。
这个空间非常简单,由四个等边三角形空间组成,空间的墙壁不垂直于地面,并且由镜子覆盖。连接各个三角形小空间的通道不在同一轴线上。
因此当人们进入这个展厅时,可以看到它倾斜着的外墙,但身处其中,却无法感知、理解这个空间,这也是由反射造成的。
人们不知道墙体、地面的边界在哪里,也分不清门和通道的真实位置——或许看到的只是其他门或通道反射的图像,那么通道到底在哪里?需要自己去探索。人们会喜欢待在这个空间中,因为每个人都必须自己找到出去的路径,并且是在不知道这个空间实际大小和形式的情况下。这就是我喜欢探究的空间。
06
3DX1
3DX1 - Milan - 2012
每年的米兰家具展都会让一些建筑师、艺术家、设计师与工厂进行合作,设计出一些东西放在大学的花园里。他们让我与一个陶瓷工厂合作,展示一种3米长、1米宽、但只有3毫米厚的陶瓷材料。
他们希望,或者说他们以为,我会将它作为墙面或地板来展示。但我想要做的是——使瓷片竖直排列组成的一个立方体,用横向穿插的钢板使之彼此连接、保持稳定,并在其中切出一个像气球般的空腔允许人们进入,并踩在那些3毫米厚的瓷片边缘上行走——通过这种方式展示它极致的厚度。

 02  
建筑
architecture
下面我分享下我设计的建筑项目,毕竟我到底是个建筑师。
07
MACRO
罗马当代艺术博物馆
首先是罗马当代艺术博物馆(MACRO),我在2000年赢得了这个竞赛,整个建筑于2010年完工。设计是对罗马两个带院子的老房子的改造。场地占地面积3000平方米,位于两条街的拐角处,我决定用一个大屋顶来覆盖整个场地,新入口就在这个拐角处。我把1000平方米的主展厅也设置在这个角——它很简单——首先是一个大门厅,门厅的中央设置演播厅,演播厅之上是一个带喷泉的玻璃面,说它有喷泉是因为水可以在玻璃面上流动。天花板上留下一个洞,形成一个有树的花园,同时保留项目中必须要留下的部分——带屋顶的结构。
MACRO -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 ROME - 2010
这里是两条街道的转角处——建筑的新入口,悬挂在两侧要保留立面上的玻璃盒子部分是咖啡厅,要知道在罗马每条街道都有咖啡厅,人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喝到咖啡,但这条街却还没有,所以我们希望能为它创造一家咖啡厅。
人们需要从咖啡厅下的无柱空间穿过后才能进入建筑,这个玻璃盒子是漂浮在地面之上的。
接着需要穿过一个小花园,花园中的树木长得很快,然后才能来到门厅。
门厅内部都是黑色的,我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我的设计都是黑色的,但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在建筑设计中使用黑色。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地面的材料是玄武岩——这也是罗马人用来做人行道的铺地材料——街道延伸进博物馆内,室内地面与街道之间保持着连续性,所以这个门厅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内向的公共空间。
在门厅中央是一个演播厅,这个新建部分被置于两层界面之间——作为内向公共空间的门厅的地面以及覆于室外公共空间之上的玻璃屋面。在两者之间还有一个“中间层”,也就是这个进入门厅的悬挑步道。
步道引导人们来到演播厅上方,抬起头是覆盖着流水的玻璃屋顶。
演播厅外面被涂成红色,本身形状不规则,给参观者不稳定的印象。下方的下沉空间用来放置照明设备。之前有导演在这里安置了床垫和小屏幕,这样小朋友可以躺在演播厅下看剧集。
人们可以通过一个坡道上去,进入演播厅,里面所有东西都是红色的。
它是整个建筑的心脏,一个人们聚集、见面、讨论录像、电影、艺术的地方。
在项目进行过程中,市政曾问我是否想把所有东西都设计了——当然——于是我们把包括椅子、光照系统等等在内的所有要素一起考虑,因此这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性很强的设计项目。
主展厅是1000平方米,内容量很少的任务书中特别提到希望可以在主展厅中设置不同的层高,因为那时还不确定这个建筑是否要作为一个现代艺术中心,只是考虑可能要在其中进行一些表演,例如戏剧演出、芭蕾表演等等。展厅层高最低处7米,最高处11米,一个开始于门厅的悬挑步道沿墙壁盘旋而上直至露台,它为参观和展览提供了一个新可能——来自步道上的观看视角。
步道悬挂在屋顶钢梁上,屋顶的结构很重,我不希望博物馆中有任何柱子出现,所以这是一个由门厅和展厅之间的墙壁以及金字塔形的瓷砖墙支撑的“漂浮的屋顶”。
屋顶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也是一个公共广场。人们可以从原入口进来,穿过庭院,走上斜坡,到达屋顶,在这里逛一逛,再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然后回到街道上。人们可以自由进入这座建筑的屋顶,它俨然成为了周围区域的公共广场。它又不仅仅是一个公共空间,因为有喷泉、餐厅、带露台的咖啡厅,所以实际上它和罗马的其它广场一样,人们可以坐在室外餐厅和喷泉前,尽情地停留在这里。
我们也为露台设计了灯具。
设计中我不止用了黑色,咖啡厅是五彩斑斓的。通过将咖啡厅设置在一、二层之间的夹层,在其上设置餐厅和露台,使下一层与其他建筑物的入口在同一高度。那么博物馆的入口也就与周边建筑的入口在同一高度了。前面已经说过悬挑在中间层的咖啡厅是临街的,所以,一层和二层的人都方便使用,三层以上的人们则与屋顶广场同层。因此,所有人都可以享用他们自己面前美术馆的空间。
我非常喜欢设计卫生间,因为这是建筑中唯一一个不受规则限制的空间,所以我们可以在这个空间里进行一些实验性操作。我为这个博物馆设计的卫生间像是一个内部被不锈钢镜面包裹着的容器。卫生间中央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两端都由镜面覆盖,所以这个空间在镜面中无限重复。我参考了雅克·塔蒂( Jacques Tati)60年代的电影《玩乐时间》(playtime),他在电影中所表达的是即将到来的超级现代化城市,城市中的一切都很平滑、平坦、明亮,没有尖锐的地方也没有褶皱。电影中有一段是雅克·塔蒂所扮演的主人公正在走进城市,一开始他穿着一双皮鞋走进办公楼,当他走在钢铁材质的地板上时,鞋底会发出“咔哒,咔哒,咔哒”的声音。我觉得可以玩一点跟这个有关的东西,所以我用钢作为材料设计了所有东西,这个无限空间中的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是由镜面不锈钢制成的。
在这个空间的中央有一个白色玻璃制的平行六面体块,在它上面有一块景观般的凹陷,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洗手的地方但并不知道该如何操作的地方,所以人们会尝试着在白色表面上挥舞双手。
一旦手势被红外传感器捕捉到——这个方块和整个房间都会瞬间变成红色,同时水也开始流出。同样的,如果在洗手池的角落挥舞双手,烘干机则会开始工作。所以与这个装置互动的时候,人们会成为这座博物馆厕所里的一位演员。每个人都是微笑着走出卫生间的。我喜欢设计卫生间。
08
PHANTOM Restaurant Opéra Garnier
加尼耶歌剧院餐厅
PHANTOM - Garnier Opéra House Restaurant - Paris - 2011
在巴黎时,某次我在周末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加尼耶歌剧院( l'Opera Garnier )一家新餐厅的老板,对方想让我在歌剧院穹顶空间下设计一个餐厅,那里曾经是一个供古代马车进入的开放空间,之后一直是储藏室,长期闲置。
老板通过法国文化部的推荐联系到我,想要我来为其做设计。我发现,好吧,他告诉我这是法国被保护的最好的文化遗迹之一,自19世纪中叶被设计建造出来后,它就一直维持原貌。查尔斯·加尼耶(Charles Garnier)不仅仅设计了这个房子,也设计了周围建筑的立面,所以它不只作为一个公共空间受到保护,同时也是一个“博物馆”。
为了围合空间,我需要新做一个对外开放的立面。但文化部禁止改变立面,“不要在这里装玻璃,因为查尔斯·加尼耶没有这样做,你做的新立面一定会用到他未曾用过的拱或柱的方式。” 好吧,我又想可以加建一层来拓展建筑空间,可他们又跟我说“不要改动地面,因为查尔斯·加尼耶没有这样做”,好吧,查尔斯·加尼耶没有这样做但我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可以改动柱子,不可以改动穹顶,不可以改动墙体,我只能改动地面。
为了围合空间,我从这些柱子后面的曲线开始做起,因为我知道如何使用玻璃进行设计,所以我想利用玻璃片围合空间,它们是弯曲的,自稳定的,锚定在地板上。并且如果我使用非常透明的玻璃,他们就看不出来那里有一个立面在。这个方案通过了。
之后,我需要创造一个夹层,所以我继续使用弯曲线条,避开柱子和墙,这些线条的位置是我和国家历史遗迹委员会之间长期讨论的结果,他们希望我这条线可以退后,以便进入餐厅的人可以感受到他们正在走进穹顶,因为他们可以看到穹顶的中心。所以这条线是一个协商的结果,最后他们同意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成果,玻璃板上升起伏,上升到六米的高度,与建筑的檐口平齐,钢构件将它和上层的玻璃固定起来。
在餐厅内,钢结构的夹层由模制石膏包裹,我需要把夹层的柱子向后推,使其靠近但不接触其他柱子。我不希望有任何柱子出现在穹顶中间,这意味着部分夹层需要悬挑10米。我是完全按照查尔斯·加尼耶的方式来进行施工的。1950年,35岁的查尔斯·加尼耶在一次比赛中赢得了这个项目,彼时他是非常现代的建筑师,他决定用钢结构来建造这个建筑,那些“石柱“其实是由石头包裹的钢结构,两者之间有通风竖井和供暖系统。
所以我采用了完全一样的做法——用模塑石膏包裹钢结构,把所有技术设备藏在里面。用这种成型石膏、隔音石膏和其他种类石膏做出转动和扭曲的形态,让整个空间具有吸收噪音的效果。
在后面有一个休息室,休息室内有一个流线型的沙发,休息室的门可以直接通向歌剧院的门厅。位于夹层下方的感觉就像处于某种奇怪动物身下。
所有东西都是红色和白色的,建筑的光照系统则藏在“动物的腿”的口袋里,因为查尔斯·加尼耶的设计中没有任何技术设备,所以我也不想在我的设计中人们会看到这些东西。
夹层里的所有东西,座位、桌子、长凳、沙发...都是红色的,镜子可以增强空间体验。
而且,如果仔细观察玻璃的顶部,会发现它是根据穹顶的弧度切割而成,每块玻璃都是不同的。曲线是不同的,末端的切割也不同。并且玻璃也不是固定在石头上的,在玻璃和石头之间有4厘米的硅胶连接层。
09
FRAC - Contemporary Art Museum
FRAC当代艺术博物馆
FRAC - Contemporary Art Museum - Rennes - France - 2012
我还在法国布列塔尼的雷恩设计了一个博物馆,场地在位于新开发区的一个新公园内。博物馆前面是法国艺术家奥雷利·内穆尔(Aurelie Nemours)创作的一件独特的三维艺术品,她喜欢以数字为主题创作,这件作品叫作《9》,因为每块石头的高度都是4.5米,截面宽72厘米,长81厘米,一共有72块石头,这些尺寸都是和9相关的数字。往往都是建筑师对建筑提出要求,而她这次却作为艺术家对建筑设计提出了一些要求。她希望建筑拥有一个静默的立面,不想通过建筑彰显作品。我尊重了她的想法,决定用两种材料建一个黑色的立面。这个部分下面是展厅,再往下是大厅和门厅,两种材料分割线的高度和她的石头雕塑相平,灰色部分是黑色镜面不锈钢,因为镜面可以反射天空,因此它的颜色可随着时间改变,再往下是深灰色玻璃,白天看时会感觉它是黑的。
它是一个钢结构的建筑,主展厅是一个大悬挑结构,连接到背面的黑色混凝土体块。
由于体块的材料是黑色混凝土,天气干燥时,它会呈现灰色,在湿润的条件下则会呈现黑色。所以整个建筑像是一块黑色巨石,由三种不同的黑色材料组成,根据天气的不同,外观会发生变化。
左下方是入口,看起来很不显眼,但不重要,因为人们都知道它在那。
我尝试在这个黑色巨石建筑中通过切割的手法创造一个空间。
通过切割建筑,我创造了一个从屋顶到储藏室共8米的大中庭,并在入口处放置了放映厅。当人们进入建筑时,整个人会沐浴在阳光中,不过只能看到放映厅的背面,无法进入。如果想要开始游览整个博物馆,需要从玻璃窗一侧拾级而上。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艺术品。
首先会进入被公园环抱的咖啡厅。
从咖啡馆的后面可以进入这个空间,继续往上走
有时是坡道
有时是锚固在墙面的钢楼梯,它的粗壮圆扶手保护人们免于眩晕,玻璃挂于扶手下面。
上行30米后,到达展厅。
展厅的设计是非常简单的,因为这是为艺术家设计的,所以并不是建筑师能表达自己的地方,我仅仅用窗户做出了外面公园的框景。
这里的中空有30米高,朝向西方,下午的阳光会照射进来。
再次来到我最爱的洗手间,这次用到的是黑色和镜子。
弯曲的镜面将洗手池分为男、女两个部分。
人们在洗手的时候,从镜子中看到的自己是被弯曲或反转的,可能显得更宽或更窄,看起来不像是自己真实的样子。一开始也许会觉得这很不礼貌,但这只是为了让参观者成为演员的方式。
傍晚的时候,整个建筑进行了倒转,建筑上方变得很暗,而在建筑下方,灯光点亮了放映厅,整个建筑的下半部分亮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整个建筑逐渐变暗,最后彻底变成黑色。
10
GL EVENTS Headquarters
GL EVENTS公司总部
GL EVENTS Headquarters - Lyon - France - 2014
2005年我们在里昂做了一个设计并赢得竞赛,最终建筑于2014年建成。场地在半岛的会合处,这是它的旧貌,可以看到起重机还在那里,我想把建筑建在半岛的尽头,那里有两个建筑,是由蓝天组(Coop Himmelblau)设计的里昂汇合博物馆( Musée des Confluences),包括一个2000平方米的展厅和一个巨大的入口大厅,我的小建筑总面积8000平米,相比之下矮很多,但更紧凑。
这座建筑本来应该是平行六面体,但我做了一些调整,把平行六面体的顶部部分移到河岸之上。为什么要移动呢?因为我想建造一个河岸上的悬臂建筑,这座建筑共有五层,建筑中间有一个直通顶层的中庭,所以当我移动中庭后就可以使其悬浮在河岸之上。
为了建造那座建筑,我们一开始先盖了三个桥塔,一个交叉横梁和周围的一圈横梁。其他的楼层都从这个桁架结构向下悬挑。与通常的建造方式相反,我们是从上到下建造。
这座建筑悬挑于河岸上,最长悬挑达25米。建筑外立面是一个艺术家的摄影作品——我们在参加竞赛时被要求与一位艺术家合作,于是我选择了费利斯·瓦里尼( Felice Varini ),一位居住在巴黎的研究透视问题的瑞士艺术家。但当我跟他说,费利斯,我在设计一个平行六面体建筑,需求非常简单,你能帮我改变这个建筑的感觉吗?他回复说我不应该给艺术家下命令,他不接受命令。我说好吧,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想回来找我的时候再来。于是几周或几天后,我不太记得了,他回来找我说,好吧,建筑是非常傲慢的,当它被建造于一个景观或城市景观中时,它便抹去了之前的景观,所以我想以黑白的方式把你的建筑景观替换,实现消解建筑的效果。
所以他在房顶向四个方向拍照片,把它们应用在建筑的四个立面上。
来到建筑下面时可以透过玻璃天花板看到放映厅。
人们可以通过中庭看穿整个建筑,就像从建筑的裙子底下往上看,我知道在美国这么说不好,但我是女人,所以我可以这么说。
业主是一个经常举办活动的大型公司,负责很多世界级活动,比如世界杯和奥林匹克竞赛,他们希望有空间来举办活动,所以我把建筑的底层空间设计得非常大,可以被当作活动空间来使用。
上面的钢结构非常有存在感,这是一种非常结实的结构。所有周围的楼层,所有办公室的开放空间都向中心开放,人们之间可以互相交流。
这些空间有时是开放空间,有时是封闭空间,由玻璃隔断来分隔,一切都是透明的。
并且由于这是一个办公建筑,我不想让空间被天花板挡的严严实实,我需要解决两个问题——隔音和光照,我可以分别找到隔音板和光照设备,但我想,为什么两者不能结合呢?于是我画了一个草图,设计出一种 “花瓣” 装置,它是一片隔音板,下表面安装照明设备,它可以吸收来自上方和下方的声音。
卫生间是红色的,这次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卫生间。
11
GREAT SITE HOMO ERECTUS Archéology & Paléontology Museum
南京汤山直立人化石博物馆
GREAT SITE HOMO ERECTUS Archéology & Paléontology Museum - Nanjing - Chine - 2015
我在中国赢得了另一个竞赛,场地非常有趣,是发现南京直立人1号头骨化石的地方。当进入山中的地下洞穴时,我非常感动,因为我正走着直立人走过的路线。场地非常大,他们说可以在任何地方做我们想要的设计,所以我决定利用这座山作为一个博物馆,因为它是为住在那里的南京人设计的,所以我想把博物馆从山里带回来。
博物馆的线条回应了山脉起伏的轮廓。
这是我们制作的纸模型。
在某种程度上,这座建筑是对场地原有线条以另一种方式进行重构。
线条从地面延伸到屋顶景观,而博物馆本身也融入周边的地形景观。
这些曲线在立面上用石材装饰进行强调。
在花园里则通过景观阶梯来重塑。
从入口进入后就来到了中庭。我想使人们在博物馆的行走更加有趣,但这是一个20,000平方米的博物馆,其中人们的行为又非常单一,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但我知道的是,中庭两侧会有展览,会有成千上万甚至可能是数以百万计的人都会来到这里,所以我想创造人们游览的新可能。我决定去设计一个不规则形状的中庭,创造出“滑入”不同楼层的流动感,两层之间的手扶梯被安排在不同位置,人们在在建筑中行走,他们上一层楼后需要再沿着中庭转一下,才能去乘另一个电梯。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以尽情探索两侧的展览,自由选择想去的方向,通过这种方式一直来到建筑的最上方。
12
Le Cargo
创业孵化中心
Le Cargo - Multi Media Start Up Incubatorr - Paris - 2015
巴黎北部有一个非常巨大的仓库,长600米,始建于60年代。巴黎市在2000年初买下它并决定改造成巴黎的新街区,为此举办了一个竞赛。在OMA赢得了竞赛之后,他们研究发现这个结构足够坚固,可以在上面再新建6层楼,于是他们又挑选建筑师在建筑顶部进行扩建。
他们把大楼切开,让有轨电车穿过,又继续在上面建造了住房、两座办公大楼,和我设计的创业孵化器大楼。还举办了一场体育设施和学校的设计竞赛,最终隈研吾赢得了竞赛。
因此,这是个600米长的大型建筑,有多层设施和商业中心,在旧结构底部,还建了一个两层停车场。
因为我的建筑是为创业者设计的,所以我决定不采用常规的办公楼立面,而是设计了很多圆窗。建筑南侧的立面是白色的。
北侧的立面是黑色的。
东侧的立面是黑白相间的。所以当立面设计完成后,我决定让这个建筑在保持黑白设计风格的基础上,加入一些红色的泡泡。
进入这个建筑时会看到,入口是一半黑一半白的,上方悬空的红色泡泡被作为会议室来使用。
后方也有一个同样的红色泡泡在作为会议室来使用。红色的泡泡、黑、白,这就是整个建筑的整体风格。
人们可以通过一个廊道进入泡泡。
进入泡泡后,可以沿着桌子坐,桌子的形状也是不规则的,可以坐2、3、4或10个人。人们可以自由地使用这个空间。我们还设计了有泡泡图案的地毯。
电梯间也是黑、白两色的,人们来到电梯间,按下按钮,会有一个黑色或白色的电梯升上来,没有人知道下一个电梯是什么颜色的。
在一层还有一些同样的红色会议室。
在某些楼层会有一些社交空间,我在这些可供租用的空间中设计了一些家具,人们可以坐在地板上工作,也可以在这个非正式工作空间中进行合作。
透过这些最顶层的泡泡形窗户,可以看到巴黎的壮丽景观,这是非常美妙的。
13
Diagonal 0 Tower /  Antares
Antares豪华住宅塔楼
Diagonal 0 Tower - Barcelone - 2015......-Spain
现在我们有一个建设中的塔楼项目,是2015年在巴塞罗那赢得的一个设计竞赛。场地在对角线(Diagonal)尽头,靠近大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曾经属于西班牙电信公司( Telefonica )的塔楼。原建筑是一个混凝土块,建造了12年都没有完工,一个美国人和一个国际基金买下了它并举办了一场竞赛想把它改造为一个高端住宅。
我们要拆掉建筑背面的一部分,在上面加盖楼层并在两边的悬臂上加盖阳台,所以需要先对原结构进行加固,因此从前期开始就有巨大的建设投入。
大厅和餐厅有十米高,并且在现有柱子后面我又使用了弧形立面。巧合的是,我做加尼耶歌剧院时,制作弧形立面的公司总部刚好在巴塞罗那,所以我们又一起合作。我问他们最多的问题是玻璃最高可以做多高,他们回答我9米,我说好的,那这次就做一个9米高的弧形立面。所以每一片玻璃都有9米高,且都有着独特的弧度,做玻璃的设计是很有趣的。
这是建筑背面的场景。
在建筑顶部有一个游泳池,人们可以在100米高的地方游泳并眺望大海,还有一些红色的阳台,没有黑色,这次只有红色的阳台。
 03  
小型项目
little project
14
Saint-Ange Residence
圣天使住宅
Le Belvédère Artists' Residence - Seyssins - 2015
我有时也会做一些小项目。有位住在阿尔卑斯山格勒诺布尔这座小城堡的艺术收藏家想让我给他设计一个艺术家驻留空间。场地位于格勒诺布尔湾斜坡上的树林里,我去了之后发现这里风景惊人地壮丽,可以从格勒诺布尔山谷中看到阿尔卑斯山脉,我想保护这里的景色不被这个艺术家居所打扰,于是我决定做一个沉默的黑色建筑。
因为场地在阿尔卑斯山,所以我决定选择木头作为材料进行建造。这是一个木结构的方形体块,外面用黑色的山毛榉覆盖作为保护层。
这个黑色建筑的顶部是规则的,底部是扭曲的,便于阳光从不同方向照射过来,也不会遮挡上面的城堡。
所以这个设计有点像一个扭曲的方块。
整个建筑被固定在挡土墙中以保护并支撑上面的花园,上面还有一个凉亭,人们坐在里面可以俯瞰风景。
这是一个黑色的木头房子。我还做过一个白色的玻璃房子。
14
Glass House
玻璃房
Glass House - Carantec - 2016
场地在布列塔尼,是为一位患有眼疾的英国男士设计的,他希望住在一个非常明亮、可以充分利用光线的房子里。同时,他还是一个工业家,工作中会接触到很多玻璃和钢铁,所以他希望可以用玻璃作为建筑材料。
所以我们设计了一个全玻璃制的、倾斜的平行六面体建筑,由半透明的双层白色玻璃覆盖,这些黑色体块是厨房和卫生间。
所有东西都是玻璃制成的,甚至连楼梯都是玻璃楼梯。
建筑中的窗户很少,有些窗户是全透明的。但所有东西都是倾斜的,这一点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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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son Bernard
伯纳德之家
这个建筑不是我设计的,它是在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由建筑师和房子的主人手工建造的。这是一个钢结构建筑,由弯曲的钢结构和混凝土建造并手动抛光,室内用绝缘材料和石膏覆盖并再次抛光,建造过程花了很长时间。最终的成果就是这个600平方米的泡泡。他们希望我对它进行翻新,于是我对外立面进行了翻新和防水处理,并对室内进行了颜色翻新。
我非常享受这座房子的翻新过程,我喜欢这种房子,它很有趣,相信我,住在里面,睡在圆形泡泡里的一张圆形床上,真的是非常棒的体验。
改造的第一部分是客厅,它长这个样子——所以我们只是重新装饰了这个坐垫。
我们的设计从颜色入手。因为原建筑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想到了与波普艺术结合,最终它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建筑。
这是其中一个卫生间,你可以想象吗?我在这个卫生间里洗过一次澡,那感觉真是太棒了!(笑)
看看,我们做了一些粉色的设计,一些黑色的设计
一些更粉的设计
根据房间功能不同,还有一些柑橘色的设计
和一些橙色的设计
(还是粉的)
我有时梦想着自己能画出这些东西,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这是连接内外的走廊。
在做最后一个房间改造的时候,我们已经在这个项目上花了五年时间了,我们每年都会宣传当年改造的部分,每次都会有一个主题色,基于整个主题色进行色彩层次变换。我们一个颜色一个颜色地做。改造的最后一间房,包括两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所以它更像是一个公寓。它的拥有者有两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公寓,两个公寓是连接在一起的,所以说最后它才会形成600平方米的体量。最后我对颜色没有什么新想法了,我告诉他,也许可以把所有颜色放在一起,结合空间做一些家具,这真的非常有趣。
第一年改造后我告诉业主,你知道吗?我觉得对于房子来说,颜色再多也是永远不够的,这句话来自一本Lapidus写的书《太多是永远不够的》(Too Much is Never Enough),这对建筑学专业学生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说法,永不满足。(掌声)
我还没讲完呢!(笑声)
 04  
其他设计
design
我还做其他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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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ference Hall Furniture
会议厅家具
Conference Hall Furniture - UNESCO Headquarters - Paris - 2001
我赢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举办的关于会议厅改造的竞赛,这座建筑建于50年代的巴黎。在我赢得竞赛后,主办方说这座700平方米的会议厅需要座位,问我能否提供一些设计。我一直梦想着设计家具,所以同意了。我从柜台开始着手设计,这座建筑建成的50年代正是塑料早期应用的时期,所以我决定用塑料做柜台。我去了巴黎附近的一个船厂,一起定下了柜台的造型。
它有11米长,橘红色,这个颜色来自于大厅背后的一张毕加索的50平方米的壁画。
这座建筑是由马赛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作为建筑师, 皮埃尔·奈尔维(Pier Luigi Nervi)作为机械工程师设计的,那是“总体艺术”正被广泛提倡的50年代,因此当设计这座官方建筑时,他们也要求当时的艺术家们创作一件作品。所以他们大量收藏了50年代艺术家的作品,包括毕加索这幅橙色的壁画。
他们希望我为会议厅设计座椅,这是我第一次设计座椅。我在想要怎样才能在那个巨大的大厅里处理好一系列座位。我想到了几年前去世的法国设计师皮埃尔·鲍林(Pier Paulin),他在50年代设计了“蛇”沙发——一组可变形的铰链式沙发。人们喜欢在大厅中放这种沙发,因为它很容易被摆得看起来像一条蛇。我想重塑一下这条蛇——从制作一把单人扶手椅开始,之后是两个座位的,它的靠背是扭转的,人们可以坐在任意一边。
椅子的靠背和座位都一样,可以任意组合。皮革的颜色提取自大厅中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设计的挂毯。
他们还想要一个桌子,于是我设计了一个3米长,70厘米宽的塑料桌子,下面有细桌腿作为支撑结构。他们还需要一个纸篓,于是我把铝板折了起来,打磨出肌理,以混淆对这个折痕的感知。还有一个同样形式的烟灰缸。
17
Cedille Metamorphose
变形(存储装置)
Métamorphosis - Cedille Gallery - Paris - France - 2006
之后,一个艺术画廊邀请我为画廊设计一个存储装置。所以我提出了这个盒子,外观是普通的长方体。
但它可以通过侧向滑动
或者向上掀起的方式开启。
18
Javelot
标枪(灯具)
Javelot - Luceplan - Italy - 2010
还有我为罗马当代艺术博物馆(MACRO)广场设计的灯具。
21
Soleil Noir
黑太阳(灯具)
Soleil Noir - Luceplan - Italy - 2015
我继续与Luceplan(著名灯具品牌)合作,设计了这个吊灯,吊灯下面有一个圆盘,通过下表面作为照明的反射器来实现间接照明。
20
Moonlight Stone
月光石 (灯具)
Gwangju - South Korea- 2015
在光州,他们要求15名设计师设计一盏灯。我设计了一个石头形的灯,下半部分发光。
21
Alice
爱丽丝(托盘)
Alice - Tray for Alessi - Italie - 2013     £150.00 GBP*
Alessi (著名家用品牌)有一次来找我设计一个托盘。我可以为一个托盘做什么?一个长方形,一个圆形,还是一个方形?好吧,长方形,我可以用它来玩更多的东西。所以我设计了两个长方形,并将其中一个移到另一个上,并抬起两侧对角。因为对这两个长方形进行了移位,侧面不规则,所以不能像平常那样拿着它,需要以不对称的方式托着两个对角才行。所以我叫它爱丽丝,因为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眼见不一定为实,虽然它看起来不是平的,而它其实是平的。
22
Twist Again
再次扭转(水果篮)
Twist Again- Fruit Basket for Alessi - Italy - 2014
我还做了一个可以直接让水果展示出来的水果篮。
23
Le NOIR-Forling Knife
Le NOIR - Forling Knife - Nontron - France - 2013
我还设计过一把刀。有个法国设计师朋友,在一家刀厂任艺术总监,有次他给我打电话问我想不想设计一把刀,我说为什么不呢?他说要设计把折叠刀,我说好,我喜欢折叠刀,大多数人都喜欢折叠刀。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有一把折叠刀,但更多时候折叠刀是为工人准备的,有些特定公司的工人都有一把特定的刀。那么作为建筑师要如何设计一把刀呢?在做建筑时,我们常常先做一个小模型,所以我也先手工做了一个石膏模型给办公室的员工试用,想看看大家是否满意。我把模型交给了那个朋友,说这是我设计的刀,他说你做了一把刀的模型?我说是的,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设计刀,所以决定先做个模型。最后它被制造出来并售卖,这把刀非常昂贵,我很抱歉,因为它不是一个常见的形状。
24
Victor's House
维克多的狗窝
Victor's House - Paris - France - 2007
还有我一开始提到的那个离我办公室很近的艺术馆。我在2007年的时候对它进行过装修。那个艺术馆的拥有者家里有一条狗,他之前一直和狗一起生活。当时他想把狗窝带到艺术馆里,被我拒绝了,我觉得艺术馆里如果有个狗窝也太难看了,这是不可能的,我决定为他的狗设计一个窝,我去看了那只狗,测量它的站姿、躺姿、坐姿尺寸,最后设计了一个铝制的狗窝,里面还有一个床垫,是我们要求别人为维克多缝制的。
维克多是那只狗的名字,它今年去世了。但狗窝还在那里。
25
Mice's House
老鼠房子
Mice's House - Paris - France - 2013
我想我可以为人做设计也可以为老鼠做设计,2013年时他邀请我做一个老鼠尺寸的窝,我接受并设计了——所以如果谁房子里有老鼠,可以拿走我设计的老鼠房。
 05  
学校
A school
我还要聊我的学校吗?我其实有点累了。所以可能我们今天就停在这儿了,你们想让我聊聊我的学校吗?好吧,那我得先喝两口。
CONFLUENCE Institute for Innovation and Creative Strategies in Architecture - 2014
为什么要建立一个新的建筑学校?正如我所说的,今天的建筑学作为一种文化,一门帮助人类、帮助世界的学科,必须要重新思考建筑的教学法。年轻的学生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并没有听到我们所听过的、做过我们所做过的、并没有像我们一样记忆,作为数字化的一代,也没有我们专注。我无意作比较,也不是想给出哪一代更好,哪一代更不好的定论,我们只是不一样而已。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异,我们需要改变教学方式,改变建筑教育。
同时,考虑到现在的学生喜欢建造,喜欢亲手制作一些东西,所以理解思考、设计和建造三者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这是唯一能做出些东西的途径。通过学习建筑,大家可以成为建筑师,也可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因为建筑学习能够帮助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们听说过一个叫the Who的乐队吗?它的成员都是建筑师;Talking Heads乐队也是,成员们都得在建筑学院开会;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 伊斯坦布尔作家,他学的是建筑;安德烈·库雷格斯(André Courrèges),法国时尚设计师,他也是建筑师……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The Who 乐队,成员均为建筑师
Talking Heads乐队,成员们都得在建筑学院开会
Orhan Pamuk, 建筑学出身,土耳其作家,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André Courrèges,建筑学专业,法国著名时尚设计师
所以学建筑可以帮助实现你想做的任何事,大家需要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学建筑比是否成为一名建筑师更重要,建筑真的是思考、帮助世界的方式的核心。正因如此,我们必须要改变建筑教育的方式。
我在你们这所学校里就能感受到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我说这所学校非常酷。对这所学校的学生来说,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每天进行学习和工作的地方。但在法国任何建筑学校都不存在这种地方。在我的学校,学生们有工作的空间,可以随时来学校学习,就像你们一样——这是很罕见的,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做到——在我们学校,学生们有学校的钥匙,可以想来就来,可以去车间使用机器,做任何他们想做的,只要他们有责任心、有内驱力,能够思考并创造,能够尽自己能力做有价值的事情。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有责任心,并且不喜欢在公司里被别人发工资,都更希望成为他们自己、成为企业家,所以我们必须要教育你们,帮助你们成为未来世界的企业家。
我那代人,也就是你们老师那代人,都生活在一个变革的时代,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推动世界的转变,让它走得更远、走得更快,所以我们非常开心也很幸运。而你们出生在20世纪末,一切既有的都被打破,现在我们所处的21世纪是要被重新发明的。我非常嫉妒你们,因为新世界是从你们自己手中创造出来的,这是属于你们的世纪,你们被教授着前所未有的做人、做事、工作的道理,你们被教育可以自由做想做的任何事,你们能创造自己的世纪,这何其幸运!所以你们作为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去梦想,去了解新的东西,去发明这个世界。
问答环节
学生:非常开心能够听到您的演讲,它真的很启发人。我认为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不同的时代,数字技术触手可及,而对于我们来说,专注于工艺和制作的能力比你们那代更重要。在你们那代,前卫和批判比较重要,但现在这种设计和实物制作的硬核技术复苏真的很重要,这一点,在您的作品中得到了有力的体现。我其实没有问题要问,但是我觉得在您的设计中运动的概念是非常明确地被定义和实现的。我在想一些专于运动的建筑,比如古根海姆博物馆是如何设计出完美的参观流线的,但是你的项目, 似乎并不是真的关于人的流线,而是更像建筑本身的运动——在那个白色椭圆鸡蛋形的博物馆主中庭空间中,你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策略,把自动扶梯设计成了大而笨重的铁块,攀爬上那些流线型的楼层——这种物体作用于其他物体的辩证关系在你的建筑中是很清楚的,谢谢。
Odile:谢谢。
学生:我有一个问题。你现在创建的学校确实是全新的东西,尤其是从法国的角度来看。你能多谈谈你现在正在创建的学校吗?
Odile:关于什么?
学生:关于,关于它的一切。所以就——描述一下为什么它是新的,特别是在法国?哪里是新的?
Odile:首先是国际化,学校采用法语、英语双语教学,每个人都需要会说两种语言。学校里没有固定的教师,因为我没有办法每天都呆在那里,所以当老师来的时候需要学生们开门,他们会去机场、火车站、车站接老师回到学校,学生带老师参观学校,接着老师开始教学生。老师们来自其他国家或地方,所以我们的课程都是长期的系统性教学,没有只有一、两个小时的课程,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学期而没有单独的课程。你们现在不像我们当初那样背东西,所以如果课程设置是一天两个小时的话,一周后你们就会把一切都忘了,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所以我更倾向于基于同一个主题比如同一历史时期、同一种结构进行连续三天的教学,最终让学生把所学记住。这也需要教师改变教学方式,因为不可能三天都做讲座,他们需要创造一些新的教学方式来让课堂接近讨论、辩论的氛围,让同学们懂得他们正在讨论的内容,而且他们也做到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为期10天或三周的研讨会,也有贯穿一个学期的设计课。这确实是另一种和学生互动的方式,你们这边的情况可能我太清楚,但我在很多学校教过书,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欧洲学校里发现过类似的情况,只有我们在做这样的事。我们的学生一半来自国外,一半来自法国。
学生:在讲座一开始,你把“建筑思维”和“设计思维”区分开来。我想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在建筑思维和设计思维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Odile:因为建筑包含了设计过程,但又不仅仅只有设计。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一定要有其他学科的参与。我们可以运用更多学科的知识,而非仅仅在做更深化的设计。在我的工作室,我希望学生们可以更多地去做研究、去思考,去构建一种基于研究性的思考方式,找到一个立场、聚焦一个主题。如果不去投入、不去找到立场,你永远都不会冒险。但生活是充满冒险的,我们每一天都在冒险,做建筑设计就是一场冒险,需要超越常规,需要努力去做得更多,当客户提出需求时,我们需要去冒险、去实现它们,给客户提供更多选择。建筑设计是关于冒险的事,大家总是在研究预算、讨论最普通的东西如规章制度等,但更多时候我们必须承担风险,敢于超越,否则就会止步不前,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建筑”比单纯的“设计”更有力量。
学生:在您的学校是否有一种特别的教学法,以前的实验建筑学校或教学法学派,有没有给过您启发?
Odile:我花了两年时间来思考怎么做这件事。我研究了世界上不同的经验,不仅从学生那里获取经验,也参考我的学校或者更小一点的学校。我看了蒙特梭利,看了斯坦纳,还有芬兰的一些经验。我关注到一个靠近芝加哥的艺术学校叫克兰布鲁克,因为我之前去台湾,遇到一些25年前来到台湾的克兰布鲁克老师,他们之中有台湾人,当然也有美国人和英国人,他们在台湾建立了一所设计学校,因为他们被禁止建立建筑学校。他们在做的事情就是我很喜欢的那种——跨学科,混合一切,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他们想要的东西。那所学校比我们的规模要大,我期许未来我的学生也可以自由地选择,但就目前而言,他们还不能。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例子,还有些其他经验,我听说也有其他人在尝试,我现在不太记得名字了,请原谅我,一天过去,我真的有点累了,但是我确实是在看世界上很多不同的经验,以了解我可以做什么。
学生:谢谢你的分享。我的问题是,法国文化对你的建筑有多大影响?因为我认为你在世界各地设计了很多建筑,比如你提到的中国。所以我只是想知道法国文化的根源如何影响了你的设计。
Odile:我来自法国,我是法国人,所以可能会有一些来自背景的影响,但每次我去某个地方我都会专心为那个地方而进行设计,如果是在中国,意大利,西班牙,美国,我会去看那个地方的设计,这样一来,它就不会是一个进口的建筑,它是为了当地而建的。我的根是法国的,我身上总会有一些特定的法国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我没有法国建筑的新古典主义视角——总是把入口放在中间,喜欢有对称性的建筑,我不喜欢这样。我总是尝试做一些对角线的东西,喜欢另辟蹊径,把整个建筑翻转过来。我也在研究东方人们通过滑动门进入空间,而不是直接把门打开的生活习惯。我喜欢利用空间给人运动的可能性。我的灵感来自于一切,不仅仅是建筑,建筑不是我唯一的养料,我会看飞机、汽车、工艺品,会好奇商场里、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关注技术上的革新,这所有的一切启发了我的设计。这是建筑学中的某种品质——保持着对一切的好奇心。
Michael Hays:Odile, 非常感谢你能来这里,谢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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