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的江湖里,记者最爱往三个地方跑,医院、警局和红灯区。

医院,那是人间动物园,各种牛鬼蛇神,统统上阵,一把“医患矛盾”的好戏演得如火如荼。而在警局,杀人防火,强奸抢劫,笔录里各种感官名词与动词交汇,足以令记者眼睛发亮。
然而,最令人血脉喷张的,还属红灯区。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毕竟,世人都在欲望风波里,在十丈软红里,在灯火摇曳里,几人拒得了声色?谁能经得住撩拨?
就拿天上人间来说,当真是青楼中的魁首,风月中的鳌头。当大多数风月场所还是所谓“台湾包装、大陆口味”的洋土结合的时候,天上人间就走出了一条自主创新的道路。
在别的地方,姑娘陪酒,无非是摇骰子,讲段子。天上人间就不同,客人一个手势,她们突然间就唱起了京剧,跳起了芭蕾。
更有四大名旦,粉红军团,个个会讲英语,身高一米六五,容貌夺目,谈吐优雅。
要说最幻梦的,还在于服务,天上人间可以说是“尊贵”一词的鼻祖。总统套房的过道,端坐着拉大提琴的姑娘,巴哈或者海顿的名曲从她们的指尖划过。豪华的包间里,服务员总是跪在地上,无论是点烟、倒酒还是进出。
所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在早期,据说在这里玩得并不尽兴。如有客人想对姑娘动手动脚,对方必会厉声严斥:“这里是首都。”
言谈之间,颇有一番“天子脚下,汝等何敢造次”的王孙派头。
也不是什么场合都是这种高端场,京城嘛,格局大,五湖四海,三教九流,路子野得很。
有些地方,服务生会面无表情用毛巾给你擦身子,擦完你想走,想多了,人家皮笑肉不笑,俗称职业性假笑,大哥,给点消费吧,我们这里最低二百起。
我们要搞清楚,他笑的真正意思,不是给客人好脸色,而是说,你不给就弄死你。
还有些二愣子,啥也不说跑过去,翘着二郎腿,老板,给我把最好的姑娘就过来。来了,进房间,姑娘甜蜜蜜地问,先生,服务要来全套吗?云游四海要不要?水漫金山要不要?引蛇出洞要不要?翻江倒海要不要?要要要,我全要!

结果第二天一起床,账单四个零,吓尿了,人怒了,要撸袖子了,想闹事?十几个壮汉会齐刷刷上来,修理到他怀疑人生。
什么?想把兜里的证件拿出来,想拿某部委的名头能压倒这帮人?脑子稍微清醒点也应该知道,京城偌大个地方,谁都不算个物件儿,拿出来只会死得更惨。
红灯之下,江湖草莽,官家后台,比比皆是,既有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也有刑部尚书他小舅子。
曹老爷子写得好,“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这烟花巷就是古代的风月场,历来就有大有文章。
从管仲治理齐国开始,就将妓院进行国有化,他号召男人们没事逛逛窑子,出出汗,红红脸,洒洒银子,也算是支援国家建设了。
到了宋代,红灯区蔚为壮观,官妓军妓浩浩荡荡,东京汴梁一举成为实际上名副其实的“性都”。
不过,妓院的精细化运营,那还是从明朝开始的,文人的嫖娼素养空前提高,他们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搞出水平,搞出档次,搞出风格。
金陵旧院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具体说来,就是秦淮河红灯区一条街。
那里面的妓女素质,比天上人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乃至兵法韬略,把文人们高潮得不要不要,来的不是户部尚书的公子,就是皇帝陛下的侄子。
值得一提的是“秦淮八艳”,尤其著名的河东君柳如是。莫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当年陈寅恪先生流落昆明,因一颗红豆,慨然系之,挥笔而下《柳如是别传》,曾用“独立之精神”评价她。
那时的妓院也分三六九等,最次的就是咱们说的窑子,三等的叫“下处”,二等的称“茶室”,一等便是“清吟小班”,现在的足浴大保健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可惜风尘命运多舛,其中最有故事的,要数“扬州瘦马”。
明清时期,扬州盐商们腰缠万贯,富得流油,银子花不完,慢慢就催生了一种行当——瘦马。
贫家幼女到了七八岁,无力供养,有专门的牙婆过去收养。买回来后,就要开始调教。
资质比较好的,教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牌搓麻;资质还行的,教财会知识,将来辅助商人理财;资质最普通的,就教女红,裁剪,厨艺,培养成合格的家庭主妇。
这扬州瘦马,最上等的,讲究七个字,瘦、小、尖、弯、香、软、正。其实跟现在也差不多,盘亮条顺,丰乳肥臀,声音好听,瓜子脸,皮肤白,关键要瘦。
一旦富商们说要娶小妾了,中间商们就可以疯狂赚差价了,姑娘相中了,转手就是千把两银子,也算得上是暴利人口交易了。
商人们觉得这波交易,实在不亏。姑娘们带来的,那是超值体验,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冰火红绳,观音坐莲,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简直就是出台的仙子,卖身的嫦娥。
只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多少嫁入豪门的瘦马,被正房欺压,投井下毒的,就数不胜数了。
在今天,这种行当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形式,草灰蛇线般地存在着,具体需要要看官们自行领悟,这里按下不表。
不过,怡红院对面悦来客栈的店小二,早已看穿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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