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黛西

上月在广州，我们有一天晚上带饼饼去吃茶餐厅。

就在我夹起一筷子牛肉河粉，准备上嘴嗦的时候，饼饼冷不丁地问我，妈妈，为什么中国有人偷小孩？

我愣住了，河粉也愣住了，牛肉片挣脱河粉滑进了碗里。

这个问题很突然，但并没有让我特别意外。

回国后，每次我和队友单独带娃出门，尤其是去火车站小吃街这种人多的地方，四个老人都会堵在门口念叨：

一定看好孩子！

一定不能让孩子离开视线！

一定时刻拉着孩子的手！

我妈说话更直接：国内有偷小孩的，你俩可不能像在德国那么松懈，要提高警惕！

这些话被5岁的饼饼进去了，她的安全意识似乎也变强了不少。

在德国的时候，她会单独跑去自助餐厅另一头拿饮料水果，再拐几个弯自己跑回来。

但在广州，她离开桌子一定会拉上大人，甚至刚住进酒店的时候，她上厕所也要我在里面陪着。

她说，妈妈，我害怕有人偷走我。

我一边在碗里找刚才那块牛肉，一边琢磨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中国有人偷小孩”，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不能为了“维护祖国”否定事实。

但是，“偷小孩”这件事的普遍性，也不至于像四个老人渲染的那么夸张，好像走在路上随时都会被人盯上一样。

这下真给我整不会了！！

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饼饼问这话的时候是有一点焦虑的，她觉得中国不安全，这对她是个很大的困扰。

在想到怎么回答“为什么”之前，我决定先给她安全感。

是这样的，在中国，偷小孩是一个非常恶劣、非常严重的犯罪。
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干这种事，绝大多数人都还是很好的。
中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警察会保护我们，而且你看那儿，那儿，还有那儿，到处都有摄像头在拍。
坏人最怕摄像头了，因为警察可以更容易抓到他们，把他们关进监狱。

听到“坏人被关进监狱”的“完美结局”，饼饼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继续追问，会被关进监狱，他们为什么还要偷小孩？偷小孩做什么呢？

为了钱。
在一些传统的中国人观念里面，家里的小孩越多越好。但他们自己没法生更多孩子，又很难用合法的方式领养孩子，于是就想到了买孩子。
买孩子也是犯罪，是错误的做法，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会做错误的事。
有人愿意出钱买，就会出现卖的人。
这些人在外面偷小孩，卖了换钱（说到这里拳头已经硬了），但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极少数人干的事，是非常恶劣的，他们会受到惩罚，大家都痛恨这帮人。

饼饼听到这里，看着面前的一碟肠粉，陷入了片刻沉思。

然后，她又抛出了另一个超纲题，为什么德国没人偷小孩？

我不敢保证德国没人偷小孩，也许也有，但应该更少，因为德国没有“多子多福”的观念。
很多德国人一辈子都不愿意生小孩，更不会有人出钱买孩子。
没有买孩子的人，就没有卖孩子的人，没有卖孩子的人，就没有偷孩子的人。

饼饼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从肠粉里抠葱花，看样子这个心结打开了。

但我还觉得少了点啥。

饼饼四年没来中国了，上次回来才1岁多，那一次的经历她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这趟回国，可以说是给饼饼建立对中国的”第一印象“的契机。

第一印象真的太重要了！

我经常有体会，人对一个地方一个人的印象，基本上都是在不断反复验证最早的那个“第一印象”。

虽然“中国有人偷小孩”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绝不至于构成描绘“中国印象”的一个关键词。

想象一下，如果她回到德国，给老师同学讲起中国的见闻说——

“中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中国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中国有人偷小孩。。。”

岂不是全班都被她带跑偏了！

我暂时停下对牛肉片的搜寻，开始做我擅长的强行升华。

“偷小孩”确实是中国的一个社会问题，这在其他国家很罕见。
不过你知道吗，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社会问题。

饼饼好奇起来，德国也有吗？

当然啊！
咱们住的法兰克福，火车站对面那条街上，有很多吸du的人，你记得吗？
那些吸du的人样子很可怕，身体也垮掉了，其实他们以前都是正常人，开始吸du品都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德国是不管吸du的，普通人只要想，很容易就可以接触到du品。
有些十几岁的孩子不懂事，被人一蹿蹬就接触到了这样的“偶然机会”，一辈子都毁了。
但在中国就好很多。
咱们来中国这么长时间，你见到有人在路上吸du吗？没有吧！
中国是禁止的吸du的，抓得很严，青少年不会那么容易接触到du品。
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社会问题，社会有好的一面，也都有坏的一面。

饼饼继续拷问我，为什么不能只有好的一面呢？

因为社会都是人组成的呀！
有人的地方就有好人和坏人，而且好人和坏人也都不是固定的，好人有一天也可能做坏事，坏人有一天也可能变好。
人太复杂了，人组成的社会更复杂，不可能存在“完美”的社会，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问题。

我跟饼饼说这些，当然不是为了“洗白”什么，而是希望她可以多看到一件事的正反面。

昨天文章里很多姐妹说，饼饼的辩证思维让大人自愧不如，这孩子成精了！问题是，你是怎样把她培养成精的？

我觉得没什么“培养方法”，就是帮娃“多看一眼”——

当他们紧盯着阴暗面，引导他们看到积极的另一面；

当他们聚焦在向阳面，提醒他们警惕阴影里的东西。

在我强行升华的过程中，饼饼一直在捣面前的肠粉皮，看上去还有心事。

她忧心忡忡地说，我还是担心，万一有人偷我怎么办？我怎么看出他是偷小孩的坏人？

首先，爸爸妈妈会看好你，保护着你，不让你离开我们的视线，不给偷小孩的人机会。
其次，偷小孩的人不一定看上去很坏，也不一定样子凶，他可能很和蔼，还给你好吃的，或者让你上车“帮个忙”。
你就记住两个原则：
一，大人是不会找小孩帮忙的。
二，陌生人带你去哪都不同意。
万一遇到奇奇怪怪的人想带你走，向周围的成年人大声呼救，如果有穿警察之类的制服的人就冲他跑。
你喊得越大声，坏人就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