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洗澡》与钱钟书《围城》
——《齐人物论》
张远山
杨绛《洗澡》
如果说苏青是典型的宁波人,杨绛就可算是典型的苏州人——尽管她实际上是无锡人,但无锡离苏州仅咫尺之遥,语言、风俗也相近,甚至菜系上也合称“苏锡帮”。
以籍贯论人衡文当然很危险,因为值得一论的人和文很可能是异数。此书是当代仅见的淑女型小说。章目以《诗经》命名,暧昧的准爱情故事从头至尾毫无进展。
这是一部现代人写的古典小说——更准确地说是伪古典,要求的也是一种古典心态的阅读或伪阅读。
某音乐家在回答为何没有一个现代作曲家能作古典音乐时说得很妙:古典音乐是古典时代的作曲家作的,现代作曲家生活在现代,因此只能作现代音乐。也就是说,现代人可以听古典音乐,但不能作古典音乐。同理,现代人可以读古典小说,但不宜写古典小说。
写这种小说,需要的是学者的功力和素养,而不是对真实生活的强烈爱憎。对这种小说的评价,也只能是古典的评价,但古典的点评家早已死了,再要勉强评品就是在从事伪古典批评。所以我只能说,你可以把从《文心雕龙》到《二十四诗品》里的所有好词都堆在它上面,使它更像一个古董。
钱锺书《围城》
钱锺书是超级两栖动物,作为作家,他可以嘲笑学者没才气;作为学者,他可以数落作家没学问。从他认为学者只需坐板凳而作家必须有才气来看,恐怕他更愿以作家自居。
没学问的当代作家太多,因此不少当代作家认为钱锺书的文学作品不值一提,只有他的学问惊世骇俗。我的意见与此相反。《围城》毕竟是原创性作品,而《管锥编》不过是对他人原创的知识进行了一番前无古人的深加工而已。
宝石与加工宝石的人不应混为一谈,尽管未经加工的宝石不会戴在公主或王后的脖子上。公主或王后只会感谢加工宝石的人,而决不会感谢在知识矿洞的深处直接开采粗糙矿石的人。
《管锥编》的读者当然也应该感谢作者,没有钱锺书,这些宝石很可能永远不会向他们的眼睛发光。
敢于轻薄《围城》的当代作家,在《围城》之后并没有为读者贡献出多少值得一提的玩意儿,因此《围城》依然是二十世纪中国小说中最有特色的一部杰作。如果说《管锥编》为钱锺书加了冕,那么《围城》就是这顶学问王冠上的宝石。
(选自《齐人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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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贺马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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