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墙角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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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

杨乐天和童琳琳是在急诊室里遇到的。

那天的杨乐天，顶着一头紫色的发，穿韩版长衫掉裆裤，十足的痞子样。灯光有些微热，所以童琳琳给他包扎手背上的伤口时，他的脸就红得厉害。

她的手指很轻柔，声音很绵软，突然有一种无法收拾的情感在杨乐天的心里缓缓地溃开了一角。

杨乐天伤得不重，重的是他的表弟强子。原本他不想掺和的，因为快过年了，强子的工程队被承建方拖了半年的工资，大伙都等着拿了工资回家过年呢，所以强子拉了一队人扮“混混”和对方谈判。杨乐天是临时被拉去凑人数的，充其量就是个“特邀”，头发和衣服也不过是临时化妆罢了。

没想到强子太激动，爬上塔吊喊话，杨乐天去劝他下来被钢筋划了道口子，而强子晕血从塔吊上摔了下来，幸好不太高，只是尾骨骨裂。

强子住院的时候，杨乐天说他胸口很疼，医生大笔一挥让他留院观察两天，他心里窃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演技了得，除了可以扮混混还可以装病人。其实是因为童琳琳，她穿白色护士服的样子又清纯又温婉，让他一见倾心。

只是童琳琳有男友，就是那个给杨乐天开住院单的医生。杨乐天看到她在医生办公室拿纸巾给她男友擦嘴，下意识里他也揩了把自己的嘴，觉得有些酸楚。他想，她可真俗，非要护士配医生吗？又想，这医生怎么可以这么年轻？

他在医院里赖了三天，把五脏六腑都查了个遍，没事。

他有些不满地指着胸口说：“真疼呢，就这里，就是这里！”

强子趴在病床上，一笑就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笑了，学着广告里的腔调，目光指着童琳琳瓮声瓮气地说：“看这里，看这里！”

杨乐天瞪他一眼，却有些虚张声势。连强子都看出些什么了，他的演技真的很矬。

早上杨乐天早早醒来就瞅着门口等护士，有来量体温的，有来测血压的，有来送药片的，有来打点滴的……每每门开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发亮，若不是童琳琳他就躺了回去，若是，他的目光就又躲闪又迎合，那种扭捏之态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她对他和对其他的病人一样温和，但他总还是觉得，她的目光挺冷的。好几次他都下定决心要和她说些什么，但除了问我的血压正常吗药有几片也就找不到其它说的了。

这次讨薪事件被人拍下来放到了网上，承建方受到压力，很快付清了尾款。

杨乐天也出院了，走的时候去了护士站，她在。

他站了半天，她终于抬头问：“有事？”

他感觉到血管突突地，憋红了脸终于说了一句：“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 贰 ·

那个时候杨乐天开始喝咖啡，夜里端着杯子在客厅里来回地踱步，说不清的郁闷和烦躁。他不能每天都去医院里看强子，他有着正经的工作，软件公司的编程员，属于上升期。公司里的女孩个个精明张扬，看谁的目光都透着事故老练，所以杨乐天就更觉得童琳琳很好，纤尘不染。

有次去医院看强子的时候，正碰着童琳琳给他换点滴，杨乐天站在一旁细细地观察，她的手真好看，削葱样的白皙，她的鼻翼很小巧嘴角微微地上扬，那是微笑的姿态。她猛一回头，问：“上次你说你不是我想的那种人，我想你是哪种人了，而你又是哪种人？”

他还没反应过来，强子已经笑得不可抑制了，“童护士，我表哥他的意思是你别误会，他就是客串一回小混混，他是软件工程师，未婚。”

童琳琳也笑了，促狭地说：“你那顶假发挺美的。”

这样的玩笑过去，他们之间却好像熟悉了一些，比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还熟。强子给他了些信息，童琳琳家就在本市，住在医院分配的宿舍，跟闵医生交往也就大半年。强子又说，这可以分析出，童护士还没有与闵医生同居，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大大地有可挖墙角的可能性。

说到“挖墙角”，杨乐天使劲摇头。他骨子里其实挺腼腆羞涩的，喜欢是一回事，真的去追求还是得看实际情况。让他去缠着她，挖墙角他还真做不出来，但他却还是忍不住去了童琳琳家。

跟童家扯上关系其实都是强子一手安排的。他打电话给杨乐天说想吃四美塘的小笼包，杨乐天被磨得没办法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又稀里糊涂地遇到一个插队的小青年和一老伯吵架，好多人都帮着劝，结果那小青年就莫名其妙地揍了杨乐天几下。这下就把杨乐天揍到了老伯家，一看墙上的照片，吓得魂飞魄散，这不是童琳琳是谁？

他就知道了，这是强子给他开辟的另一条道呢！走还是不走？挣扎了几天，杨乐天还是去四美塘买小笼包，又遇到童伯父，两个人聊了会儿，又去家里下了会儿棋，然后帮着修了水管、换了窗栓、整理了废报纸、走时还把垃圾从三楼提了下去……隔天又去，过几天再去，他和她爸她妈熟得就像亲戚了。

有天就真碰到了童琳琳，她说：“原来你就是我爸妈说的五讲四美好男人？”又扬高了嗓子说，“爸，妈，改天我带闵凌域回来吃饭！”

· 叁 ·

那个时候强子已经出院了，他再没有理由去医院了，只好常常去童琳琳家，帮忙做点家务，聊天下棋之类的，两个老人自然是乐意的，有时也会留他吃个晚饭。私下里童伯父说，一看那闵凌域就不会疼人，每次来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开饭，从来不会给琳琳夹菜，也不主动要求刷碗，更不会陪着他下棋喝茶看京剧了。

有一回，童琳琳和闵医生回来的时候，杨乐天也来了。他有些尴尬，而更加狐疑的是闵医生。一桌人吃饭，气氛有些古怪，童伯父给杨乐天夹菜，童琳琳就给闵医生夹菜，童伯父找杨乐天说话，童琳琳就和闵医生聊天。吃到一半的时候，童琳琳的脚就在桌下踩了杨乐天一下，不悦地瞪他一眼，而更加不悦的是闵医生，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童琳琳追了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气鼓鼓地对杨乐天说：“我家没钱没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天天来我家讨好我爸妈？”

童伯父就插了一句：“我家不还有你吗？”

杨乐天就被呛得咳嗽了起来，他以为谁都不知道他的心事，但原来谁都知道了。他的感情，是写在额头上露在眼睛里的。

在童伯父的要求下，杨乐天送童琳琳回医院，坐的是12路双层大巴，他坐一排，她坐另一排，明明车厢里空得就只有他俩，但却是大段的疏远。杨乐天迟疑了一下，坐到了童琳琳的旁边。好半天后，她说了一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杨乐天没有回答，因为他想起了一个笑话，那个女孩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我改了还不行吗？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从窗户缝里灌来的风打在他的脸上，有些微微地疼。

他不知道原来他陷得比他想的还要深，工作的时候会想起她来，开会的时候会想起她来，吃饭的时候也会想起她来……好像每分每秒，她在，他就在。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去缠着她，去缠着她的家人，但却又会被想见她的念头给打败，放任自己去她家，只为了期望能等到她。

幸好有一天他在，她爸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遥控器时突然摔倒在地，她妈惊慌失措，是他镇定地拨了120，并给童伯父松解了衣领，让他侧卧头后仰。他的急救措施帮了大忙，因为脑溢血的病人最怕发病的时候被搬动。

那段时间他和童琳琳轮着去医院照顾和守夜，童琳琳真心地谢他，说：“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乐天听到了童琳琳和闵医生在电话里的争吵，大概是因为他就来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

挂了电话，童琳琳的眼圈红红地，他走过去，安慰她：“闵医生是太忙了。”

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该乘人之危，所以他忍住了想要揽过她的冲动。

· 肆 ·

杨乐天知道，不管他承不承认，童琳琳的爱情还是因为他而有了芥蒂。闵医生清楚杨乐天对童琳琳的感情，但对于那么自负的男人来说，这并不意味着威胁，他完全相信童琳琳是站在他这边的，完全不把杨乐天当作对手来看待。与其说他对童琳琳太过自信，不如说他对自己的优秀太有把握。轮长相、家世、学历背景、事业潜力，怎么看都是闵医生占着优势。杨乐天有什么？除了会哄老人家开心，然后呢？

闵医生的这种自信让他对童琳琳还冷淡了些，其实说穿了他就是想要给她一些压力，让她赶紧跟杨乐天说明了然后找他表个忠心。有一天童琳琳去他办公室的时候，还听他在那里炫耀，说有个男的如何如何地追求童琳琳，又说，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童琳琳是谁呀，可是我们医院的护士之花。

童琳琳的心突然有些灰，她没想过闵凌域会这样跟别人说起她。其实杨乐天从来没有对她表白过，他的隐忍连她都察觉了，她知道，男人不把女人当回事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当炫耀的资本，当回事的时候，就一定会放在心里面珍藏着。

谁把她当回事，其实一目了然。

童伯父出院的时候，杨乐天也瘦了一圈。他总是抢着晚上陪护，睡在医院里怎么能安稳？也许他一开始是想要讨好她的父母，但两个老人对他好，他也就真心实意地想要对他们好，这已经跟童琳琳没什么关系了。

但因为童伯父的这一场病，却真实地让童琳琳对他的态度好了些，等他再送她回医院的时候，她也就主动地和他坐在了一排。他们聊天，居然有很多的共同点，喜欢看的电影，喜欢的书本，还有小时候的糗事，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而因为闵医生的不作为，童琳琳向他提出分手。

闵医生非常愤怒：“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上那个痞子！”

“跟他没关系，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那他就合适了？”

在闵医生看来，童琳琳就是朝三暮四的女人，她没有办法向他解释是因为他在爱情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才让她心灰意冷。

只是童琳琳没有将分手的事告诉杨乐天。

有天夜里再送童琳琳回医院时，两个人在路上遇到了小混混，五个混混上来就打，杨乐天为了护着童琳琳挨了不少的拳头，然后就听到童琳琳的尖叫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