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笃君按:苏珊濯清涟而不妖,长老在罪恶中变老。
从上帝身上反映过来的美,在女人身上散发着异彩,正如莫里哀借《伪君子》达尔杜夫之口所说:“女人美丽的肉身,是上帝创造的完美作品,我们的感官很容易被它迷惑。”但,无丑何谈美。意大利哲学家艾柯(Umberto Eco,1932 - 2016)在《美之历史》中所强调的那种“丑之于美的必要性”,也突出体现在十七世纪的巴洛克绘画中,最典型的“美丑对比图”莫过于《苏珊与长老》
汉译《和合本圣经》的《旧约·但以理书》只有十二章,而在天主教《圣经》的希腊语《七十士译本》和拉丁语《武加大译本》的《旧约·但以理书》中都出现了第十三章,这一章主要记载了“苏珊与长老”的故事:巴比伦的希伯来富商约雅敬的少妻苏珊,被两位对她觊觎已久的长老偷窥沐浴。
在中世纪基督教艺术中,苏珊会被表现为一只被两头猛兽包围的小绵羊,她因此也象征着困境中的教会。在一些中世纪手抄本中,女主角“沐浴中的苏珊”更是连衣服都不脱,所谓“沐浴”也不过是在花园的水池边濯足。这种“未裸苏珊濯足”的传统,一直保留到文艺复兴多瑙河派代表画家阿尔特多弗(Albrecht Altdorfer,1480-1538)以及以及荷兰文艺复兴版画家范莱顿(Lucas Hugensz van Leyden,1494-1533)的作品中。
▲中世纪手抄本插图“苏珊与长老”
《历史之花》,十五世纪
让·曼赛尔(1400-1473)作
现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
▲  版画《苏珊与长老》(约1508)
范莱顿作
现藏于阿姆斯特丹国家图书馆
▲ 油画《苏珊沐浴与长老受石刑》(1526)
阿尔特多弗 作
现藏于慕尼黑老绘画陈列馆
从文艺复兴时代开始,西方画家开始借“沐浴中的苏珊”这个故事,来描绘女性裸体。一直到巴洛克时代,“沐浴中的苏珊”都是艺术家偏爱的主题,因为通过描绘这个故事,艺术家可以尽情表现女性裸体美,这也使得每一位要在画中见证先知但以理所代表的“神之公正”的观者,都在窥见苏珊华丽肉身的同时,成为和画中那猥琐长老一样的偷窥者。
▲ 牙雕《苏珊与长老》(1690)
佛拉芒雕刻家范博索(F. Van Bossuit,1635-1692)作
现藏于美国盖蒂博物馆
▲ 油画《苏珊与长老》(1555)
文艺复兴画家丁托列托(1519-1594) 作
现藏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把“长老偷窥苏珊沐浴”这一幕画得最独特的,莫过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晚期的威尼斯画派三杰之一丁托列托(Tintoretto,1518-1594)。在他绘于1555年的名作《苏珊与长老》中,画家让两位猥琐长老被一架开满玫瑰花的篱笆隔开,二人虽然并没有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但依然是狼狈为奸:画面中上部的白胡子长老低着头,正图谋不轨;而画面左下角那位秃头红衣长老则如同一只捕猎的猫,弓背匍匐在地上,紧盯着池水中苏珊下半身的倒影,此时他的脸上甚至泛出了红晕。
但艺术家并没有画出池水中那令长老垂涎的吸睛画面,而是将苏珊的华丽肉身廓然展现:贞洁的苏珊全裸着,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一半;画家使用明暗对照法,让阳光洒满她的脸和身体;她一只腿浸在池水中,泉水悄悄流淌着;苏珊纯真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若有所思,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
无论是镜子还是池水,都丝毫没有映出苏珊的肉身与容颜,没有暴露她身体的任何秘密。然而,我们每一位观者心中的窥视欲还是被满足了,因为苏珊华丽的肉身就在那里大方展现着自己,无论你看不看,苏珊的贞洁都是那样坦然而安宁。她仿佛是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如同明镜,眼睫毛都是空的,她只是不屑于将我们心里隐藏的邪念揭露,而这邪念却被画面左下角长老那明亮的秃顶照亮。
▲ 油画《苏珊与长老》(16世纪下半叶)
委罗内塞 作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在意大利文艺复兴画家委罗内塞(1528-1588)的《苏珊与长老》中,画家着重表现了长老突袭、苏珊受到威胁的戏剧性场面。两位猥琐长老已经不再只是偷窥,而是开始行动,一个长老甚至将魔掌伸向了苏珊赤裸的胸部。而苏珊身旁还有两位旁观者:一座大理石雕塑的牧神,正在坏笑着观看这戏剧性的一幕;而另一个是苏珊脚下的小狗,愕然呆立,即将无力地捍卫主人的贞洁美德。画面上浓重的红色渲染着险恶的气氛,而三人的头顶则被那不祥的灰色天空笼罩。
▲ 油画《苏珊与长老》(1647)
伦勃朗 作
现藏于柏林画廊
伦勃朗笔下的苏珊,在面对两位动手动脚骚扰她的长老时,却表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她既不慌张,也不反抗,而是双手合十,仿佛就要祈祷,与此同时,她将头一扭,脸庞向外,天真地望着画外的观者,她的眼神仿佛在问: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偷窥者?
▲ 油画《沐浴中的苏珊》(1850)
意大利浪漫派画家海耶茨(1791-1882)作
现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
下期预告:为贞洁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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