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百花里是成都的一条街,有粗大斑驳的梧桐树,有十月里盛放的芙蓉花,一派的岁月静好。唐小茹喜欢这里,一连好几日她就坐在街口的咖啡馆翻一本关于成都的游记。
那天唐小茹看到了苏荷。她穿着牡蛎色绸缎的连衣裙,有大波浪的卷发,是很典型的成都女人,小小的面孔,干净而温婉的气质,皮肤极好。她和骆毅走在一起,虽然并没有很亲昵的动作,但言谈举止间有种夫妻才有的默契。
唐小茹没想到骆毅会骗她,他对她好的时候一点破绽都没有。他在微信上跟她说很多甜言蜜语,见面的时候温柔又殷切。
他就是那种很懂得讨女孩欢心的男人。会跟唐小茹谈他的成长史;会绅士地替她开门拉椅子;亦会注意到她的鞋带散开了弯下腰替她系好;还会在唐小茹的上司面前不着痕迹地表扬她,更会在一堆男人当着唐小茹说黄段子时替她解围……
以前唐小茹不懂,她单纯、轻信,她以为他说喜欢她就是真的喜欢。但原来所有涉世未深的女孩,是要经过摔打才能叫历经人事。
回头来想想,其实也挺简单的。骆毅调到北京总公司,成为她的同事,对作为职场新人的唐小茹有诸多的照顾,传授她业务技能教她处理人际关系,又在生活上对她各种呵护备至,让她慢慢有了依赖感……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提过他已经结婚的事,一直到半年以后他调回成都分公司,她再联系他,他就疏远了起来。
起初是她发微信,发很多条他才回复,后来是干脆不回复,电话也不接,问什么都支支唔唔不耐烦的样子。
那时候唐小茹还沉浸在分离的思念里,她在网上往成都投简历,又开始看四川台的节目学说成都话。她打算辞职去成都找骆毅,难不成因为距离分手?她已经深陷在这段感情里,满脑子都是牺牲奉献精神,想着去成都,给他一个惊喜。
直到有一天她在跟骆毅打电话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个女声,她笑着问,你旁边有女人?他说,恩,我老婆。
他的话就像一把剑,出鞘就伤了她。
她在电话这边怔了很久,愤怒和羞耻令她的心都碎了。
她多傻呀!她这个傻瓜就应该在知道真相后痛骂这个男人一番,然后把这段感情给忘掉,再忘掉成都重新开始。但她却来到了成都,他不愿见她也不纠缠,就是静静地潜伏在他的生活周围,观察他的妻子还有他们的生活。
其实她也很想做点什么,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他的妻子打个电话或者直接上门去谈判,不管是哭还是闹就是要骆毅身败名裂。但她是唐小茹,唐小茹自尊心强,她不允许自己变成个泼妇,她对爱情也没有任何的招式,所以只是在心里纠葛来纠葛去。
02
有天黄昏的时候,唐小茹看见苏荷牵着一条小松狮出来遛狗,她穿着一双细高的鞋走得很休闲。
唐小茹低下头微微嘬了几口面前的红茶,红茶已经冷掉了,很难喝。
苏荷在路边的超市买东西时,把那条松狮栓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唐小茹想了一下,然后很迅速地走出咖啡屋穿过街道把松狮给带走了。
她抱着骆毅家的狗在街上狂奔,她闻到了很辛辣的火锅味,然后被呛出了一些眼泪。
她到成都已经一个星期了,她有给骆毅打电话,但他说太忙了等空下来会给她打电话。但他一直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唐小茹的心就像一个黑洞一样,刺刺的疼。
她还记得在北京的时候,她问他成都有什么好玩的?他说可以去锦里吃三大炮看皮影戏再买个糖人,他说可以去宽窄巷子的酒吧坐坐,看看那些青砖的巷子听听路边艺人的二胡,还可以去府南河坐坐,他教她打四川麻将血战到底,喝大碗茶嗑瓜子。当然,得去吃火锅,一水的红油辣椒花椒,吃得酣畅淋漓。末了,他说,唐小茹,成都可适宜居住了,你来跟我一起吧!
唐小茹真的到成都了,但骆毅却连个面都不敢见。
那本成都游记里有提到成都的男人——耙耳朵。就是说很听话很服帖的样子。
是真的。因为她有看到骆毅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大筒子骨,看到他站在一堆的拖鞋里一边问苏荷喜欢什么颜色的拖鞋一边在拖鞋里翻动。他的样子又滑稽又搞笑,但站在另一格货物架的唐小茹却泪流满面。
唐小茹一个人去锦里,一个人去宽窄巷子,一个人去府南河喝茶,一个人行走在春熙路的大街上。仰头看成都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原来就算吃过火锅就算去过所有的景点,但这仍然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03
唐小茹抱着松狮去敲苏荷家的门,她有问过保安所以知道她家的楼层。
苏荷开的门,先注意到的是唐小茹怀里的狗。她雀跃地大叫一声,然后用很酥软的成都话喊,乖乖,我的乖乖!
唐小茹透过门扫了一眼骆毅的家,白色高洁的家具,整洁的地毯,装饰地极有品味。苏荷让唐小茹进屋,她没有推辞,坐到沙发上的时候,看到了墙壁上的结婚照。
唐小茹说她是在街上捡到这条狗的,想来应该是附近丢的,问了几个小区,还真巧,有保安认出了这是苏荷家的狗,她就送来了。
苏荷非常感激,给她倒水拿水果。唐小茹细细地观察着她,观察骆毅的家,内心感慨。那是他的拖鞋,他的水杯,他坐过的沙发,还有他的卧室……她一直有揣测过他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他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她没有等骆毅下班就先告辞离开了。她不想碰到他,因为她还有一些自尊心的。
原来他在离开北京后就不想和她有任何的关联,只是那个时候的她不明白。她还以为是因为距离他才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但她却不知道,他是因为有家有老婆才会疏远她。
04
唐小茹去了刘一手火锅店,这也是骆毅曾推荐过的火锅店。热气腾腾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涮一片肥羊肉,那些麻辣的感觉就像是柳叶刀,在她的心里杀来杀去。其实成都并不适合她,她不爱花椒也不喜欢成都总是灰蒙蒙的天空,对成都的向往不过是因为骆毅,而原来骆毅和成都都不属于唐小茹。
火锅吃到最后的时候,唐小茹到底还是给骆毅去了个电话。她说我要离开成都了,能不能见一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还是不用了吧。这真的是个懦弱的男人,他怕她缠上他,怕她影响到他的前途和婚姻,但唐小茹什么都不会做,她真的想明白了,这样的男人,还有以后遇到这样的男人,她都会有多远就离多远。
合上电话的时候唐小茹长久地趴在桌面上,她的肩膀微微地耸动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哭。其实唐小茹很想找骆毅要个说法,或者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光,问他为什么要骗她!她对他这么真诚认真,她付出的是一个女孩的全部,而他却用谎言撕碎了她对爱情的幻想。
她这么单纯简单,想要的只是和一个对她好的男人恋爱,攒钱,买房和生活。她和大多数天真的女孩一样,想要的很少,但这样的少,却还是会遇到波折。
骆毅就是这段波折。后来,后来的她才明白。所有天真的女孩都要过这一关的,这个世界就是一块玻璃会破碎会摔碎会打碎,会让你看到什么是现实。
对,这就是现实,充满了欺骗和陷阱。你只能慢慢地摸索,然后迅速地成长,才可以在这个充满诱惑欲望的社会里生存,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和欺骗。这是项生存技能。
05
离开成都前,唐小茹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昭觉寺,那里香火很旺,门口有一个大大的福字。很多人在前面闭着眼睛走过去,想要看看自己到底离“幸福”有多远。这也是骆毅说的,他信佛。
但一个信佛的男人却没有一颗慈悲的心,他欺骗了一个女孩的感情,不知道他对她的一生造成怎样的创伤。
唐小茹闭着眼睛走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个声音说,左一点,再一点。她顺着那个声音的指引果然摸到了那个福字,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背着一个旅行包,露出很灿烂的笑容。
他走过来跟唐小茹搭讪,他说你也是来成都旅行的?你从哪里来?我是从深圳过来的。唐小茹浅浅地说了句,谢谢。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在想,为什么当初骆毅对她大献殷勤的时候她不懂得说谢谢呢,她被他轻易地感动了,然后稀里糊涂地爱上了他。
她在成都待了11天,一个人。这应该是场旅行,也应该算是场告别。告别成都也告别曾经的自己。
她给自己买了一双高跟鞋,穿上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女人了。女人应该有一颗聪慧的心,懂得识别好男人还是渣男,也要懂得把记忆中那些多余的枝蔓剪掉。
踏上火车的时候,成都就远了。
唐小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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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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