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半夜的时候,王心怡是因为肚子疼醒的。
逼仄的房间里,电脑亮着微光,姚伟弓着背蹲在椅子上,握着鼠标的手无声无息地滑动着。
她喊了一声:“姚伟,给我拿片止疼药。”
他没有转身地回答:“等一下。”
明明疼得只是肚子,但刹那间,王心怡的心也跟着疼了,就好像被踹了一脚,很委屈。其实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姚伟终于起身去给她拿了药片和水,她抬头看了看电脑的屏幕,是个游戏的界面。
王心怡的工作是室内设计师,这其实是份非常考人的工作。你得考虑到女主人的想法,又得兼顾男主人的意思,而往往原本是和和睦睦的一对,在意见相左的时候就会针锋相对,大打出手。更甚的,还会因为两人喜欢不同的风格而谈不拢,直接拆伙散人。
见得多了,王心怡心里总有点薄凉的感觉。家应该是盛放爱情的地方,而不仅仅是它有多华丽炫目,但感情也是最经不得推敲的东西,只是拉个口子就可以一撕到底。
那么她和姚伟呢?这么多年,好像就是绵绵无绝期地同居,心里越来越空。
从丽景苑出来的时候,她跟陈诚说还要先回公司一趟。他说可以送她过去,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她知道陈诚对她的意思,但既然他并没有道破,她也就假装不知道。陈诚是王心怡公司的客户,他找王心怡给他的公司做软装设计,后来慢慢地就熟了起来,他的朋友有房子要装,都统统地拉来给王心怡。每次他给她介绍客户的时候,她就会请他吃饭表示感谢,这好像成为他们相处的一种模式,仅此而已。
但又好像多了些暧昧。
有次他们在乌烟瘴气的施工现场,她被电焊旁边的线绊得差点摔倒,是陈诚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他可以只搂一下她的腰,但他把她拉起来整个人环抱住,他的气息掠过她的面孔时,她的耳根都红了;有次他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她手上有个小割伤,连她自己都没有看到,但他去买了邦迪细细地替她包扎,手绕在她的手上时,那种温度好像滋滋地冒着小火花;还有次她看到有个小女孩咬着一枚红蛇果很是可爱便笑了,但他竟然朝女孩走去,用一张钞票从她那里换了另外一个红蛇果,王心怡咬着红彤彤的苹果时,目光有些躲闪。
这些细节都是若有若无的,在她冷的时候给她披一下外套,在她走出餐厅的时候,替她挡一下端着菜品的服务员,或者不经意地拍拍她的衣领,捡掉一根她的落发。
跟姚伟比起来,陈诚更多一份男人的成熟和稳重。王心怡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心里把这两个人暗暗地放在一起比较,陈诚多做一分,她就对姚伟失望一分。两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姚伟好像除了爱耍嘴皮,会玩一些,好像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02
一直到下班的时间,雨还没有停。
早上出门的时候王心怡忘了带伞,想了一下给姚伟打了个电话,看他能不能过来接接她。他在电话那边不耐烦地说了句:“这不折腾吗?你就在公司楼下的超市买把伞也就十块钱,或者直接打个车回来也就二十块。”
其实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要那种感觉,被呵护被关心的感觉。姚伟是越来越不懂了。挂上电话的时候她有点赌气,但这点赌气姚伟还是没看出来,他说他正忙着——她猜他不是在微信上跟人聊得热火朝天,就是在游戏里忙着挣一个装备。
那天她买了一把伞,没有坐公车也没有打车。
她的白色的高跟鞋直接踩在水花里的时候,心里有些破碎的感觉,鞋子是她生日时姚伟送的礼物,她曾经很喜欢,但现在突然就不喜欢了,想要找个借口穿坏了它。
陈诚的电话就适时地打了过来,他问:“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但又透着让人动心的情愫,就好像一件纯棉的衣服,让你觉得舒服。又特别是刚刚在姚伟那里受了冷落,她忍不住回答:“忘了。”
她在超市雨棚下等陈诚开车来接,那把刚刚买来的伞被悄悄扔在角落里。
陈诚把车停到她的面前,他下车为她开门的时候,用手举过头顶为她遮雨,这是个很稚气的动作,但王心怡在瞬间柔情泛滥。
她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游离。
03
那天晚上,王心怡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陈诚吻她的情景,她准备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他深情地凝望着她,她没有动,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吻很细腻很缠绵,情深意切。
等跑上楼的时候王心怡才觉得浑身一直在抖,牙齿互相切着,抖索地发着声响。
此刻姚伟背对着她,依然在电脑前忙着。她从后面静静地望着他,越望,越是觉得遥远。她决定不能再见陈诚了,虽然不可否认,她被他引诱了,他成熟潇洒,睿智聪慧,他就像一个游戏高手,进退之间气定神闲。
姚伟突然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她被吓了一跳,好像有被一眼看穿的心虚。
姚伟轻声责备了一句:“怎么还不睡?”说完他就又埋头在电脑里。
王心怡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不想让姚伟受到伤害,所以她很怕他会知道。
姚伟是因为她才来哈尔滨的,他是南方人,怎适应天寒地冻的冷?大学毕业的时候,家里也替他找好了工作,还是个事业单位,旱涝保收很是稳定。这对于性格懒散又安于现状的姚伟来说是很不错的选择。但他买了火车票直接杀了过来,行李就是几件衣服,租了个小房子就扎了下来。
为此他父母很生他的气,好长一段时间连电话都不肯接他的。虽然姚伟从来不跟王心怡说这些,不愿意增添她的负担,但如果说没有负担那是假的。
他学的是建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的图纸总是不受重视,那个时候,王心怡就感觉很沉重,他把他的前途都押了,他千里迢迢奔着她来的,她不对他好,就真是良心被狗给啃了。其实有时候她又非常讨厌他的这种牺牲,这成了她的紧箍咒,让她有时候连抱怨都得小心措辞。
她能说他没能力,能说他不会处人际关系,能说他挣得不多吗?
冬天看他瑟瑟缩缩地在雪地里走时,她的心就特别难受。
04
姚伟说要出差,他的心情出奇地好。
他说这是个大项目,如果能做下来年终奖不会少。王心怡帮他收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可换的衣服非常地少,他好像很少买衣服,以前他总说他个大男人穿得干净就行,钱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但除了开支日常生活,也没见他交给王心怡多少钱。
姚伟去的地方是郊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王心怡的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她很害怕躺在姚伟的身边想着另一个男人。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跟陈诚见面的次数就更多了,他总有很多朋友要装房子,她就请他吃饭,从中餐到西餐,从泰国菜到烧烤,两个人在一餐又一餐里,情愫就像一株芽,不断地生长。
王心怡想,这样下去他们之间那层纸迟早会被破掉的。
陈诚给她介绍的最后一个客户是他自己,两百多坪的复式,黑白色调的装潢,显得主人很有品位。
王心怡很讶异,她说这已经很好,再装一遍纯粹就是浪费钱。
他深深地望着她说:“我已经找遍了我所有的朋友了,没有人肯装修了,所以我只能让你来装修我的房子,这样我才能有借口和你见面,和你吃饭。”
她的心彻底地被打动了,他是一个深情又温暖的男人,错过了这个店就再也没有这个村了。陈诚吻她的时候,她回应了他。他的手试探地想要伸进她的衬衣里时,她轻声地问了句,你认识姚伟的上司吗?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扶住她的肩膀,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不愿意对她撒谎:“他是一个好男人。”
是在收拾姚伟行李的时候,王心怡看到了陈诚的名片。
她心里一惊:“你怎么会认识他?”
姚伟有些腼腆地笑了,回答说:“这个人看过我的设计后觉得很不错,就给我介绍了一些私单。现在郊区的这个工程也是他介绍给我老板,然后点名要我去的呢!”
他原本不想要告诉她的,想把钱攒够了然后豪气地把存折拿给她,给她一个惊喜,他一直在偷偷地攒钱,他很省对自己很抠,但这些钱统统都是给她的。其实那些夜里,他从来都没有聊天或者是游戏,他不过是制造着假象想把惊喜留得更久,他一直在电脑前忙着绘图,因为忙碌,所以他才忽略了她。
王心怡看过一个圣经中大卫王的故事,大卫王看中了手下妻子,于是派了这个手下去邻国作战,这个手下死了后,他得到了他的妻子。
其实陈诚所有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王心怡,他给王心怡介绍客户是为了不断地与她接触,他给姚伟介绍兼职不过是为了让他属于防范,他安排姚伟去外地出差,也是为了让自己和王心怡更进一步,他煞费苦心,他处心积虑,可是王心怡却一点也不恨他。
因为在最后的时候,王心怡终于知道她更在乎的人是谁了,在这场诱捕里,她几乎是要陷进去了,但她始终害怕伤害到姚伟——爱一个人才会害怕他受到伤害。
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拒绝陈诚,并且拉黑了他的微信删除了他的号码从此不再联系。
其实姚伟真的有很多缺点,也不是那么细心体贴,但他却是最愿意为她打拼的一个人,就算这些打拼并没有意义,但他全心全意,那么他就是她的英雄。所以,就算对于他的牺牲和努力感觉到负担,她也会珍惜。
而且会一直,一直珍惜下去。
-END-
也许你还想看梅吉的往期故事
1同谋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