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吉语:
也许每个人都有无法说出口的心事,都有不知该向谁提起的过往,或者是压抑在心里的情绪。
梅吉愿意做一棵树,静默倾听你的秘密,希望你能卸下负累,轻松前行。
你好,这里是梅吉的故事栏目——《我的不敢言说的秘密》,这是一个属于所有人的地方,期待你的参与。
讲述人:林月,女,32岁,公务员
01
林月要去医院动个小手术,乳腺纤维瘤。
虽然连院都不用住,只是门诊医生在患处切个小口直接就将肿瘤取出来,但江奕还是向公司请假陪着她去医院,并仔细地问了术后的注意事项,然后,他还问了医生两个问题:“做了手术后多久能要孩子?以后会影响给孩子哺乳吗?”
林月垂了垂眼,感觉有一种伤口被撕裂撒上盐的剧痛。
她和江奕已经结婚两年了,她今年也三十二岁了,所以生个孩子势在必行。江奕最近也有些急了,他开始算林月的排卵期,买了跑步机每天晚上在家里健身,出去应酬都会告诉别人在备孕所以烟酒都不碰,他还去买了叶酸回来让林月每天坚持吃一颗……林月也没有避孕,她想用更平和自然的心态来接受一个生命的到来,但事实上,她怕极了。
她不想要怀孕,不想生孩子,但这些都不能告诉江奕,她甚至不能表现出对这件事的不积极,因为怕引起江奕的怀疑。也许是身体诚实地反应了她的想法,又或者她得了某些隐疾,总之她一直也没怀上孩子。双方父母催得不得了,每次江奕都说:“顺其自然吧,早晚会有的。”
林月跟江奕是相亲认识的,双方都是大龄,交往几次觉得还不错这关系就定下来了。一切都很平淡,婚后的日子也是,他们从来没有热恋期就直接进入了婚姻的平淡期。早上各自上班,晚上回来林月炒两三个小菜,饭后江奕洗碗,然后各自做各自的事。周末跟朋友聚会或者回娘家婆家……会聊天也会吵架,没有大矛盾也不会对对方太依恋灼热。
林月的性格挺好的,对谁都谦逊和善,脸上总带着笑容,笑起来暖暖的,很有亲和力。虽然不是大美女,但气质特别好,穿衣打扮也自然,属于“森女系”的女人。
但江奕会说有时候搞不懂林月。
林月是一个看着好亲近却内心疏离的人,很多事她连江奕也不会说,说内向也不是,说城府深也不对,也许是因为林月不够交心吧,有时候看到她独处觉得她心事重重。
医生也说了,乳腺纤维瘤跟情绪有一定关系,可林月怎么会有情绪上的问题呢?她看着多平和呀,又爱笑。
02
只有林月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每天都压在她的心里,就好像一枚钉子钉在墙上,牢牢扎在那里。她不能对父母说,也不能对朋友说,更不敢对江奕说。他是生活在温暖和安稳里的男人,她的秘密无疑会让他承受不起,所以林月也从未想过要坦白。
这个令她忧心忡忡的秘密就是她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又将孩子遗弃了。
那时候林月二十三岁,她拿着名牌大学的文凭踌躇满志地闯深圳,杨言城说了几次让她就呆在北京发展,可她说:“北京是搞科研的地方,你在那儿合适,而我一个学商贸的肯定要去沿海城市才行。”
杨言城是她大学时的男朋友,两个人虽然感情很深,但在前途和未来面前个人还是为自己多做了打算,所以杨言城留在北京进了一家研究所,而林月把工作签到了深圳一家外贸公司。
他们都挺忙的,刚毕业对一切都还满含热情,想在事业上出人头地,又因为从校园那个单纯的圈子换到了职场,两个人对事物的看法有了越来越多的分歧,关系渐渐变得紧张起来。吵吵闹闹,分分和和,小恋人之间的戏码大抵如此,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
林月的工作也不太顺利,公司的人际关系太复杂,她涉世未深总是踩到雷区,在派系斗争中成为了牺牲者,最后自己不得不辞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第一时间想着给杨言城打电话,却从旧同学那里得知杨言城已经有了新的女友。她心里又恨又气,甚至怀疑他们还没有分手他就已经劈腿了。她没有再找杨言城,又不敢一个人去医院做手术,时间一拖再拖,矛盾纠葛中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自己养。
做了决定后她从市区搬到了郊区,然后开了一家网店卖女装,每天的生活都在电脑前度过,饿了就煮点面条或者点个外卖,自己几乎足不出户。
那个冬天处处透着湿寒,几乎每天都是银丝细雨,林月从电脑前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会感觉一种彻骨的孤独。
03
林月不敢对父母说,他们一向传统保守,好在网店还有些微薄的收益可以让她应付平日的开销。
早期的时候她孕吐得厉害,经常抱着垃圾桶吐到浑身虚脱,也吃不下东西,到四个多月的时候她感觉到胎动,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也开始憧憬这个孩子会长什么样,有时候心烦意乱她也会想还是不要了吧,可总是下不了决心,反反复复,夜不能寐。
孕中后期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不适,也一次没有去医院做过产检,每天就是在电脑前忙着网店的事,睡得很少,吃得也很少,心情极度压抑烦躁,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的。
怀孕三十八周的时候,有天她去厕所,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她感觉孩子要生了,赶紧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孩子就生了出来!汗水跟血水将床弄得凌乱不堪,她惊恐万分,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了看那个光溜溜哭得很响的小人儿,他有黑黑的头发,细长的眼睛和粉粉的面容……这是个男婴。
她已经懵掉了,根本不敢相信婴儿就这样生出来了!
林月找出一把剪刀用碘酒消毒后亲自剪断了婴儿的脐带。
她的手哆嗦得厉害,平时连见到血都心悸的人此刻却判若两人。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向谁求救,也没有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毫无预兆的方式生下孩子。其实之前她也有做过准备,留着去医院的钱,准备好待产包和孩子的用品,但现在孩子生得太快了,让她手足无措。
惨白的月光从窗口洒落下来,有风过枝头的窸窣声,就好像某种危险的动物在撕咬咀嚼着什么。林月用被褥裹着那个婴儿一晚上都紧紧地抱着他,内心快要崩溃。
他活生生的出现时,林月胆怯了。她想她怎么能抚养他?她现在连工作都没有,更没有照顾护理一个婴儿的经验,如果他病了呢?——那份对前途未知的绝望,实在是足以榨干她所有的勇气。
她流了一夜的泪,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决定要丢掉他——她才二十四岁,根本承受不起这种状况。
左思右想后,她选择去妇产医院扔掉孩子。她想妇产医院有很多不孕不育的人,总会有人收养他的。
林月甚至害怕到没有给小婴儿洗澡,用毛毯一裹就去了医院。医院里人多,她偷偷把婴儿放在厕所的地面上,然后落荒而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是会想起自己当初租住的那个脏乱的房间,就像一个黑洞,翻涌,搅动,要将她吞噬进漩涡里去。
她也会想起那个婴儿,但她竟然忘记他的长相了,她甚至也没有在丢他的时候夹一张纸条说明些什么。她太害怕了,只是想要赶紧、立刻、马上和他一刀两断,所以她有很多后悔的事,没有给他洗澡,没有给他喂奶,也没有多亲亲他,或者给他拍一张照片……
那些日子就像一条黑暗的隧道,她跌跌撞撞,哭哭啼啼地走过,没有人可以安慰她,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她想要忘记,可总是会想起来,有时候在马路上听到婴儿的啼哭,她也会泪流满面。
那个她还没有相处到24小时的婴儿,她永远地失去了他。
这是她生命里最可怕的一件事,却被尘封在心底。过了好多年,她已经成长为成熟知性的女人,在命运面前荣辱不惊,在生活中有再大的落差也能坦然接受,但她却总觉得她是要受到惩罚的。
在深圳又待了半年,父母觉得她漂泊不定的,让她回老家考公务员。其实毕业的时候父母也提过,但她压根儿都没有想过要回那个地级市,就想着要自己出去闯。可这一次她同意了,她不想再留在深圳了,她情绪很低落,整个人瘦得像一片风中的叶子,在太阳光下皮肤白得透明。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的距离非常远,灵魂都在天上飘,无论如何也落不了地。
总是失眠,然后狂哭,发抖,难受的时候甚至跪在地上用头撞地。
她太恨自己了。
觉得丢了那个婴儿后,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风华正茂。
04
她回了老家,考上了公务员,对在深圳的事守口如瓶。
有一年她接到杨言城的电话,他说他要到这边出差,问能不能见一面。有一瞬间林月想要把那个婴儿的事和盘托出,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始终是懦弱的,不敢去面对,更不敢承受说出来的后果,她决定将这个秘密死守下去。她没有和杨言城见面。后来听说他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二胎是个女儿。林月觉得更没有说的必要了,他已经这么幸福圆满,又何必给他心里徒增烦恼呢。
她一直不肯恋爱,有很多人给她介绍,都被她拒绝了,为了这事她没少被父母训斥,他们甚至觉得她还忘不了杨言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进行自我惩罚,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得到幸福。一直拖到三十岁,她遇到了江奕,然后像完成某种任务似地结了婚。
婚后的日子还算不错,江奕也体贴,但她的心却是迟钝的,对于某种叫幸福的东西,她很渴望,却又很害怕。人前她是乐观温和的模样,独处的时候却又内心迷惘。
结婚不久的有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紧闭的房间,裂开的玻璃窗,还有那把血淋淋的剪刀,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深圳的那个出租屋,她生产时的那一刻……她从梦里惊醒过来,听到心里天崩地裂的声音,哭得不能自已。
江奕在盼望着能有一个孩子,可她却害怕再一次怀孕……也许这是那个秘密对她最大的惩罚。

END
ps:本文名字皆为化名。如果你有故事想要倾诉可以加QQ276374110,梅吉会用心倾听,并且根据你的意愿决定是否写出来给大家看。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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