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女人、服务业、死人…几个奇情又猎奇的元素,居然被这部华语片处理成这样…
不知道我死之前,我们能拍出这样的片子吗?
中国台湾,台中,某乡镇老街道。
年近六十的阿蕊,三十年来,在街道经营着一间家庭理发店。
理发店很小,但生意挺好。来往的街坊邻居,都是阿蕊的老主顾。
和很多老式店铺一样,阿蕊的家庭理发店还维持着旧时代的光景:
门口的老转灯、四五张理发椅、焗油机也不常见、天台晾着有年代感的毛巾、吹风机还是老款式; 
店内,几把剪刀、几罐涂抹头发的啫喱、一两把剃刀,几条消毒柜里的毛巾,就是全部家当。
工具有多简单,阿蕊的手艺就有多好。
从八十岁老头,到三岁小孩,剪刀咔嚓几下、剃刀轻刮几处,和老人谈笑风生间,和小孩嘻嘻哈哈之中,一颗崭新的头就诞生了。
客人们都说:找阿蕊剪头发,就像吃吗啡一样,会上瘾。
丈夫早逝,靠着理发店的生意,阿蕊养大了三个孩子,也赢得了老主顾的认可和信任。老主顾们搬再远,都会回来找她理头发。
三个孩子各有各的困境和烦恼:大女儿和小女儿在台北谋生,一个男友疑似劈腿,一个离了婚,工作也不顺;
儿子就想着怎么用投资钱生钱,但终日游手好闲…
阿蕊知道,自己老了,孩子们的事,她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只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台北当理发师的女儿吐槽:现在开店,都讲究设备升级、服务优化,你这里要啥没啥,客人来来去去就几个,能赚几个钱?趁早退休吧。
阿蕊反驳:不是什么事,都要用钱去算。
虽然腿脚已经不利索,也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对阿蕊来说,理发店早已过了谋生的阶段,街坊们是客人也是朋友,是她老去生活的排遣和陪伴。
这天在电话中,阿蕊得知了个坏消息:一位老街坊许牙医,患病在床,情形不太乐观。
对方的女儿希望,阿蕊能来家里,帮爸爸剪一下头发。
早些年,丈夫患病,许牙医帮助联系病床和找关系,为阿蕊家出了不少力。这份情,阿蕊始终记在心里。
她决定:出趟远门,去为老街坊尽心。
大家心知肚明,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就这样,在店门口挂上“本日公休”的红牌子,阿蕊出门了。
一路上不太顺:不会用导航迷了路、车还开进了沟里、遇到了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许牙医却已经去世了…
今年三月,电影《本日公休》在中国台湾上映,豆瓣评分8.0,获得金马奖的两项提名。
有网友评论:春风化雨。情怀饱满又不溢出,是对时光悠悠、岁月渐老的不舍和感怀。一把剪刀,一把剃须刀,不变的后脑勺,从黑发到白发,从茂盛到秃,是理发师的一生,也是每个人的人生。
影片根据导演2010年的短片《阿蕊的家庭理发》改编,电影的原型,是导演在台中开理发店的母亲。
开拍前,女主角陆小芬被安排接受专业理发训练,剧组请老师傅来教传统家庭理发的特别技艺——剃头、梳油头、热毛巾等;
拍摄场景以导演母亲的理发店作为主要场景。里面的道具——包括剪发椅、吹风机、梳子等都是店里原来的物件。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暌违大银幕二十年首次复出的作品,女主角陆小芬的演技,毫无因为息影多年而生疏的痕迹…
眼角的皱纹、微微发胖的身材、将岁月注入眼神的陆小芬,把一位柔韧勤朴、亲切和气的理发师手艺人,用自然、恬和、沉静的演绎,刻画得细致入里。
和老一辈妈妈一样,在孩子们看来,阿蕊是落伍的:
热衷于发土味表情包,一发就停不下来;
坚信任何东西让太阳晒一晒会更健康,天台常常堆满各种水果干;
明明买了扫地机器人,偏要自己动手;
倒是会开车,可是坚决不用导航,相信“路在口边”…
在理发店的生意上,她也有着很多,不厌其烦的坚持:
记住每位顾客的理发日期,主动给老主顾打电话,提醒他们:上一次是两个月前,头发长咯,该来修修啦;
记得谁家的儿子毕业,谁家的女儿结婚,提醒父母来做头发,好美美去参加典礼;
对“十分钟剪发”的新业务嗤之以鼻:十分钟能出什么活呢,这种手艺的东西,怎么能偷懒?
这些举动,在现代的年轻人看来,也许已经稍微冒犯了边界感…
更甚者会不满:为了几个钱,就来打电话骚扰我?
但对于落寞和孤单成为生活常态的上一代人而言,我们看来的冒犯和入侵,或许是在乎和关怀。
电影中有这么一段:
阿蕊帮已经离世的许牙医,理最后一次头发、剃一次胡子、修最后一次面…
她回忆起以往,每次帮许牙医理头时,对方总是打开一张报纸,一坐俩小时,一声不吭…
但偶尔提起两个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我的儿子读书很好,发表了论文,我的女儿很会赚钱,很聪明…
阿蕊说:以前你讲,我听。这次,换我讲,你听…人老了,说的话没人听,幸好有你们这些老客人说说话,日子才过得下去…
在我们看来,长辈们无法放弃割舍掉的,陈旧的、麻烦的、甚至是迂腐的坚持…
过年过节回老家、和亲朋叙旧、每天早晨去茶楼一盅两件、祭祖拜神…
在那些联络中,那些由老派人情交织堆叠的记忆和价值,就是他们旧日时光里,熟悉的安全感和成就感。
有时,父母带着满月的宝宝来剃头;
有时,八十岁的老头会急匆匆来敲门:昨天梦见我死去的老婆了,她骂我邋里邋遢,让我起床就来找你剪头发!
有时,十几岁的学生喜欢上了班里的女同学,瞒着爸妈来改个新发型;
有时,为了孩子的毕业礼,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一边顶着神气的新油头,一边向街坊吹嘘自己的孩子,多有出息…
而老板娘阿蕊,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剪刀,一边听着客人们的烦恼、秘密和抱怨,有时安慰,有时附和、有时祝福、有时沉默…
从青涩到成家,从胎毛到银发,从一家三口到形单影只…
生老病死、聚散分离,开合的剪刀见证着成长,凝视着停留,目送着离去…
近年来,港台地区都有不少类似题材的影片,香港的《窄路微尘》《流水落花》《灯火阑珊》,台湾省的《一家之主》《哈勇家》…
从新进导演到资深导演,似乎都在寻找一种“返璞归真”的状态。
《窄路微尘》《流水落花》《一家之主》
在技术和设定都在不断创新迭代的现今世界,有些人正极力用光影,保存某些已经逐渐远去、逐渐被忽略的情感和事物…
难得的是,仍然会有创作者,选择把镜头对准旧时代的人,把主场和话语权,交给在现今主流叙事里,已经显得刻板化、甚至是“妖魔化”的妈妈们、爸爸们、爷爷奶奶们…
认真去细看、去聆听属于她们那一代的失落和喜悦,热闹和寂寥,聚集和消散…
让我们懂得,也让她们知道:在这个纷繁往复的世界里,有人关注她们的悲喜和迎聚,也记得她们的脚步和乡音。
有些人,也许是老派的,但不是落伍的。
因为,抓取一些真心和善意,留存一些关系和过程,在这个走得很快的时代,是式微的,是笨拙的,是不新潮的…
但并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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