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读者都知道,乌鸦时不时会推荐一些没法上院线的影片,每当这时,就会有读者在评论区留言:可以众筹,给个二维码,看完转电影票钱。
对此,我始终将信将疑,说比做容易多了,真的会有人付费吗?一位up主放出了一个130分钟的视频,向每位观众收费10元。短短3天,播放量超过百万…这位up主,乌鸦以前推荐过,是曾经创造过多个爆款的“食贫道”,江湖人称:饼叔。表面上看,饼叔是个美食up主,带大家满世界找好吃的,实则是深入当地,向大家展示当地普通人的真实生活。灵堂外,早有帮会人员站岗执勤,指挥停车,驱散闲杂人等;灵堂入口,整齐站着两列纵队,统一白衬衫、黑西装、黑领带、黑皮鞋,按等级辈分站位,表情严肃…因为在太阳底下站得太久,个个汗流浃背,时不时地掏出手绢擦汗…前来祭拜的,也都是圈内人,黑帮大佬、敏感人物,甚至在逃通缉犯,一波一波,鱼贯而入…整个氛围,严肃中透着魔幻,庄严中透着杀气,让人隔着屏幕都感到紧张。当你正怀疑是不是哪部日影里剪出来的,突然,一个身穿灰色短袖汗衫、形容猥琐的中国男人,公然举着摄像头,闯入了灵堂。镜头的上下晃动,和录入的急促呼吸声,都暴露出他的紧张和尴尬。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作大死行为”,低声解释:唉,应该穿件黑色来,人家念在我是外国人,就算了,没计较。饼叔拍下这珍贵的画面,殊不知,附近早有日本警察埋伏,偷偷拍下葬礼全程,真·黄雀在后。只要进了葬礼现场,就会被警方认定为黑帮组织的人,警方可以限制你的银行账户,限制买房…拍摄日本黑帮,是《迷失东京》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乌鸦觉得最猎奇的部分。大多数人对他们的认知,是从电影里来的,而饼叔的采访拍摄,让我们首次真正走近他们。老大向饼叔介绍房间布局,撩开衣服展示纹身,然后伸出左手,无名指和小指各少了一节。他还现场示范,如何自己切掉自己的手指,并解释:电视上可能弹出去很远,但现实不会…老大一抬眼,一招手,底下小弟立刻褪去上衣,露出后背纹身,居然是《水浒传》里的九纹龙史进。老大房间的屏风上,写的是中国书法,内容则是小学生都会背的唐诗:月落乌啼霜满天…而饼叔能拿到如此劲爆的黑帮资料,也是因为一位中国人带路。实际身份,是日本最大的“华人黑社会”怒罗权的创始人。汪楠是中国东北人,父亲是外科医生,后来父母离异,父亲娶了一名日本遗孤。一家人在上世纪80年代移居日本。当时有大量在中国的日本遗孤回到日本,遭到了日本民众的排挤。汪楠初到日本,经常被日本学生欺负,于是,他和很多相似背景的中国孩子走到一起,加入了黑社会,成立了“怒罗权”,打砸抢、受保护费,渐渐闯出名堂…这些故事,后来都成为了成龙电影《新宿事件》的灵感来源。最惨的时候,汪楠两个胳膊都被打折了,一条腿也折了。但被他打的人更惨,有一个人胳臂被砍断了,血飙得老高,汪楠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抓住对方的头,给人脖子上一刀,头没断,刀卡住了…2000年,汪楠因诈骗银行被捕,在监狱里待了将近14年。出狱时,他带着3000册图书,他说:这些是带出来的,在里面我读得更多。脱离了黑道,他成立了一个义工团体,给日本各个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写信、送书,他给这件事起了个名字:本归工程。在日语里,“本”是书的意思,汪楠希望这些犯了罪的人,可以通过阅读,回到本来的自己。汪楠说,监狱里的人其实很孤独,如果有人能在过年时给他送张贺卡,生日时祝他生日快乐,他会感到有人惦记着,出来之后会更愿意遵纪守法。饼叔本名张竣,原本是央视驻外记者,采访过切尔诺贝利,也探访过乌俄武装战争…从2018年开始,饼叔开始做“大宝荐”旅游纪录片,乌鸦之前都安利过:《古巴大宝荐》《中东大宝荐》《北极大宝荐》。这些纪录片,用饼叔自己的话说是,透过咱中国人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跟一般旅游的走马观花不同,饼叔总能找到最接近当地人生活的那个角落:菜市场、歌剧院、流浪汉避难所、空巢老人的家…他陪俄罗斯小哥送外卖,采访黎巴嫩开采鱼化石的老人,在叙利亚当医院当志愿者,为一名战争中失去右腿的男人,制作安装假肢…尽管是异域的风光,但人们生活的艰辛,眼神里的快乐和温情,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对梦想的渴望,却是相似的。这次拍摄的《东瀛大宝荐》延续了以往的风格和悲天悯人的视角,但我必须说,这集《迷失东京》的内容结构编排、镜头语言以及配乐,已经到达了很高的艺术水准。很难相信,这是一个自媒体团队仅仅花了不到半年时间,自费40万做出来的。汪楠说不当大佬多年,自己现在总是笑脸迎人,不高兴也会隐藏,因为身边的人如果觉察他不悦,就会帮他去打人,没意思…不明真相的观众开始窒息了,浪子回头的温和大叔,怎么一秒变回了大佬?还有,采访时汪楠不经意地提起,当年他在日本骗了钱,还给中国希望工程捐过款…而饼叔却有意无意地提及:日本黑帮好像有点表演性质…直到影片最后字幕出来:汪楠在接受采访后一个月,再度被捕…你恍然大悟,原来前面的影像处处有深意,甚至可以做完全不同解读。在这部《迷失东京》里,除了最有噱头的黑帮大佬,饼叔还采访了AV工作者、陪酒女、流浪汉、遗物整理师、普通上班族…其实,能在国内视频网站播放,尺度大不到哪里去,这甚至不能算是影片的卖点。比如,采访完AV从业者,饼叔总结:这里似乎所有的欲望都可以商品化,但当你把欲望都商品化了之后,人本身可能,就只是商品。但漂亮的AV女优接受完采访后,突然想要打包一块好吃的蛋糕。这个小插曲仿佛在提醒观众:她怎么会是商品?她是活生生的人啊!比如,步伐匆忙、压力巨大的上班族,精神状态不如路边的流浪汉。无家可归20年的流浪汉,竟然平静地说出:生活在东京很轻松…比如,为了养家,中年女人深夜走进KTV陪酒,画上精致的妆,唱着欢快的歌,笑容底下尽显疲惫…尽管有三个孩子,她依然说:日本人现在很少给先人扫墓了,我将来死了,骨灰就扔到海里去吧…还有,一个老人在家里“孤独死”了,屋子里都是粘液…饼叔给我们看到一个包罗万象的东京,真实而魔幻的人类世界,热闹繁华又寂寞孤独…正如一位网友的感悟:东京的生活和我们好像一样,却又处处都不一样。我真心觉得,国内做优质原创内容的自媒体人,太不容易了。抛开平台规则的那些问题,就说这个舆论环境,观众读者非常挑剔,一言不合就怼人,而且大家都习惯了白嫖…我记得有一个网友说:要不是我贡献了点击量,广告爸爸根本不会看到你…拜托,一条优质内容背后,要多少人力物力,有多少艰辛的付出…手指轻轻点一下,贡献一个点击量,怎么就比做内容的高贵,功劳更大呢?而另一边,微短剧时代到来,某音上猛戳爽点的尬剧,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真是觉得累了,甚至怀疑,我们的观众,只配看烂片烂剧,那都是市场的选择!原来,还有人在坚持做好内容,不迎合、不煽动情绪,认认真真去寻找新鲜的故事,放下偏见,拍有趣的人,呈现这个世界的复杂。他帮我们跨出自己那个小小的世界,看到更广阔的天地,看到他人的不易,学会理解、宽容和慈悲,学会爱人和爱己。大家在这个好故事里相逢、讨论分析,确认着彼此,原来我们并不孤单…疫情三年,饼叔团队也经历了至暗时刻,最难的时候,公司账上只够发一个月工资,但他们熬过来了,三年里没有裁员,没有降薪。并且愿意再出发,投入几十万资金,重启“大宝荐”系列。这份魄力令人钦佩,《迷失东京》的成功,也让我们这些自媒体人看到希望。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