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刘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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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做梦都想有一个薛武那样的哥哥。

对妹妹有求必应。
每次一群男孩子出去玩,他妹妹薛雯都会闻声追赶出来。
半大小子们各种责备厌恶。
薛武却总是一个呵斥的眼神扫过去,然后,回过头来,温柔地背起妹妹。
不像我哥,我胆敢跟着,他会当众逞威风揍我。
后来,我也学乖了,会跟着薛雯一起去求薛武带我们玩。
他左手牵着薛雯,右手牵着我,横扫那些敌对的目光:“她们又不用你们背,不用你们扛的,凶什么凶,给你们脸了!”
上个世纪80年代的县城孩子,是以街道为单位,集体长大的。
薛武在同龄人中的威信是靠一份“仁义”赚来的。
院里的孩子起了冲突,别人都围观看笑话,他总是挺身而出:“多大点事儿,握个手就算了,传出去丢不丢人?”
而一旦院里的孩子被外人欺负了,他也不纠合大家去寻仇,只是默默地一个人去单挑,对方讲理他就讲理,对方如果动手,他也是敢拼命的。
我打小就喜欢薛武。
我哥的理想是长大出国留学,而我很小很小就立下雄心壮志:我要快点长大,嫁给薛武。
我妈笑我童言无忌,教书育人的我爸笑眯眯地说:“我看行,有眼光。”
是的,我爸喜欢薛武。
那时候,我哥和薛武的成绩不相上下。
但我爸总说,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薛武这孩子,为人处事透着一份大气。”
初中三年,我爸是他俩的班主任。
记得那时候,爸爸经常会在晚餐桌上公然表扬薛武,批评哥哥。
爸爸将两个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分配给薛武和哥哥当同桌,薛武会利用下课和放学时间给同桌讲题,由浅入深,举一反三,直到人家彻底学会为止。
而哥哥呢,只是给同桌讲了一遍,见对方没懂,挖苦了两嘴,从此彻底不搭理人家。
班级选班长和学习委员,薛武两个职位都是离全票差一票,而哥哥呢,各一票,都是自己投给自己的。
爸爸教育哥哥:“你要学着像薛武那样,内外兼修,这样的人,无论将来走到哪里,都会受欢迎。”
我哥很是不屑:“我早晚是要离开费县的,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不相关的人和事上。”
那时候,我在上小学,听着爸爸和哥哥的争论,放下碗筷就要往薛武家跑,去向他通风报信。
常常跑到他家时,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一腔孤勇啊,当着薛武全家人的面,特别没羞没臊地跟他说:“薛武,我爸妈都喜欢你,天天在家里表扬你,咱俩的事,父母这一关算是过了。”
薛叔薛婶笑得前仰后合,说这些话他们得记着,等我长大了再说给我听。
而这时,薛武会拿出碗筷递给我,用家长般的语气跟我说:“是不是光顾着往这儿跑,连饭都没吃饱?”
我接过碗筷,吃得那叫一个香啊,边吃边对薛妈说:“婶儿,我想一辈子都吃你做的饭。”
薛雯则叉着腰喊:“哼,他是我哥哥,你要是再抢我哥,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全家人都笑了,除了薛雯气鼓鼓地瞪着我,却又拿我没办法。
本来,我跟薛雯玩得挺好的。
可是,自从我公开挑明长大要嫁给薛武后,她变得特别讨厌我。
小伙伴们一起玩时,她会拉帮结派地让大家孤立我。
我没事就往她家里跑时,她会堵在门口不让我进门:“你自己没哥哥吗?干嘛天天缠着我哥?”
她不给我开门,我就坐在门口等,等薛武替我各种说情。
每次薛武把我放进去时,薛雯都会大声地“哼”,我就回头跟她扮鬼脸。
“得薛武者得天下”,因此,我才不在乎她讨不讨厌我。
所以,尽管后来小学、初中我跟薛雯都同在一个学校,但我们不是好朋友。
她依然喜欢在背后说我坏话,让她的朋友不要跟我玩。
我才无所谓呢,我身边从来不缺朋友,而且薛武哥哥对我也很好,我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就是要看她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时候,大人们都以为,小孩子的喜欢是不作数的。
可是,一天天长大,我对薛武的喜欢一如当初。
高考时,他如愿被保送进华中师范大学,当老师一直是他的理想。
而我哥则考进山东大学,离他的留学梦又近了一步。
那时候,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给薛武写信。
每一封信的信封背后都有一句话:要记得你可是有女朋友的,娃娃亲那种,且附带上一颗显眼的爱心……
而薛武的回信,从来都与风花雪月无关。
要么是给我讲他的大学生活见闻,要么是给我灌鸡汤,鼓励我通过学习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但说来也是管用,每次接到他的来信,我都可以学到很晚且不知道困倦。
一到假期,他就会回到费县,在一家校外培训机构上课。
薛武的初高中数学课讲得超级好,培训机构的负责人都很器重他。
有他的面子,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蹭课。
坐在讲台下面听他讲课,真的是一种享受。
他会关照到每一个学生的上课状况,调动所有人的热情,平时那么沉稳低调的他,一到讲台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逻辑严明、妙语如珠。
热爱真的会让一个人发光。
我因为喜欢他,也喜欢上了教师这个职业。
幻想着自己站在讲台上时,也可以那样激情四射,照耀八方。
偶尔课间,薛武允许我上讲台给他讲题。
他说能讲明白一道题,比做十遍还管用。
他还教我,要站在每个学生接受程度的角度上,去组织语言、思路。
以及怎样从学生的眼神里,判断出他们是真明白了,还是假装听懂了。
我试了,我站在讲台上对薛武说:“你想过没,有那么一天,我在这个教室上课,你在隔壁教书,下课铃声响后,我们分别被请教问题的学生包围。我偶尔可能也会被他们问住,就跑到隔壁班向你求助。于是,学生们开始起哄,他们叫你薛老师,叫我薛师母……”
薛武问我:“为什么你之前不好好备课,丢脸到被学生问住的地步?”
我一边往教室外面跑,一边对他说:“你发现了吗?你已经在心里认下了我就是你未来学生的师母。哈哈哈,薛武,你是我的人啦。”
2007年,我如愿考进华师,成了薛武的校友、师妹。
薛武刚好大学毕业,回到母校高中当数学老师。
小时候,他是孩子头,长大后,他变成了孩子王。
而且是那种超级负责任的老师。
那时候,学校分给薛武一个单身宿舍。
一到寒暑假,他就把班里那几个数学不好的同学叫到家里来,义务给他们补课。
而我呢,也就有了实习机会,一边听课,偶尔代课。
不管是站在小黑板前讲课,还是听薛武上课,都是一件特别开心,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进步的过程。
那时,我们常常在课后带着同学们一起做饭、郊游,让这些因家远住校而不能回家的孩子,感受到温暖。
记得大二暑假,我和薛武带着七八个学生去爬钟罗山。
有个同学问薛武:“丁老师是你女朋友吗?”
我当时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能呼吸了。
尽管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皮没脸地跟在薛武后面追求他,可是,如此大庭广众要他承认时,突然就不自信了,生怕他当众否认,或者打官腔。
所以,反应过来后,我驱赶那些同学:“小小年纪,问这么多干嘛?小心我跟你们爸妈打小报告……”
只不过,我的那些话,说得结结巴巴,全无平时在他们面前的威风神气。
连我自己都气恼。
而这时,薛武指着远处,对他们说:“去,如果你们能找到十种野花,扎一个漂亮的花束,我就当着你们的面跟丁老师告白。”
那天,同学们撒丫子就跑,漫山遍野地搜寻各种鲜花,尖叫与欢笑声响彻整个山谷。
最终,他们只找了9种。
单纯的他们明显有些沮丧,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花。
薛武呢,也是个执拗的人,对他们说:“说好的十种就必须是十种,我们再想办法。”
我们就那样一路走,一路看,眼睛都要盯瞎了。
后来,路过一处农户,薛武整个人连跑带颠地奔了过去。
几分钟后,他手里擎着一朵鲜嫩的黄瓜花,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向我们炫耀:“惊不惊喜?机不机智?”
同学们彻底沸腾了:“这也可以?”“薛老师,真是五体投地啊!快点告白吧!”“在一起,在一起。”
那一刻,是我人生幸福的巅峰。
我终于等到了我的青梅竹马,并且在他学生们的见证下,向我表白。
他说:“昱宁,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我太激动了,一把夺过那束形形色色的野花,完全不顾矜持地回答:“我愿意……”
夏花灿烂,一如我一路有他的青春与爱情。
后来,我问薛武: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的回答居然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可以追溯到七八岁的时候。
更小的时候,我像粘糕一样粘着他,他是没有当回事的,但也不反感。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我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学骑自行车。
二八大梁的成人自行车,太难驾驭了。
当时,那个女孩刚骑上没多久,看到对面有行人,一紧张就摔倒了。
我本来还骑得挺正常,可是,听到她的尖叫,循声望去时,一个慌神,也摔倒了。
当时,薛武刚好路过,把那个女孩扶起来后,他是跑着来扶我的。
其实,我当时摔得并不重,但就因为看到薛武关切的眼神,我像戏精一样,哭得特别大声。
薛武说:“看见你哭,我当时特别慌乱,说了一句:骑自行车太危险了,以后想去哪儿,我载你。你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只记得看到薛武关心关切的表情。
同期地,薛雯也开始跟我们一起学自行车,摔了一次跟哥哥诉苦,薛武根本没当回事,还借机教育了她:“谁不是在摔打里学会骑自行车的,矫情!”
也就是从那时起,薛武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我并非只是邻家妹妹。
他当时说的“以后想去哪儿”其实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我的死缠烂打中,他已经把我放进了他人生中的未来。
再后来,我学会了骑自行车,但一直没有告诉薛武。
这样大家一起出去玩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他的后座上。
那时,我就跟他说:“薛武,我这辈子都不学自行车了,以后不管走到哪儿,你都要载着我。你负责看路,我负责看风景!”
时至今日,我只记得自己当时的小心机与张狂。
却不曾想过,自己的小伎俩怎么逃得过薛武的眼睛。
他的默许其实何尝不就是纵容宠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却原来,我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也一直在默默地喜欢着我。
我和薛武在一起,双方父母毫无异议。
我爸妈一直欣赏薛武的成熟大气,而薛爸薛妈更是觉得我大大咧咧、粗中有细的个性和薛武简直绝配。
为此,双方父母还特意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缺席的,是我哥和薛雯。
彼时,我哥正在济南备战出国前的各项准备。
对于我和薛武在一起,我哥很是不屑,说我恋爱脑,没出息。
我才不在乎他怎么说呢,从小到大,他都目空一切。
虽然是我亲哥,可是,我还是要跟薛武更亲一些。
而薛雯在广州一所三本上学,假期要么做兼职,要么跟同学出去玩。
用薛妈的话说:“我这一儿一女啊,是生反了。儿子贴心,女儿反而粗枝大叶得很。”
本科毕业后,薛武让我别急着工作,再攻读两年教育心理学。
那些日子,他自己也在备考教育心理学的在职研究生。
他白天上班,晚上就跟我一起“云陪伴”备考,常常一学就是凌晨一两点钟。
我曾经以为,跟薛武在一起后,会是数不尽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但事实是,忙到起飞,谈恋爱反而变成了见缝插针的事情。
用我室友的话说:“丁昱宁,你不是找了男朋友,是给自己找了个史上最严格的导师。”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这份步步为营,积极上进,我相信他所有的选择。
就像每次跟他一起外出,他会不时递一些吃的喝的给我,有时,也会喂我吃一些什么。
每一次,我都是欣然地张开嘴,由他投喂,从不问是什么,好不好吃。
薛武问我:“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说:“当然啦。像我这么无脑的人,就是要深信不疑地借你的脑生存啊。”
是的,薛武就是我的人间理想。
跟他在一起后,我真的再没有羡慕过任何人。
或许,这世界上永远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
临近毕业前,我已经跟老家的一所中学达成了就业协议。
我终于要和薛武团聚了。
尽管不在同一所学校,可是,已经很好了。
用薛武的话说:“我可以每天骑着自行车,送你去学校,晚上再接你回来。”
这个儿时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我期盼不已,在大家依依不舍大学时光时,反而觉得度日如年。
然而,就在我拍毕业合影那天,突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说:“宁宁,出事了,你和薛武的亲事可能要黄了……”
打那天起,我和薛武水到渠成的爱情突然开始转弯。
那天,妈妈在电话里送了我一个爆雷。
她说薛雯怀孕了,孩子是我哥的,而我哥根本没有想过要娶薛雯。
现在,薛雯奉子逼婚,声称非我哥不嫁,我哥远在德国,把烂摊子全部留给了我爸妈。
而我们家和薛家的关系,顿时也就变得微妙起来。
我想不通,我哥什么时候和薛雯走到了一起?
他们明明毫无交集。
我妈让我跟薛雯沟通一下,说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女孩子,比较好说话一点。
事实上,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有必要给薛雯打这个电话。
只是没想到,薛雯会把她的狗血剧情甩锅到我的头上。
她说:“你抢走了我哥,所以,我也得抢走你哥。”
这话,让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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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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