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她》
撰写邮件、论文、写诗、绘画,在尝试驯服的原始进程中,AI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闯入生活。
强大的检索能力,海量的数据库,通过对词和词之间的逻辑辨认,人工智能仿佛无所不能。自媒体博主,开始用它写起种草文案;资深广告人,把它视为商业提案的灵感源泉。
过去几个月,它们的强势“入侵”引来人们的职业焦虑,AI 是否能够取代人类工作,似乎已经成为创作者们的核心问题。
美国作家大卫·米恩斯在《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里给出了否定答案:AI 永远不可能。因为“它从未感受过我所感受的情感“,甚至永远听不见“这些化作声音的文字,是如何在我们耳边交替着“。
生活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也许这是我们打败 AI 的唯一途径。
AI 写不了我的猫猫故事
因为它从未感受过我的感受
撰文 / 大卫·米恩斯
翻译 / 猪猛猛、橘子  编辑 / 黑白
几年来,我一直试着写一只猫的故事。

AI 写不了这个,部分原因是这个故事还停留在我的想象里,也停留在波士顿那几张笔记本纸里的草稿上。一切都始于一个炎热的夏天,当时我正坐在我女儿的公寓里。
如果我把它发表了(谁知道呢,这是个奇怪的故事),或许某些机器会把它卷入系统,嚼碎我的风格、我的惯用语法、我喜欢触及的主题——失落与绝望,爱欲与希望——这些宽泛的主题就像所有的命题一样,它们源自我独特的人文关怀视角,一路激发着我创作出了六部故事集。
但就目前而言,这个还没完成的故事还安然无恙地存在于我的想象中,没有机器可以制造或召唤它。
电影《机械姬》
因为从未有一台机器会像我一样在南芝加哥的街道上闲逛;也不会在 6 月的那一天从海角点望向密歇根湖;还有“金银岛”超市的停车场,我曾在那里检视过一小堆雪——一堆从漫长冬季里遗留下的、蜂窝状的、覆盖着一层尘土和污垢的雪,那是我初稿里故事落幕时的画面。
从未有一台机器和我一起站在奥巴马的家门口,位于海德公园大道 1118 号的拐角,和我一起看着特勤局特工走来——这是一个激发我故事情节的场景。
当然也没有哪台机器曾跟我一起看着一只名叫波德莱尔的猫,那是我女儿的猫,在芝加哥的一个下午、在多年前一个特定的瞬间里,他正攥着一根绳子玩耍——这是记忆回溯着向我诉说的又一个景象。
没有哪台机器——我之所以会用“机器”这个说法,是因为 AI 本质上就是台机器,无论它有多么复杂、甚至是有机,它大概也会像二进制的开合门那样——当我坐火车回密歇根州的老家时,我曾出神地凝望着印第安纳州加里市的旧钢铁厂,并有意地记录着眼前的图像,将它们储存、扭转、与我那一刻的痛苦产生关联。
电影《她》
当我回到密歇根州参加父亲的葬礼时,我意识到我也将在某一天死去,而我创造的艺术将是我所留下的全部。
我无意挑衅 AI,甚至不会去争辩这项科技是否可以模仿艺术品、乃至协助人类创造艺术。
但我可以说,就在此刻,这里,一旦我从我猫猫故事的创作中停顿下来,那 AI 将永远无法完成这件事,因为它从未感受过我所感受的情感。
它永远无法体会一个独特的个体生命所能拥有的情感模式。
记忆经过时间的过滤、翻转、检视和更改后,没有哪台机器能感受到我正挣扎创作的故事中心所包含的痛苦,以及有关种族和爱欲的复杂性——它们曾激发我想象出第一稿,现在又促使我将其至于密集的审视之下。
在每一行中,我试图找到故事体系可能向我揭示的秘密;在最初的想象中,我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在揭晓它。
那些在我修改和覆盖自己的创作痕迹时所出现的惊喜,也拆毁了我为支撑原始冲动而搭建的框架,在此过程中,我希望自己能有幸碰上些深奥的东西,它们会让读者认识到生而为人是独特的,最终也是变幻无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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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永远感受不到一篇稿件尚未完成时那环绕于四周的死亡感,也不会理解人类状态的荒谬和矛盾,更加不会感知到宇宙中来自痛苦和快乐的统一。
正是这些东西激发了我持续创作的艺术冲动,直到我完成那部只属于我的作品。
艺术创作是在恰好的时机里结合了技巧、关怀和发泄的过程,是一种足以超越艺术家自我和最初意图的东西。
没有机器曾感受过我独自站在哥伦比亚长老会医院走廊上时的恐惧和欢腾——在纽约燥热的一天——我独自抱着裹在医院毛巾里的双胞胎宝宝,第一次建立眼神接触,也体会着我所感受到的孤独、责任与爱。
无论一台计算机系统有多么先进,它都不具有与另一肤色或文化的人建立起复杂情谊的能力。
说得更具体一些;没有一台计算机曾和它的祖母一起去密歇根州苏的圣玛丽,观看船只通过船闸,看它们移动到即将被升降的位置;而不仅仅是感受到那些巨大矿石船的存在。

更没有哪台机器在多年前的那个时刻感受到过我祖母的存在,回溯到 70 年代,她穿着特意为那个场合准备的绿色长裙和蓬松的白色衬衣站在我身边,那个时刻通过记忆一直保留到现在。
没有机器曾在一个炎热的夏夜里头靠着墙坐下,一边听蟋蟀的鸣叫和遥远的火车,一边第一次读《了不起的盖茨比》,同时尝试着以自己的家庭创伤贯穿小说,试图将一个伤口和另一个伤口连接起来。
电影《人工智能》
那个时刻我不知不觉地找到了我的缪斯,多年后,它促使我以我独有的方式,将专属于我的故事写了下来。
当我在三月一个苦寒的早晨写下这些文字时,一股寒流正席卷而来,带来了也许是今年唯一一次的北极寒流。
我确信只有我能体验到这一刻:当我坐在厨房的桌前写这篇文章时, AI 将永远听不见这些化作声音的文字,是如何在我耳边交替着。
创作的独创性存在于发表或展示前的构思中。
艺术的真理在于,被公布于世的作品一旦被融入系统,被转化为数据和文字后,就只是一个经历过复杂而又不合逻辑的过程的最终产物,在某种程度上,它是整项努力中最不重要的部分。
凭着直觉,我不得不相信,读者们足以感受并且理解这一点。他们能够感受到艺术家的生命力围绕着作品而展开。
AI 会做它该做的事,就像汽车取代了马车那样,但我们艺术家也会做我们该做的事,那就是重新调整、找到新的方式来传达我们的人性主张。
在艺术生存的边缘地带,人类将继续雕刻、绘画、聆听、做白日梦,从独特的生命中沉淀出独特的作品——就像今天早上当我写完这篇文章时,我准备下楼到办公室去继续我的猫猫故事,考量场景,改写句子,并试图看清我所做的一切。
我意识到这个世界尚未见证过我正在创造的东西,AI 也不能仿制它;因为此刻我还坐在这里,就世界而言,它仍未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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